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愛子女為之計深遠,玩情趣兩廂久籌謀
瑞香回了宮,盛大頻繁的宴會逐漸變少,得了空閑,日子也并不總是千篇一律的。嘉華入學的日子近了,伴讀還沒徹底定下來,又纏著瑞香給他找玩伴,瑞香也就只好現行挑選,傳幾家有同齡孩子的內眷們帶著孩子入宮,看看嘉華喜歡哪些。 他本以為和大公主時一樣,皇帝一個人就能圈定,畢竟嘉華是二人第一個孩子,伴讀上若是有和大公主那時同樣的顧慮也是情理之中,沒想到瑞香說了,他反倒全推給了自己,態度很隨意:“既然是陪著嘉華的,還是得和他投緣。大公主那時宮學首開先例,況且你也知道嚴家對她并不真心實意……” 說著又忍不住發散幾句:“熙華的外家和她的母親一樣,看似精明能干,實則頭腦都不清醒。熙華是我的長女,是與嚴家最近的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他們若是一心一意對我的熙華,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原配后族,我若是苛待了,不僅會有人說你不好,也會說我刻薄寡恩,可他們……” 瑞香摸了摸他的手以作安撫,心想,道理確實是這樣,但不過是一句不甘心罷了。繼后如日中天,更有萬家本就煊赫,他們覺得不公,心思再也不正,是沒辦法的事。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皇帝也不過是說一句,隨后又回來:“諸王家宗君你也都是見過的,問問嘉華的意思,至于伴讀……萬家孩子其實本就足夠多,送進宮幾個本不必從旁人家選,但你也知道,總有人不愿意。若是景歷,恐怕會有人擠破頭只為下注,嘉華卻只是宗君……你還是看看他們的意思。這就不能只看嘉華是否覺得脾性相投,得你看看性格做派。諸王家里的宗君是堂兄弟,伴讀就是臣,嘉華還小,不要他壓不住的?!?/br> 沒想到他這么早就想著君臣分際,服眾與地位,但生在宮中或許必須如此。嘉華身份已經至此,從伴讀身上他就得練出做宗君的能力,皇帝的孩子沒有那么好當。瑞香更深地明白了這一點,答應下來,先與家里商量,再請客人進宮,叫二妃與昭儀做陪,嘉華則和帶進宮的孩子們一起玩。 二妃沒有孩子,在這種場合多少有些尷尬,據說民間新嫁進門三年的小媳婦沒有說話的地方,一群孩子和夫人們的時候,沒生孩子的人似乎也沒有資格說話。但要請人做陪又繞不過他們去,瑞香也不愿多在意他們的心情。 至于昭儀,則是因為二皇子是他的,將來這事估摸也差不多。崔家已經恢復爵位,雖然元氣還沒緩過來,但也不至于出不了幾個伴讀。剩下的,還是要從朝臣勛爵里選,瑞香有意讓昭儀先和這部分人熟悉起來,將來也不至于突兀。 瑞香心里清楚,二皇子的事,皇帝一定會想辦法與景歷隔開,或者分出個微妙的差別,只是不知道他會怎么做。 其實有些事,分別是天生的。譬如景歷的母家是后族,是萬家,伴讀也從第一等的人家挑選,而二皇子……薛家的現狀如此,雖有皇帝扶持,但昭儀是心明眼亮的人,未必會將這種扶持全數嫁接在二皇子身上。 瑞香忽然明白了又一個皇帝將陳才人母子交給菖蒲的原因。 雖然是為陳才人母子甚至菖蒲做考慮,但確實一舉多得。帝王的心正因如此,即使真誠,也達到了多重目的,若是分崩離析,則一句話也無法相信,一件事有千百種目的,再也沒有純粹了。 既如現在的他自己,要菖蒲列席,到底是示威,施恩,還是告知對方不用癡心妄想,似乎都可以算作目的,即使并無此意,但終究如此做了。 在宮里,有些事果真只能論心不論跡,論跡誰都可以有嫌疑。 唯有孩子才真正無憂無慮,嘉華就很為入宮學高興,那些被他選中的孩子也同樣。 幾場小宴過后,瑞香已經心中有數,最后一次就只叫了娘家嫂子帶著侄兒侄女進宮來。他是幼子,所以侄兒侄女有的是十幾歲了的,嘉華對這些表親也不陌生,說話吃茶,倒也其樂融融。 沒想到這時候興致勃勃的皇帝來了,驚起一殿的人。 本朝沒有君不見臣妻這種規矩,禮法上并不嚴苛,但終歸是拘束的。瑞香的母親,崔家那位老夫人一流自然還能和皇帝說幾句話,被當做長輩待,與瑞香同輩的就得自覺回避了?;实垡膊⒉缓退麄兌嗾f,收斂了臉上的欣悅,見過過幾個孩子就先離場,去了后面。 殿中也很快就散了,嫂子們都很自覺地告退,瑞香也就起身回去找皇帝了。嘉華還沒玩夠,想跟萬家的車出宮,瑞香又不許,氣哼哼地去找大公主了。 瑞香走進來時,李元振正往外走,見到他瑞香一愣,片刻后明白過來,是去開庫房拿賞賜了。 這種小宴,皇帝若是沒碰上,也不必賞賜,但既然見了,有所表示也是應有的。瑞香頓了頓,道:“正好,我這里的賞賜也沒送出去,你和尚宮他們商量商量,一塊兒送過去,免得那邊忙亂?!?/br> 宮中頒賞陣仗不小,宮監又稱天使,迎接者要陳設香案早早等候,也不輕松。一天里要是去上兩次,那這一天就別想做別的了。 李元振躬身應了,等瑞香進去才轉身離開。這事不必他親自出宮,但得他親自經手安排,得趁早去找含涼殿的尚宮。 瑞香進了后殿,只見一片寧靜,皇帝半躺在窗下的坐榻上,神情平和,好像躺著躺著就能睡過去,有一種格外的無害,平靜下又似乎有放松的欣喜。瑞香不知怎么想笑,忍住了,走過去坐在他對面,隨手拿起硌著自己的東西一看,發現是做到一半的一件小衣服。 他現在是越來越懶了,給孩子做衣服也是有一搭沒一搭,起了個頭又放下,畢竟孩子也無需指著他穿,自己心里就先放松了,把這當做個消遣。 瑞香放好這件還帶著繃子的衣服,撫了撫裙擺,回想一番先前收到的消息,有幾分詫異皇帝怎么這時候來自己這里,眼睛眨了眨,問:“看過二公主了?妙音可還好?怎么這時候來我這里?!?/br> 他想起之前狂野的幻想,那個懲罰不乖順的心里有別人的新婚妻子的事兒,輕咳一聲,坐得更端正了。 皇帝嗯了一聲,坐起身:“都挺好。妙音……把二公主養得很不錯,看得出他很精心?!?/br> 瑞香點點頭,其實這他是知道的,不過他畢竟不好直接問妙音會不會恢復寵愛,也就沒說什么,只道:“他這輩子也就一個孩子,二公主又那么像他,拼了命生下來的,怎么會不疼愛?” 他知道,皇帝對孩子總是有很多寬容和愛護的,二公主雖不是在他眼前被看著生下,但出生后和其他孩子一樣,每月總會去看一兩次。羅真產后休養,雖然不見圣顏,但皇帝也是看過幾次孩子的。含涼殿所出和大公主就更不用說了。說實話,瑞香從前擔憂過,皇帝的親情很古怪,上一代更是留下濃重的陰翳,他對大公主是極好的父親,但總不會每個孩子都如大公主一般如此肖父,又得他寵愛。若是因為生母失寵,或者出身不夠好,有孩子被冷待,忽視,瑞香也不愿見這種事。 但皇帝終究是個好父親,或許也是為了揮開身上他自己父親留下的陰翳?對孩子他總是很柔和的。 皇帝道:“是?!?/br> 頓了片刻,又說:“我想著,如今宮中孩子不少,該修一次玉牒了,順便給孩子們把名字都定下來?!?/br> 瑞香點頭,覺得這也是一件好事。時人給孩子起名都晚 ,因為夭折的孩子太多,所以八九歲入學才有名字是很常見的,如景歷這般一出生就有名字傳遍天下,不過是當時所有人都盼著他。 宮中二皇子以下,都以排輩稱呼,母親起個乳名叫,如此而已。修了玉牒,就有了名字,定下身份,瑞香覺得這是好事,但總覺得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點了頭就停下來等他。 果然,皇帝沉吟片刻,補充:“我想,此次重修玉牒后,冊封熙華,嘉華,景歷,曜華四人。熙華已經不小,這次就把封地定下,先開公主府?!?/br> 瑞香雖然知道他還有話說,但沒料到是這樣,愣住了。 這兩句話,共有兩個意思。大公主之事是一件,皇帝登基時只有這么一個孩子,其實大公主的身份是很隆重的,但有了封號,食邑,大公主從此就能當大人看待,開府在賜婚前,就算是給大公主將來晚嫁開了個暗示的頭。 公主親王之食邑,并無治權,除非就藩,而是每年從當地賦稅中取得一半,宗正寺代為管理,公主府官員也是宗正寺派遣,可說是要被父親負責一輩子。這也就是為何不再為皇帝所重視,親近的公主就失去了權力,光輝。 冊封含涼殿所出,是另一件事。這就是瑞香預料中,那件皇帝給景歷和二皇子設置的微妙的差別。 景歷還小,辨不出賢愚,立太子之事太早,但長幼有序,又有早早封王這件事,等到將來兄弟間有了博弈,這都是景歷的長處。除非他實在不堪,否則…… 再加上嘉華與曜華,瑞香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微微顫抖,是因為明白,皇帝在為將來做準備,他們眼下的生活雖平靜,但若是孩子們長成……不,生活本就不平靜,從來不平靜。 瑞香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在丈夫的凝視中吐出:“我知道了。你給孩子們起好了名字嗎?” 若是皇帝已經決定,他也沒有意見了。 皇帝點頭,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紙卷,站起身走過來遞給他。瑞香展開看,見左邊是幾個名字,右邊每個名字有幾個封號,朱砂圈出來幾個字,但看起來還沒有最終決定。 福華,這是妙音所出二公主,景星,這是二皇子,兩個名字似是一對,景星慶云,本就是有福的意思。這名字也不差了,雖沒有景歷的含義,但有福也是很好的祝福。二公主出生十分不易,這個名字是最好的。 靈華,這是羅真所出的宗君。 瑞香點了點頭,沒有什么意見。這幾個孩子都不冊封,所以下面才是要冊封的幾個孩子的名字,和備選的封號。瑞香見大公主的封號有明壽,長寧,咸樂,就知道皇帝對此很是慎重,想在封號上給做父親的自己無力給予,只能看命運的東西。 嘉華是永壽,安樂,真陽。 曜華是新平,廣寧,宜春。 景歷的封號就少了選擇,昌王。瑞香看見旁邊有一顆nongnong的墨點,猜測皇帝對這個字寄托了諸多想法,卻尚未決定是否就交給長子。 他想起幾次見到皇帝逗弄已經快兩歲的景歷時陷入沉默,就那樣靜靜看著自己的兒子。景歷不明所以,在他腿上動來動去,皇帝一手扶著他不讓他掉下去,神情卻似低落,似冥想。 瑞香不敢打斷,只是事后問他在想什么?;实壅f,“我想他是我的兒子,血脈真是奇怪,所有人包括我都對他寄予厚望,但這意思也就是他的出生,就意味著善后我的死亡,許多人盼望他出生,也就是期待我的死……我想起這件事,也會害怕,怕不能留給他一個太平盛世,或者我不舍得放手,或者緣分無法善終……世間之事不能盡如人意,我越是珍愛的就越是害怕失去。朝政又是千頭萬緒,剛登基的時候我雄心萬丈,覺得一定能夠開萬世太平,但現在逐漸認清,無論何時,沒有人不深陷桎梏,當年雄心壯志,不過想當然耳……” 他現在愿意對瑞香說這種話,連自己對朝政的感慨都說出來,瑞香也無以安慰,只是跟著嘆息。不過他對皇帝的信心更強,片刻后就說:“豈不聞愚公移山?子子孫孫無窮匱,事情總會辦成的。若是把千秋萬代,萬世太平都壓在你一人身上,那豈不是太狂妄了?” 他沒回應皇帝對兒子的感慨。事實本質就是,一代一代更迭,兒女的出生是父母的死亡的預告,皇帝萬千感慨,瑞香卻不好說什么,說什么都是錯?;实燮鋵嵤呛苊靼椎?,無需人安慰,甚至他自己對景歷抱有的是更大的期待,瑞香為這對父子擔憂,但也只能盡力去做,不至于將來這番親情落空。 瑞香將展開的紙卷交還給了皇帝:“我知道了?!?/br> 皇帝挑眉,低頭看著他:“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瑞香沉吟,道:“其實我想,熙華嘉華曜華三人的封號,最好暗中相合,如此才顯得親近整齊?!?/br> 若是沒什么關聯,他看著難受。 皇帝看了一眼手中字紙:“那就長寧,安樂,廣寧?” 瑞香點頭,往旁邊挪了挪:“大公主的封地,你想定在哪里?她開府的事可以緩一緩吧?一傳出去,就要有不少人來試探婚事著落了。既然不想她早嫁,公主府也不必急著修建嘛,先選址,畫圖?!?/br> 皇帝在他身邊坐下,道:“這兩件事都不急,免得旨意未發就爭議不斷,反正無論我打算做什么都有人反對。封地……” 他沉吟起來,想起自己的來意,不急著說這件事,轉過身面對瑞香就要抱他,要將一件喜事說出口。未料見他想要親近,瑞香忽然起身:“青天白日?!?/br> 說著,拿起那件還沒做完的小衣服,躲到另一頭坐了,還裝模作樣地理清了自己的針腳,打算接著做。 皇帝也不生氣,只是詫異他居然如此冷淡,片刻后,又跟著坐過來,抱住掙扎不動的瑞香,湊在他耳邊低語:“怎么又給孩子做?早讓你多替我做點東西,你就只管答應,事后就不管了?” 瑞香避開他吹拂在耳邊的呼吸和低語聲,耳根脖頸染上一抹紅,終于動手推他,蹙著眉,神情說不出的冷淡:“孩子都這么大了,放尊重些吧。還是白天,有什么……晚上再說?!?/br> 說著,就起了身,獨自往寢殿而去。 皇帝望著他端莊持重的背影,跟了上去。 瑞香已經在摘簪珥,除去見客時戴的首飾,姿態觀之十分溫柔,但眉眼卻冷淡如冰封?;实圻^去扶著他的肩膀俯身,瑞香臉上浮起一陣艱難的隱忍,還沒來得及再度拒絕,就被男人一把抱起,帶進了床帳。見他似乎鐵了心要大白天和自己弄那事,瑞香一陣羞憤,顧不得偽裝,使勁推他:“不要,不要……走開,你放開我!” 他的力氣不夠大,但反抗卻足夠激烈?;实垡呀浢靼姿谧鍪裁?,干脆放棄了先說那件喜事,轉而壓住恩愛數年的妻子,一把撩起了華麗的裙擺,隔著層疊綢緞抓住了妻子的下體,壓制住了瑞香更多的反抗,慢慢從妻子額頭親吻到嘴唇,悄聲道:“不愿意?裝不住了?想你的情郎了?” 身下柔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瑞香沉默不語,被他咬住了飽滿的下唇,要吞吃掉一樣慢慢廝磨。 “看著我,看清楚,你現在屬于誰?!?/br> 瑞香側著的臉被兩根手指扭過來,不得不看向身上的男人,看著他扯開自己的衣裙,剝出其下已經被占據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