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事出突然捉襟見肘,閑極無聊撒嬌撒癡
卻說皇帝見連日無事,每日只視朝一次便無事可做,偶爾也覺悶悶無聊。除不可推脫的公務外,心中也只剩還記掛著季威之南下之事,但傳來回信也只是說還需仔細勘探,并沒有那么早就能破土動工,也就只好忍耐等待,卻把心腹裴渡給調回京中,一面述職,一面謀劃。 四月過半,暑氣漸至,人就難免覺得煩躁,越發無聊,連日來皇帝連后宮也不愿意進了,只在紫宸殿起居,早早的就用起冰來,不免想到避暑,又嫌帶的人多了擾攘,更是無趣。思來想去,覺得就只攜親近重臣,皇后及子女去往行宮倒也不是不可,其余人等就還是留在宮里。 這想法一出現,皇帝就不由規劃起來,自己思慮了個七七八八,到二更時分才睡下,滿以為算無遺策,當是能夠實行。誰知道第二日早上醒來,便有昨夜宿直宮內的大臣急忙求見,原來是收到消息,說是大雨泛濫,運河淤塞了。 不僅如此,這一河段水面上漲,往長安運糧的船也翻了,失卻了上萬擔糧食,其余損失正在估量,一時之間是無法清楚的。 皇帝也是無法,早朝都免了,只召了丞相們及工部戶部官員在紫宸殿會議。 運河修建本是人逆天而行,不如天造地設的那般自然,出意外的時候也更多。何況這運河乃是前朝末帝修筑,因此弄得民不聊生,才失了江山,運河到底沒有修完。等到了本朝,雖然也修修補補,還多修了一段,但終究不算完善,卻只能量力而行,就留下這個后患。動不動就淤塞,水文十分復雜。 皇帝登基時也把這事放在心上,奈何外有賊寇,內不安穩,騰不出手,也攢不下錢,如今才安耽一陣,仗也打完了,位子也穩當了,運河又出意外,他也就不想著移駕行宮——忙亂還來不及。 運河最要緊的是供養長安。如今長安一城共有幾千萬人口,城內外到處都是人,根本不可能有田地阡陌,官吏權貴宮城也好,市井小民各色工匠人口也好,吃穿嚼用都從運河而來。 這自然極大地促進了長安與周邊甚至全國的交流往來,提振了當地經濟,但若是運河出了問題,整個長安怕是立刻就有反應。就像這次失去了上萬擔糧食不算,后面的船只也過不來了,只得繞路而行,耽誤的功夫太多,損失更是巨大。 紫宸殿里愁眉不展,拿著一副水文圖及多年來屢次治水通瘀的記錄翻來覆去籌劃,只是總沒有那么容易?;实鄣囊馑?,既然要治水,不如一道把運河上下打通,重新規劃一遍一直修到長安,日后也就有萬世的寧靖。 但此事雖不少人同意,畢竟遲早要修,卻怕動用民力過多,再者戶部又哭訴沒有錢了?;实蹌偟腔鶗r,實則連國庫到底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但也曉得不會太多,等到將人都收服了,心里有個底,此時默算一番,就知道決不能夠。 何況把家底掏個罄盡修運河也不是辦法,難道以后沒有花錢的地方? 所以,他也不準備一次修完,只好慢慢來了。雖然如此一來,修運河就是一個極大的肥差,時間越長主理的人越不能輕易換,否則恐怕只有中飽私囊,更可能半途而廢,終究修不起來。 這也就算了,如今還找不到一個有才干,能得罪人的人來做件事,只好暫且放置,轉而商議長安糧食短缺的事。固然歷年來各地都有常熟倉太平倉等糧倉囤積以備饑饉,但這些也不好調動的。如今供給長安的糧船一耽誤,眼見得就要糧價上漲,生活困難,幾千萬人口一日就要吃去多少糧食,又值多少錢? 糧價是萬民生活的根本,一漲起來其他東西還了得?免不得先從周邊調度救急,好歹把這層波瀾先平過去。 此事也不容易,好歹也是無所事事歇了幾天,皇帝又帶著臣子們在紫宸殿廢寢忘食起來,直等到周邊的糧食調來,危機徹底消弭于無形,這才閑下來,思量著往后宮去一去。 時值夏初,景物別有新鮮,宮里孩子又漸漸多了,雖然嘉華已經入了宮學,每日和大公主一樣起居,但總覺得孩子歡笑叫聲似乎更多,御苑里也不少人去走走坐坐。 皇帝對這些景物已經看厭了,又沒什么特別想去的去處,便先輪流的看了看孩子們,也留宿一夜,是對生母的些許尊重,更顯得他們與別人不同,他心里也很看重這份功勞。 菖蒲身體已壞,雖然沒有閑情愁緒,但到底也不輕松,養著二皇子之初還不怎么動心,時間長了也難免生出柔情,倒是越來越好。見他來了,又想留他,又怕自己夜里睡不著無聊,皇帝也睡不好,就推他去陳才人那里,倒把陳才人嚇了一跳,二人面面相覷,都實心拒絕,又覺得不妥,反倒不好說了。說得多了,就像是皇帝沒人要似的,成了過錯了。 皇帝也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自己卻不大在意,夜里還是留在菖蒲這里。菖蒲也是搖頭嘆氣,說陳才人:“我說他平日也文靜太過了些,就連對二郎,也是不敢多親近,怕我多心……到底也是不容易?!?/br> 陳才人的心思簡單,一望即知,菖蒲對人雖冷淡,卻也和他相處得好,難免替他分說一二,以免皇帝心里存了不悅。 皇帝也無可無不可,不是非要強求:“他就是這個性子,如此,也算能和你相處。我知道你,人多了就嫌煩,宮里開宴都不愛去的,要是個熱絡伶俐的,你又嫌太靈活了?!?/br> 菖蒲揭開博山爐添香,拿著白銅火箸撥香灰,一面笑答:“我逢迎熱絡半輩子了,豈不知道別人圖的是什么?我又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又不怕他們把我怎么樣,又不求人,何必隨他們心意,做他們眼里的好人?何況都這地步了,不知道哪天就死,活得高興才是最要緊的?!?/br> 他自己不諱言,皇帝卻不大愿意聽,更不好就斥責他說話不知道忌諱,只是沉了臉不說話。 菖蒲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無遮攔,只是到底不放在心上,抬起頭見他臉色不好,就坐過來,柔聲說:“早知道的事,有什么看不開的?我聽說君子朝聞道夕可死矣,我雖然不是什么君子,也比不了,但一生也算了無遺憾,何必眷戀不去?生死也不過如此而已。有那二十年受的罪,還有什么看不開,舍不下的?您若是如此,反倒是我的罪過?!?/br> 皇帝也明白他說的道理,更知道他是看得開,但卻也不肯縱容:“那也不該掛在嘴上?!?/br> 菖蒲正后悔自己說得太認真,聞言立刻轉了過來:“我以后再也不說了,可好?不過隨口一句罷了?!?/br> 于是二人歇下無話。菖蒲雖睡不著,但在他身邊躺著也是好的,靜靜貼在他胸口,慢慢地也漸入夢境。 次日醒來,皇帝也不急著去,抱過二皇子來見過,又和菖蒲一起用過膳,這才出門去。菖蒲送到宮門口,送走了才回。 至于妙音羅真等人,也依次見過一回,皇帝又在貴妃淑妃二人之間略猶豫一番,就看淑妃去了。 自從解了禁足,貴妃見了他總是拘謹的多,何況皇帝本有意在他和淑妃之間熱一個冷一個,早選定了他,也不能反復。又見貴妃之拘謹,多半還是自幼嬌養寵愛,雖說聰明也能干,但心性實在不夠,先是被家里打斷了傲骨,后來入宮又遭了一番波折,他的性子又一向別扭,由此又從過于放縱到了過于拘束,勸解也是沒用的,就隨他去了。 而淑妃天性無垢,又愛撒嬌,相處起來倒也不累。即便禁足后見到他的頭幾次還有些怯怯的討好,反而格外熱情,后來慢慢也就好了,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又嬌憨爛漫,相處倒也隨心。 皇帝既然進了后宮,總不好不去見他一回。 淑妃早得了消息,早早等著,聽人報一聲到了宮門口,就立刻奔出殿來迎接,高高興興行禮,又拉著他進去:“正無聊呢,夏日天長,還沒有什么玩的?!?/br> 皇帝笑他:“四月初才是昭儀生辰,擺了一天的酒,聽說還有新戲,怎么沒有玩的?” 吳倬云笑嘻嘻親手捧茶來,又噘著嘴說:“就算新戲,那班子也看膩了,有什么新鮮?何況是昭儀生辰,我也不能只顧自己了。大家都是風流文雅的人,我有心弄酒令,那雅的玩不來,劃拳吧他們又不玩……只痛快多喝了幾杯酒而已?!?/br> 說著就來纏皇帝:“剛進宮那年還去過行宮呢,今年看天氣也差不多了,到底去不去,您給個準話嘛!我還想跑馬,射箭,打馬球呢!行宮到處都好玩!” 原來他是想出去走走。吳家養孩子端的是武將家風,吳倬云也是個愛動不愛靜的。他沒有煩心事,每日就想著怎么玩樂打發時間,只是任憑宮人怎么哄,到底也有不想只和他們玩的時候,就想換個地方,卻不知道皇帝今年不但去不了行宮,就是去,也不打算帶妃嬪一同。 被他纏著,皇帝也不生氣,隨他想到什么說什么,只是答:“你又沒少打馬球,皇后不愛這個,哪一回不是叫你代他出征?連jiejie你都不讓的,這都玩膩了?” 吳倬云眼巴巴點頭,只盼著他答應,卻見皇帝搖頭:“今年太忙,行宮是去不了的,你還是就在宮里玩吧?!?/br> 他頓時失望,萎靡不振一會,又打起精神:“既然如此,妾也只好乖乖聽話了?!?/br> 皇帝也就欣賞他這個其實萬事不掛心的性子,一會兒就不再記著。又安慰他道:“眼看就端陽了,也有不少熱鬧,等這日子過了,你們想看戲看戲,想吃酒吃酒,又沒人攔著,還怕不夠熱鬧?” 淑妃雖然愛看戲,卻懶怠對戲班優伶指手畫腳的安排,說到底不過看個熱鬧。他最愛的也是熱鬧,因為人多,聚集在一起總是快活。 沒一會兒,兩人說著話,淑妃就挨過來坐,殿內宮人見狀,便就安排衾枕,催促入寢,又都退了出去。 片刻只聞悉悉索索,吳倬云已倒在榻上,衣衫盡褪。他是尚未生育,年紀也不大,雖然進宮以來也長高了些,但還只是一派嬌嫩柔韌,床笫間又豐軟多汁,漸漸也能咬牙耐得反復恩幸。 只是他還是個孩子脾氣,歡喜了就百般糾纏,受不住了就又求饒,偏偏皇帝并不憐惜他,一個勁的隨著心意弄。吳倬云又是哭,又是說胡話,張著兩條腿被反復擺弄,里外都聽見yin靡浪聲,不知過了多久才云散雨歇,里面這才叫人進去。 吳倬云紅著眼,臉上還掛著淚,披衣坐起,忍著幾聲抽噎,將手遞給宮人扶自己起來,兩腿打戰地被帶去沐浴,只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散架,險險就伺候不來?;实垡擦硗庀词?,換過被褥才睡覺。 方才弄得狠了,躺下吳倬云還覺得小腹里面飽漲,喉嚨也發黏,似乎還含著東西似的,又爬起來要茶,喝了兩口才再費勁躺下,長長出了一口氣,頭靠向皇帝那邊,安穩地睡了。 次日皇帝就不等他,起身就去了,吳倬云睡眼朦朧爬起來,也還是沒趕上服侍穿衣,只披了件衣服送到殿門口就被留下了,回來還是頭昏腦漲的。貼身侍女扶著他重新睡下,見他一時只是困倦,倒也睡不著,忍不住又問:“昨夜倒也還好,娘娘覺得如何?” 吳倬云在錦被里裹著,懶懶白眼,因知道她問的是什么,先笑她:“還沒嫁人呢,嘴里就說這個,你不嫌害臊?” 見侍女急了,這才道:“遲早就有的事,何必這么放在心上?再說,我又不是神仙,才一夜過去,有沒有我怎么知道?” 侍女也是留心大半年,見他都沒消息,這才急起來,忘了這個道理,聞言只是嗔他:“理是這個理,婢子急還不是因為您不急?什么時候有個小主子,才算安穩呢?!?/br> 吳倬云聽這些聽了太多遍,只是不往心里去,打了個哈欠,翻過身懶懶地攤開四肢敷衍:“好了,知道了,我一定上心,睡了睡了,你也歇會去吧?!?/br> 侍女無法,也知道此事急不來,又不能違拗他,也只好放下帳子,檢查一番諸般器物,這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