18 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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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羽從小就追著年茉綾跑,他喜歡年茉綾滿城皆知,年茉綾不喜歡他也是滿城皆知,那時候的君柏眠很小,小到被大哥抱在懷里摸樹上的果子,實在記不清年茉綾對明昭羽有多狠。 如果城西年府附近打雷,必然是明昭羽又去偷偷爬到她的院里給她送花,然后被年茉綾召雷劈著玩。 但明昭羽還是喜歡她,從小到大都喜歡,連她想修行,明昭羽也陪著,一個凡人和一個上古麒麟族后裔沒得比,年茉綾收惡鬼充盈自己氣海修為,走捷徑不到二十已是元嬰,但她的身體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反噬,惡鬼都想得她的麒麟血,她便用自己的麒麟血作為交換,讓惡鬼供自己驅策。 明昭羽卻沒那么好運氣,他也學著收惡鬼,但僅僅只收了幾個便被開始反噬,為了能追到年茉綾的腳步,明昭羽心急想走捷徑,走火入魔,受到很嚴重的魂蝕。君柏眠的大哥和他們是發小,被走火入魔的明昭羽殺了……而年幼的君柏眠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著狂性大發的明昭羽親手殺了大哥…… 當時星盡衡海附近被明昭羽殺成一片血海,冤魂無數,但星盡衡海便在那時候出現了。 它是來迎接年茉綾,也算是來處決明昭羽。 年茉綾被反噬得厲害,不到二十便生出滿頭白發,她站在海邊,看著背后滿目血海,看著早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明昭羽,他平素貴公子般的白衣被血染成一片暗紅,突然發現,為什么天界不拯救那些被明昭羽走火入魔殺死的修士呢? 那時的明昭羽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強制留住一絲意識,用盡全力保持著在年茉綾面前的模樣,她的頭發被海風吹拂起來,逆著天界方向的圣光,攏攏鬢發,第一次向他回首,她指著那道海岸線,回頭對他們道:“過了這片迎接我的海,我就是神仙了?!蹦菚r衡海下起一場雪……因為這場雪,她留在人間。 年少時他們聽過一首歌謠,其中一句,霜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但她沒有走到海岸線,就在這片海面前停著,自封衡海道尊。 年茉綾散盡修為渡化被明昭羽走火入魔錯殺的亡魂,也讓明昭羽重回正道,不久結為道侶。 后來星盡衡海引來大批修士,他們之間都流傳著那句話:過了這片海,就是神仙了。 誰也沒有在星盡衡海渡海登仙過。 天界明明就能阻止明昭羽的殺戮,但他們袖手旁觀,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了什么是神仙什么是天界……明昭羽身上有最后一滴麒麟血,哪怕是上神,只要他想當便能當。 君柏眠的哥哥嫂嫂死了,他十歲跟在他們身邊,沒幾天被明昭羽嫌煩,把他關麒麟族藏書閣數百年,三日休假一天出來玩,數百年之后飛升登仙,連他都沒見過明昭羽被魂蝕的模樣。 但年茉綾僅僅只活到二十三歲。 他們只在一起三年,但明昭羽思念了她三萬多年……如果想她了,明昭羽會去看一眼空心琥珀,空心琥珀能顯現出自己心愛之人的模樣。 最是深情不壽,亦是情深不悔。 …… 他們離開星盡衡海之后,打了三天麻將,尤伽和蘇芷幽仿佛被透支全身力氣,累得蹭師尊騰云駕霧回凈世,只有傅玄意自己御劍。 陪明昭羽打了三天麻將,尤伽和蘇芷幽輪流上陣都累成這樣,溫書澈一動不動坐著打了三天,肯定已經累了,像是要繃著自己上神的臉面,死撐著。 傅玄意陪他回到雪鏡湖居,準備拿一條干凈毛巾,燒水泡茶,如平常一般,侍候他沐浴更衣,溫書澈說:“璟兒,一起洗吧,你也很累了?!?/br> 平常加上尤伽,他們三人經常一起泡溫泉,突然今日卻有點不自在,似乎想起在幻境之中,突然喊出那句話——溫辭,我喜歡你。 雖然本尊肯定不知道,傅玄意卻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亂七八糟的,擠出一個笑容:“師尊,我身上全是星盡衡海的海水,都是幾萬年來修士的骨灰,怕弄臟溫泉,可能還得去澡堂洗好幾次呢?!?/br> 溫書澈看他那么勉強的笑容,奇奇怪怪的,便隨口說了句:“隨你?!弊屗^續泡茶。 他準備好百璇花茶后,如尋常一般捧著托盤,從門外看到溫書澈的背影,溫泉的裊繞白煙將溫書澈的后背模糊隱藏起來,若隱若現,像是一幅隱藏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山水畫,依稀能見到輪廓,卻都是雪白一片的模樣…… “師尊,茶好了?!备敌獯怪劬?,將目光放在托盤上的百璇花茶之中,快步走到溫泉池邊,只想放下就走。 心跳似乎越來越快,放下托盤的時候,不小心瞄到他的鎖骨肩膀,想起在幻境之中將幻象擁入懷中,卻如珍寶一般掃去他肩上的淚痕……以前不覺得,但現在卻發現師尊那么瘦弱,像是不小心,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的陶瓷娃娃,他的皮膚白得像是雪鏡湖居里的冰雪,也像是無瑕的陶瓷。 傅玄意收住自己的目光,不敢在溫書澈的身上停留,怕多看一眼,便會玷染了他無暇的魂魄,也怕會被師尊看穿自己的心情。 溫書澈看著他飛奔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他有我打三天麻將累么?”不懂…… 在蒸汽繚亂的澡堂之中,傅玄意打了三桶冷水,將自己從頭澆到腳,生怕自己再胡思亂想,一直告訴自己,他是自己的師尊,尊他,敬他,卻不能愛他。 三桶冷水不足以澆滅他心中的想法,他懷念起幻境之中抱著幻象的感覺,一旦想到這個便又狠狠往頭上澆冷水。 他正想繼續打些冷水,走出小隔間時,迎面撞上尤伽,尤伽看他失魂落魄,以為是魂蝕的緣故,便安慰道:“魂蝕可能是前輩嚇唬你,別想太多,過幾日問師尊怎么辦?!?/br> “大師兄……”傅玄意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只能搖搖頭,“我……我……唉……”他生怕被尤伽看出自己傾慕師尊,連忙提著桶逃離。 看他匆忙的背影,尤伽有點擔心,依舊以為是他在擔心魂蝕的緣故,哪怕自己是個元嬰也不知道魂蝕是什么,今天很明顯,連君柏眠都不知道,而且君柏眠對傅玄意明顯過于熱情了。 尤伽擔心他害怕魂蝕的事情,想著明天找其他長老一道研究一下什么是魂蝕,卻見他又失魂落魄的模樣,只好走到他身邊開玩笑道:“怕不是被君宗主熱情的目光嚇得魂不守舍了?” “什么?君……君?君宗主?”傅玄意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君宗主嚇得不輕,連忙小聲對尤伽道,“大師兄也覺得,君宗主想當我們師娘?” “什么?”尤伽有點意想不到。 傅玄意支支吾吾繼續小聲說:“他肯定是見師尊好看,一見鐘情,然后又在皇宮里故意賣一個人情給我們,接著……”他環顧四周,澡堂里本就只有他們二人,“他肯定是想打好和我們的關系,然后想當我們師娘……”說的頭頭是道。 尤伽撲哧笑了出聲:“他?君柏眠?君宗主?”本來尤伽以為,君柏眠看上的是師弟,現在師弟又說君柏眠想當他們師娘,這有點跳躍大了…… 傅玄意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算什么,便繼續分析道:“他查阿紅的事,本是他們極樂天的破事,何必特意來凈世門口說,傳一句口信即可,還說賣人情給上神,還是圖謀不軌?再說,碧萱的雙生禁咒,他何必寧可受幾道天雷也要幫她解,還不是想和我們打好關系?” 他眼中的君柏眠,像極了折子戲中,想要討好原配孩子的繼母,就是單純膈應有人想當自己師娘,不管那人是不是君柏眠。 尤伽似乎有點被帶偏了,連忙更正道:“不對,瞧君宗主的模樣,像惹得起師尊嗎?他肯定不是圖師尊?!毕M馨凳疽幌聨煹?,君柏眠可能是在圖你。 “總不能是圖師妹啊……那么小,瞧著還是小孩呢,君柏眠長得不像變態吧?”他似乎忘記,蘇芷幽只是傷了靈核,年紀比他還大幾歲,今年十八,七月的時候就十九了。 他們還沒發現,澡堂之中,師兄弟只披著毛巾,在耳側竊竊私語,討論君柏眠是不是變態的模樣,更加詭異…… 尤伽不知道怎么再暗示,傅玄意突然一拍腦門,皺著眉頭道:“莫不是,他真的是個變態?長得溫柔斯文,人模人樣,怎么會這樣呢……” “有沒有一個可能,他其實不是圖師妹也不是圖師尊?”尤伽極其委婉的語氣暗示道…… 傅玄意斬釘截鐵武斷道:“不可能!他見過你幾回?總不能是圖師兄吧?肯定要么是變態要么想當我們師娘!”笨死你得了! 尤伽此時此刻,不管自己多么詭異,但心里真的很懷疑是不是小時候,師尊喂他吃rou粥把他腦子喂傻了,笨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