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弗蘭克的面孔盈入了我的眼。

    “你們很閑嗎？”弗蘭克的聲音里透著幾許嚴厲，與我受罰不聽話時一樣的嚴厲，“我真是沒想到我任職的學校居然如此寬容，像你們這般沒有教養的人也能被錄取?！?/br>
    三個學生不敢反抗弗蘭克只能惡狠狠地瞪我一眼悻悻而去。弗蘭克望著他們的背影面無表情，沒多會，他又恢復了往常和煦的微笑。他再次拿出了那條紅圍巾認真地給我圍上：“抱歉啊，小七，讓你受委屈了。我們去食堂吃飯吧?！?/br>
    他不著痕跡地攬住我的肩膀帶我離開大廳。

    下午的光景就如同完全復制一般，與上午一樣無聊。坐回到弗蘭克的車里時我已疲憊不堪，僅僅是陪他上了一整天的課就弄得我像執行格外艱巨的任務一樣憔悴。我真不是一塊能好好讀書的料，天生就與學校不合。

    天色漸漸變得昏暗，店家們早已亮起了霓虹燈，氤氳的燈光點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明亮卻沒有溫度。行人神色匆匆地趕在自己歸家的路上，烏鴉結群地盤旋在街區上空尋找著自己的歸屬。夜幕就這樣悄悄降臨，掩蓋了城市喧囂之后更深的落寞。

    我們回去時已過六點，夜幕完全降臨。弗蘭克進門后便直奔廚房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餐，我想要幫忙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待在沙發上默默發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弗蘭克才招呼我去吃飯，我利落地洗了手然后等在桌子旁邊。

    晚飯是魚湯和米飯，弗蘭克說他是特意按照我的習慣學的菜式。鮮香的魚湯上空冒著滾滾熱氣，透過水霧我看著弗蘭克的柔和側顏，這是我入冬以來感受到的第一絲暖意。

    其實應該是我有記憶一來第一絲暖意，他是迄今為止專門為我做過什么的人。

    “小七，你在看什么呢？再不快吃湯就要涼了?！备ヌm克注意到了我的視線轉過頭迎向我的目光。

    “是?！蔽业拖骂^快速地向嘴里扒飯。

    “小七今天是不是一直耿耿于懷那幾個人？很生氣吧，我猜先前的生活里沒人敢這么對你?！?/br>
    我再次震驚于弗蘭克驚人的洞察力，立刻放下碗筷坐好然后認真的回答他，“是的，先生?！?/br>
    “如果我當時沒有阻止你，你會做什么？”

    我猶豫了，我不敢確定我告訴他弗蘭克我的真實想法后他會不會生氣。我沉默良久，弗蘭克知道我在糾結，但他很耐心，他給了我充足的時間考慮。

    “我會殺了他們，我能輕易扭斷他們的脖子?！蔽易罱K還是坦白了。我有些緊張地注視著弗蘭克，出乎我所料他只是嘆了口氣。

    “先吃飯吧。這件事一會兒再說?！蔽也幻靼赘ヌm克的意思，他是在生氣嗎？

    之后的晚餐不免有些壓抑，魚湯也沒有那么鮮美了。進食完畢，我等待著弗蘭克的發落。待弗蘭克收拾好一切已過八點，在此期間他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我有些坐立不安。我真的很想開口問問我的過錯，可我又不清楚該說些什么。我只能悄悄注視著弗蘭克，希望他可以先跟我說話?？晌业攘撕镁酶ヌm克卻依舊沒有問我話的意圖，我無法再忍受這種煎熬。

    “先……先生?！?/br>
    弗蘭克立即轉過頭回應我的呼喚。

    “我……我.……我錯了?！蔽疫陆?，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目光。

    “哦？錯在哪里了？”我感覺到弗蘭克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思考了一會搖搖頭，我還是不知道我錯在哪里。

    弗蘭克輕笑一聲彎下腰，他摸著我的頭平視著我的眼睛，緩慢而又清晰地對我說：“知道嗎，即便是再憤怒也不能產生殺人的念頭。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地奪取他人的生命，還有你自己的。小七，你是一個人，活生生的，有自我意識的人。你可以憤怒，但要克制憤怒，你也能開心，肆無忌憚地開心。你不是工具，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支配你?！?/br>
    我望著他平靜眼眸不知如何是好。

    在我的印象里我被告知我就是一件工具，殺戮是我唯一的用處。我的組織說他們用極端的手段殉道，所作所為皆為正義。我曾對此深信不疑，但是他們拋棄了我，我向他們求救的時候，他們拋棄了我。我遭受了漫長的刑訊，痛苦一次又一次洗刷我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我看到了審訊官們給我展示的東西，我們的杰作讓更多的人處于痛苦之中，我們真的是為了正義嗎。

    我對弗蘭克有種天生的親近感，他的說的話我都聽過，但只有他說的話我聽了進去。我不敢接受弗蘭克的觀點，我不在具有殺戮的作用，我還是什么，我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極大的震撼沖擊著我，弗蘭克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重重地叩擊我的靈魂，我感覺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堅守的東西出現了裂痕。我震驚、困惑、迷茫甚至恐懼。我拼命的想要排斥，想要否認，想要拒絕弗蘭克的思想，但向往的萌芽依舊在我的內心里破土而出。這一切究竟什么才是真實的？

    “你不要太糾結，你經歷過的和我們的不一樣，很多東西都不是你現在一時能想清楚的，時間還來得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备ヌm克突然壞笑一下繼續說道，“不過你既然承認了錯誤，那我是不是應該懲罰一下??？”

    我一下子僵住了，他又要揍我！為什么！弗蘭克沒有理會我的不情愿，他轉身走向沙發。

    “等什么呢，還不快過來?！彼氯缓笈牧伺淖约旱耐仁疽馕遗吭谀?。我非常不情愿，可又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地伏在他腿上。

    身后一涼，弗蘭克掀起我的白袍，從未有過的羞恥感迅速侵占了我的大腦，我想抗議可我沒有膽量?！「ヌm克一只手按在我的背上另一只手高高舉起，他快速地扇在我的臀峰上，不是很疼但聲音非常響。我感覺我的臉在發燙。

    “啪?！庇质且幌?，我輕哼一聲。

    “啪?！钡谌?，我把臉埋在臂彎里，太羞恥了。

    我在等待弗蘭克再一次落手，第四下卻遲遲沒來。

    頭頂傳來弗蘭克的輕笑聲，“小七你可真緊張啊?！?/br>
    他揉了揉我的屁股，把我的白袍子捋平然后扶我起來。弗蘭克牢牢地握住我的雙臂強迫我直視他，他認真而又嚴肅的對我說：“我今天打你這幾下不是要懲罰你，而是要讓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要讓你知道你要學會控制自己。你可以不理解我的話，但你一定要記住?！?/br>
    我鄭重地點點頭，有一瞬間我覺得這個人將成為我今生的信仰。

    抬頭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弗蘭克高聲宣布要我去睡覺，實際上我還想再在他身邊待一會。在弗蘭克笑呵呵拎著皮拍的威逼下我不情愿的爬上我的床，他道了聲晚安然后關燈離開。我躺在黑暗中重溫他用溫暖的大手留在我身上的酥麻感，我一遍又一遍回憶今天起發生的一切。我想我從今往后一定絕對聽從他的命令。

    我又做了那個夢。依舊是血紅的天空，無盡的哀傷和不知從何而來的呼喚，但當我即將一腳邁入黑暗時我卻被人一把拽住，是弗蘭克。

    隱藏在潘多拉魔盒中的希望悄悄地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