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煬話說得好聽，等展嶼真出現的時候，他的臉上是rou眼可見的戒備和抗拒。

    “展教授?！?，阮庭右手牽著宣煬，不得不用左手和展嶼握手，“很抱歉這么匆忙讓你趕過來，阿煬他…病好像更嚴重了，我不敢再拖?！?/br>
    “放輕松?！?，展嶼坐在阮庭提前準備好的椅子上，“播首喜歡的歌吧，怎么樣？讓咱們三個都輕松點?！?/br>
    “好?！?，阮庭取出手機選了一首宣煬喜歡的曲子，“需要做測試表嗎？”

    “準備是準備了?！?，展嶼從包里取出好幾摞紙，“二位愿意做嗎？”

    “阿煬?！?，阮庭側過身看宣煬，“我陪你一起填，好嗎？”

    “嗯?！?，宣煬從頭到尾只看過展嶼一眼，點點頭、低聲道：“好?！?/br>
    阮庭松開宣煬的手，接過展嶼手里的東西，放在宣煬的腿上，“規則讓展教授說給你聽，好不好？阿煬，你別緊張，他不會傷害你?！?/br>
    “嗯?！?，宣煬朝阮庭的方向湊了湊，飛快地瞥了一眼展嶼又垂下眼皮。

    “兩位按照真實情況填寫就好，第一份測試表的時間以一年內為限，1分最低、5分最高，其余的幾份沒有時間上的限定。不用著急，慢慢填?！?/br>
    “好?！?，阮庭把筆遞給宣煬，“填吧?！?/br>
    “嗯?！?/br>
    音樂聲和緩，宣煬好像終于能夠放松下來，阮庭抬起眼和展嶼對視后認真填起測試表，表格的內容很多，光是就得填一陣兒，不要說還有其他五六份，可宣煬填得很快，幾乎是不加遲疑就勾選了選項。展嶼一直在觀察宣煬，宣煬填完一摞，把測試表放在了小腿的位置上，展嶼有些意外，這個動作意味著宣煬不再抗拒和他接觸。

    展嶼試探地伸出手，宣煬小幅度地躲了一下，展嶼自己很快將那一摞接過去、翻看起來，又過了沒一會兒，阮庭也填好了。展嶼接過阮庭手里的，沒看、直接放在了大腿上，“介意我錄音嗎？”，得到阮庭的同意，展嶼繼續問：“小阮先生最近還有在吃藥嗎？”

    “最近的失眠狀態好了很多，就沒有再吃?！?/br>
    “除了睡眠，還覺得有哪些不舒服或者不太開心的地方？”

    阮庭知道展嶼先問他是為了讓宣煬更容易配合，擔心地看了一眼宣煬，意外發現宣煬神色平靜。阮庭收回視線，回答展嶼的問題：“還是會很焦慮，尤其是在想到宣煬的時候，我很擔心他，而且其實晚上睡眠質量不是太好，經常醒?！?/br>
    展嶼認真傾聽，“那最近還有心悸、手震或者頭疼的情況嗎？”

    “有，不過程度減輕了?！?/br>
    “好。晚上的睡眠時間能保持大概多久？”

    “三四個小時?！?，阮庭仔細回憶，“但是宣煬一醒，我也會醒?！?/br>
    “嗯?！?，展嶼看向宣煬，宣煬瞬間錯開眼神，展嶼輕聲詢問：“宣先生想要聊一聊嗎？”

    “…嗯?！?/br>
    展嶼淺笑，“宣先生晚上睡得好嗎？”

    “嗯，不過中途會醒一次確認小庭還在不在?！?/br>
    “好。身體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頭疼，這里?！?，宣煬給展嶼指位置，“有時候心臟也會不舒服?！?/br>
    “嗯，心理上會覺得害怕嗎？比如看不見小阮先生的時候，宣先生是什么感覺？”

    “很害怕，我害怕他不在，看不見他的時候我的心會跳得很快?！?/br>
    “大概他離開多久，你會開始難以克制你的情緒？”

    “我不知道…”，宣煬攥住被子，“我不知道?！?/br>
    “好，沒關系，不用緊張。只是聊天、聊聊你的情況而已，別緊張，放輕松，你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什么都可以?！?/br>
    “…好?！?/br>
    談話意外順利，展嶼在病房待足了兩個半小時，和宣煬聊完，展嶼把測試表收回包里，“這些我要回去做個分析，等結果出來，我會聯系兩位?！?/br>
    “好?！?，阮庭摸了一下宣煬的腦袋，“我去送送展教授可以嗎？”

    “…嗯?！?/br>
    “真乖?！?，阮庭引著展嶼往外走，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他的情況很差對不對？”

    “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他依賴你，會故意在你面前加重癥狀的表現，以此博取你的關注，這個狀況很常見，不用過度憂心?！?，展嶼走到車旁，將手里的包放進車里，“你的情況比較嚴重，小庭?！?/br>
    “…我怕他擔心?！?，阮庭抬起左手，不再克制后的手抖動起來，“好像越來越嚴重了?！?/br>
    “你的精神太緊繃，這是身體在自救。別這么緊張，宣總的情況比你的情況要好，所以你該放輕松?！?，展嶼從包里抽出阮庭的測試表，從頭到尾翻看一遍，“很多指數比上次來的時候增加了。小庭，條件允許的話，建議你一周來我這里兩次?！?/br>
    “這么嚴重啊～”，阮庭頭痛，“需要吃藥嗎？”

    “我的建議是吃藥，不過吃藥會帶來一些副作用，這是不可避免的。作為你的心理咨詢師，我有責任也有義務提醒你，一旦開始就必須要按時按量服用?！?/br>
    “可我不想吃藥?！?，阮庭扁嘴，“能不吃嗎？”

    “…”，展嶼妥協，逼迫病人吃藥會產生抗拒心理，展嶼決定慢慢來，“那就先從心理輔導試試?！?/br>
    “嗯！”，阮庭送走展嶼，繞去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站在垃圾桶旁邊抽完兩根，把剩下的煙放在垃圾桶上才緩步回到病房，“阿煬～”

    “好久啊?！?，宣煬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看見阮庭回來，一下就從床上坐起，“怎么抽煙了？”

    “狗鼻子?！?，阮庭坐下，抱住宣煬，和宣煬膩歪，“煙癮犯了嘛～阿煬，你快好起來吧～你生病我都擔心死了?！?/br>
    “嗯?！?，宣煬點頭，“我知道?！?/br>
    “你好乖啊宣煬，怎么我說什么都‘嗯’?！?，阮庭拉著宣煬躺下，鉆進宣煬的被窩，“好困，陪我睡一會吧？”

    “嗯?！?，宣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好?！?/br>
    過了好一會，宣煬還是睡不著，輕聲問：“小庭，你睡了嗎？”，阮庭沒應，宣煬才用更小聲的聲音說：“你的病嚴重了嗎？我看見你和展教授在樓下說了很久的話?！?/br>
    “哎…讓你睡覺也不睡?！?，阮庭睜開眼，沒有半絲睡意，“嚴重了?！?/br>
    “那怎么辦？”

    “很簡單啊?！?，阮庭壞笑著親宣煬的眼睛，“你好起來我就會好，因為我這個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br>
    “真的？”

    “真的?！?，阮庭哼了一聲，“我騙過你？”

    “可是…”

    “怎么那么多可是～你生病了我擔心你，然后我病了你又擔心我，那咱們倆不就陷入死循環了？所以呢，你病情輕，你先好，等你好起來了，我不再擔心你，我也會好，這個邏輯沒錯吧？”

    宣煬心說好像生病治病不是這個邏輯，但他還是點頭，“好，我會努力好起來的?！?/br>
    “嗯，不要胡思亂想?！?，阮庭往宣煬懷里縮，“我不走、不會丟下你、不會和你吵架，更不會和你分開，你擔心的一切都不發生，我保證?！?/br>
    “嗯?！?，宣煬抱緊阮庭，“嗯！”

    “宣煬…”

    “嗯？”

    “求你了，你快點好起來吧?！?，阮庭把試圖涌出的眼淚憋回去，可眼淚還是滴在宣煬的脖頸上。阮庭合上眼傾聽宣煬的呼吸聲，“我好想和你出去約會啊?！?/br>
    “我也是?！?，宣煬應下，“我會配合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