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水月又一場
只見皚皚雪山峰頂,一襲白衣,幾與雪山同色,唯有一頭青絲,在寒風中烈烈飛揚,絲絲縷縷,盡是鋒寒至極的劍意。 大慧佛主停在半空,面沉如水,剛剛商秋長最后逃出蓮花藏世界那一劍,不僅是極厲害的法術,更藏著極厲害的劍意,法武合一,精純鋒銳,這才破開了他的佛國空間,可那一劍與眼下面前女子的劍意相比,卻仍是遜色一籌。 “世間能有如此劍意的女子,據我所知,只有一人,莫非,是太素真人當面?”大慧佛主雙手合十,明知故問道。 立在雪山之巔上的,正是宮飛雪,她秀眉冷掃:“大喇嘛,都說出家人不著色相,世間能有我這般劍意的,又何必只說女子?” “既是不著色相,女子男子,又有何分別?”大慧佛主淡笑道。 “徒費口舌?!睂m飛雪不與他多做言語爭執,只是傲然肅立道,“想要從此離開,需先問過我手中劍?!?/br> 大慧佛主臉色陰晴不定,上下打量著宮飛雪。宮飛雪的修為雖然不及他,但自古劍修都是最擅斗法,今天想從宮飛雪這里強闖過去,吃下宮飛雪一劍,怕是要受重傷,以后難窺大道。 “好男不跟女斗,來日再討教太素真人道法?!贝蠡鄯鹬鞴傲斯笆?,轉身向著東方飛去。 從東邊再往南去,逃入南越境內,便有人來接應,只是大慧佛主心中,卻因為宮飛雪的出現,隱隱多了一絲憂慮,擔心商秋長不會這般輕易就放過自己。 幸好往東飛去,先飛入滇南地區,一路并未遇到阻礙。見并無追兵和阻路之人,大慧佛主也放下心來,速度減慢許多。 滇省風景秀麗,山川豐美,大慧佛主俯瞰這大地起伏,心中許多惱怒也漸漸消弭下來。 商秋長擊殺塔爾巴,讓他蓮花藏世界四大菩薩少了一位,多年辛苦栽培毀于一旦,他心中如何能夠不怒?但若只是這般,他還沒必要直接與商秋長為敵,再去尋找合適的修士,強行度化,引入蓮花藏世界就是。若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惡氣,也大可以等到將來佛法有成,再來討還。 可惜的是,自從當年叛國離鄉,他便已經成了他人手中棋子,身不由己,一身佛法,不過是用來哄騙信眾,分裂華國,搞意識形態對立的武器而已。 直到靈氣復蘇,佛法成了真法,他修出法力神通,身為棋子的宿命才稍有改變,也從此決心,要翻身作主,做那執棋人。 然而以他眼下的修為,還沒有足以掀翻棋局的偉力,必須和背后支持他的勢力虛與委蛇,證明自身的利用價值,否則沒有國家勢力的支持,他很難修成真正的功果。 商秋長出山以來,做下許多大事,尤其是以玲瑯玉崖鎮滅遠洋艦隊,所造成的影響太過巨大,可謂威懾諸國,震動世界。此次有了塔爾巴被殺的由頭,米帝一方,明是催促,實為逼迫,讓他必須出手和商秋長一戰。 若是勝了,自然可以翦滅商秋長這一心腹大患,大挫華國如今正盛的上升之勢,即便敗了,也能揣度出如今商秋長真正實力,從而對于商秋長、華國高層修士的戰力有更準確的判斷。 最重要的是,他本是華國之人,又有出手緣由,即便他敗亡在商秋長之手,也牽扯不到米帝頭上。 何等好算計啊,大慧佛主心中暗嘆,偏是到了生死為敵的時候,才越發清楚,自己與故國故土的因果牽扯,是何等之深。 如今他試探出商秋長真正實力,又能僥幸逃脫,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想到這里,大慧佛主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惆悵,便連飛遁也覺無力,落在一座山峰之上。 他自離開華國以來,人生百載,到老了才趕上靈氣復蘇,修成神通,每一步都有萬分緊迫之感。而像商秋長這種氣運所鐘的天才,恰逢其會,進境飛快,短短幾年時間就已經趕上了他一輩子的修行,上天是何其不公? 放眼腳下,滇省風土是何其動人,而他自幼生長的藏域,雄奇險絕,恢弘壯闊,又與滇省不同,自己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竟不能多在故土稍留,看看自己自小生長的地方,這又是何等悲哀? 本來正在嗟嘆的大慧佛主,心中忽然生出警兆,即便隨著自己rou身衰朽,年華不再,近來每每有故土之思,可也不會在逃跑的途中,生出如此沉痛的煩惱,往日靜定慧心竟都拋卻了,這絕不正常。 他雙手結印,雙手各成金剛拳,左手食指直豎,以右手的小指纏握住左手食指的第一節,而左手食指端支拄著右拇指的第一節,所結的正是大日如來三大手印之首的智拳印,能消除諸般煩惱,滅卻無量黑暗。 手印一成,頓時放出千百道霍霍光明,眼前的滇省山水,在光芒照射下,忽然生出道道漣漪,隨后如同一幅褶皺畫卷般,被人輕輕一扯,一幅畫布輕輕一抖,披在那人身上。 此人相貌年輕,瞇縫著眼睛,滿頭天然卷,一見對方樣貌,大慧佛主就認了出來,他徐徐往周圍一看,自己竟然還在察隅邊界,連藏域都未出去:“久聞妙虛真人游龍幻法,虛生實相,變幻莫測,今天一見,果然非同凡響,敢問妙虛真人,這法寶可有什么說法?” 攔住大慧佛主去路的,自然正是樓清屏,他摸了摸身上衣服,嘿嘿一笑:“也沒什么說法,不過是我徒步走過神州三十四省,做了百件好事,各討要了一塊布頭,縫得一件百衲道袍罷了?!?/br> “百件好事,皆是愛恨是非,遍走神州,具是悲歡離合,難怪我看不破,走不出,不證佛陀之境,誰能堪破這煙火人間,萬丈紅塵呢?好一件萬丈紅塵百衲衣,老喇嘛受教了?!贝蠡鄯鹬麟p手合十,不再多言,拔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轉向北方再度飛去。 樓清屏瞇著眼睛,微微一笑,也并不阻攔。 他這件百衲衣,尋了百件不同的好事,有為人復仇,有拆解情債,有贍養老人,有幫扶窮困,可謂盡得人間百味,每成一件,只索要家中布頭一塊兒,雖然材料不難,煉成的步驟卻極難,煉成之后,威力也是極大,參不破這紅塵人間,就脫不出這百衲道袍,所以大慧佛主當機立斷,轉身就走了。 這時候,大慧佛主已經隱隱猜到了商秋長的布置,心中擔憂更甚,往北飛去,便要深入華國內地。但是沒有飛出多久,便見蒼茫草原上,坐著一位白袍僧人,面如滿月,端坐在一棵菩提樹下,雙手合十。 大慧佛主緩緩降下遁光,默然許久,才開口說道:“看來慈悲禪師也想要老喇嘛的命,你不是封號慈悲嗎,不如你放我過去,我愿意認罪認罰,從此不問世事?!?/br> “前后都是岸,哪有生與死?往來皆是路,何論罪與罰?”曇心緩緩張開雙眼,一雙眼明亮如星,似乎直看透到大慧佛主心中去。 隨著他話語,身后菩提樹亭亭如蓋,隨著風聲,葉片颯颯碎響,大慧佛主心中浮躁焦灼,都淡了幾分。 “既然不論生死,不論罪罰,為何不肯放我一條生路?!贝蠡鄯鹬骷鼻斜茊柕?。 曇心一聲嘆息,緩緩張開雙手,食指一劃,畫出一個圓形,中間水波微蕩,隨后靜寂,如同一面明鏡般,立在大慧佛主面前。 大慧佛主往里一看,只見鏡子之中,是一位相貌年輕,頗有福相的年輕喇嘛,臉上帶著慈悲笑容,正手挽念珠,口中輕輕念誦著經文。 這年輕喇嘛,正是剛剛舉行坐床儀式,成為十四世大慧佛主的他。 他愣愣看著,卻見這面干干凈凈的清澈圓鏡,漸漸生出灰塵臟污,里面僧人的面貌,怎么也看不真切,他急切地揮手去擦,卻看到鏡子里面,只有他現在蒼老的容顏,而那雙曾經溫潤慈悲的雙眼,已滿是利欲熏心的污濁,便是那一抹精光,也盡是算來算去的精明。 “哈哈哈!”大慧佛主大笑三聲,縱起金光,轉身便往西方飛去。 他已明知今天難以逃脫,偏要往西面看看,來攔阻他的還有誰。 到了西面,見到那一道沖霄的精氣長虹,大慧佛主身軀一震,緩緩落下,自小山坡上,緩步往上而去。 在這小山坡頂,站著一位和他穿著相似袈裟,同樣袒露一臂,只是肌膚細嫩得多的年輕人。 等到大慧佛主爬上山坡,那年輕人緩緩轉過身來,憨厚的面容帶著微笑,還輕輕扶了扶戴著的黑框眼鏡。 “連你也要來阻我么?!贝蠡鄯鹬髂樕珡碗s。 “自釋迦世尊2500年誕辰時,身毒都城一別至今,我們已有七十年未見了吧?”身著僧袍的,正是藏域密宗如今唯一的至尊上師,大智禪主。 “哼,還真以為化虹轉世,就能將前世因果算到今生嗎,在我面前,你作什么腔調?”大慧佛主怒聲喝道。 大智禪主微微一笑:“師兄,前世因,前世果,因果不相循,緣盡不復生,你我累世互為師徒,因果之深,實在不忍見你再執迷不悟了?!?/br> “哦,這么說,你是準備向上面求情,放我一條生路了?”大慧佛主捏緊了手中念珠。 大智禪主搖頭嘆息:“師兄,你還沒明白嗎,靈氣復蘇,乃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天地翻覆,殺機四起,龍蛇起陸,劫數難逃,自然有人要應這殺劫,消弭天地劫數,而這殺劫,今日便自你而始,你若應劫,才能為我藏域諸多法脈,換來一線生機?!?/br> 他雙手合十,嘆息道:“師兄,回頭吧!” 這一聲嘆息并不很大,落到大慧佛主耳里,卻如同驚雷一般,他那已被焦灼煩惱覆蓋的心神,此時忽然澄凈起來,身后隱隱顯出大日如來法相,散發出無量光明,金身法相緩緩張開雙眼,此時忽然洞徹到了一絲未來天機。 “原來如此……修行多年,我竟還是落你一步,著實可悲啊?!贝蠡鄯鹬髂缶o了手里的念珠,往大智禪主身后看去,越過大智禪主,他便能回返藏域,回返他自從離去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 “可為何非要我來應劫,我這就認錯,主動回國,誠心改悔,還不行嗎?”大慧佛主不甘心地道,隨即,他眼露恨色,“還是說,你忌憚我的身份,怕我回去威脅到你的地位?” 大智禪主微微蹙眉:“師兄,你真的要執迷不悟么?” 此時大慧佛主已經怒吼一聲,舉起手掌,掌中放出無量金光,向著大智禪主劈下。 大智禪主雙手合十,端然不動,身后顯出一座高聳寶幢,上有無數珍寶,放出熠熠光明,將大慧佛主罩住,讓大慧佛主的佛掌半點也落不下來。 “你竟然已經修成了接引寶幢!”大慧佛主踉蹌半步,看著大智禪主的眼神已經截然變色。 大智禪主依然是不疾不徐地笑道:“師兄,回頭吧,劫亦是報,果便是因,今天便是你的歸期?!?/br> 大慧佛主一跺腳,身化虹光再度反身而逃,只是沒飛出多遠,就感到一股龐大法力,將他定住,生生壓落山頭。 商秋長負手而立,身后懸著玲瑯玉崖,無數飛峰轉動,將大慧佛主定住,讓他無法逃脫。 大慧佛主急切道:“道德真人,我愿誠心悔過,回歸祖國,請給我一個機會?!?/br> 商秋長輕振袖口:“大慧佛主,你還沒看明白,今日之局,如何能放你走?” 大慧佛主皺起眉頭,忽然面露驚詫,隨后滿是震怖。 這四面合圍之局,正如他以西游記中五指山化為佛掌神通一般,同樣借用了流傳甚廣的神魔故事,所有以此等陣勢阻攔的,都是輕易難以降服的高手,也從來沒有什么生路可言。 感覺到局勢危急,大慧佛主一咬牙,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葫蘆,輕輕一晃,便有無數紅砂從里面飛出,霎時間飛沙走石,滿空都是血紅顏色,這紅砂中隱隱帶著光芒,飛出來便是一道炸雷,竟是將玲瑯玉崖的法力都給震開些許。 哪怕玲瑯玉崖飛速將這紅砂攝走,卻也不能全都吸走,還是有大量紅砂落了下來,將商秋長所在的山頭整個籠罩,霹靂炸響之聲不絕。 等到紅砂被玲瑯玉崖吸走大半,整個山頭也被炸成了一個凹坑,隨著煙塵散盡,大慧佛主臉上的期待之色凝固住了。 只見商秋長頭頂懸浮著一枚紫玉如意,散發出道道氤氳紫光,自上而下,罩住了商秋長,讓他沒有受到半點損傷,商秋長面色沉重:“好厲害的元癸紅砂陰雷,這是正經的魔道秘法,大慧佛主是哪里學來的?” 這元癸紅砂陰雷,乃是采純陰女子月事癸水,與種種污穢之物,以魔門秘法煉制,不僅毀去血rou,更能污穢法力元神,若是中招,神魂都難以逃脫,只能投胎轉世。此雷不僅克制修士,也污穢法寶、法術,若非紫玉如意,乃是天地生成的萬載陽和之玉,商秋長還真沒有能夠防御這陰雷的辦法。 從商秋長出山至今,斗過得邪道旁門修士不少,西方惡魔教派的修士也殺過,但卻從沒有人用出清源派記載的,在元胎赤陽天可稱之為一大源流的純正魔門法術神通,沒想到在藍星界天第一次看到真正高明的魔道功法,卻是出自大慧佛主之手。 商秋長盯著大慧佛主,隨后心中有了一個猜測,臉色少見的劇烈變化,驚疑不定地看著大慧佛主。 大慧佛主看著手中的葫蘆,同樣愣住了,他神色在迷茫與驚恐之間來回變幻,最后化為幾分慘然,將手中的葫蘆輕輕拋了出去:“佛魔相生,世間無佛,又何生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緩緩落在那片已經炸的滿是坑陷的塵埃之間,跌坐合掌,面露一絲微笑:“道德真人,引天魔入世,此乃大罪業,大因果,我合該有此一劫,你動手吧?!?/br> 大慧佛主那雙眼睛,此時前所未有的澄澈,定定看著商秋長。 傳聞釋迦摩尼佛入滅時,身周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對娑羅雙樹,都是一樹生機繁榮,一樹枯萎凋殘,八棵樹半枯半榮,象征著常與無常、樂與無樂、我與無我、凈與無凈,而釋迦牟尼佛入滅圓寂,自然也映照著佛與非佛,所以世間第一尊魔頭,他化自在天魔主,就隨著佛陀圓寂而誕生。 從此世間最為純正,也是最為邪惡的魔道,便總與佛門糾纏不清。 大慧佛主作為如今藍星界天靈氣復蘇之中,修為最高的佛修,卻是無意中已經被天魔入心,隨著修為水漲船高,也成為了天魔入世的門戶,不知已經無意中散播出多少真正的天魔秘傳。 商秋長俯身拾起他扔下的那枚葫蘆,這葫蘆通體澄金,卻并非金子所做,而是天生如此,當真是一件奇珍,難怪能夠容納元癸紅砂陰雷而不被污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天方知天數奧妙??!” 他一抖袖子,袖中飛出兩道金光,只是速度卻慢的出奇。原來,那是兩條肥大的蜈蚣,渾身胖嘟嘟的,兩對翅膀勉強帶著身體飛動,那甲殼身軀里,裝滿了熾白的金液,如同點亮的燈絲一般,讓人只是直視都感覺眼睛刺痛。 商秋長用法力罩住這對蜈蚣,口中默誦秘咒,隨著咒語念出,兩只蜈蚣來回扭動著,身上的甲殼一點一點脫落,最后只剩兩道熾白的光芒,似氣似光,似眉似羽,扭動掙扎著,就要走脫。 這正是被商秋長以太上斬仙咒喂食了太白金精的兩條飛天金蜈,廣凈師叔所傳的這門太上斬仙咒,乃是清源派一位修至飛升境界的祖師,幽涵真人所創,融合了巫、妖、兵家秘法,另辟蹊徑,祭煉方法有些類似刀蠱,所以并不需要太長時間,只要將這飛天金蜈以太白金精煉化,脫去軀殼,便煉成了這門【太上斬仙飛刀】的雛形。 而之后的修煉方法,卻頗有些不合正道,甚至有些酷烈,那就是以這太上斬仙飛刀,不斷斬殺大能修士,積蓄殺伐之力,直到最終化育出一縷先天殺劫大道,到時便可斬仙戮神,屠妖滅佛,擋者披靡。 因為太上斬仙飛刀鋒銳非常,所以必須要逆反五行,用能夠不懼鋒銳的,天地生成的木屬奇珍,以木之生機,克金之殺機,將它收納才行,而在木屬奇珍之中,最適合的無疑就是種種奇珍葫蘆。 大慧佛主用來裝元癸紅砂陰雷的,正是這樣一枚葫蘆,豈不是天數巧合? 自古佛魔相生,大慧佛主引天魔入世,和天魔結下極深因果,普通的死亡,只會讓天魔和他繼續糾纏,一同轉世。 而太上斬仙飛刀,不僅能夠同時斬殺rou身元神,更能直接切斷因果命數,乃是秉殺伐而生的寶物,確實是幫助大慧佛主解脫因果,祛除魔性,重新化虹轉世的最好兵解之寶。 商秋長念出秘咒,那兩道白光終于不再掙扎,亮如熾燈,有眉有羽,似兩道精瞳,盯住了大慧佛主,大慧佛主當即動也不動,好似被定住一般。 這時,參與圍殺大慧佛主一戰的宮飛雪、樓清屏、曇心和大智禪主,也都趕到,見大慧佛主身上生機已散,曇心面露慈悲不忍之色,大智禪主也是一聲嘆息,輕聲問道:“師兄,可有一言教我?” 大慧佛主屈手上舉,手掌自然舒展,掌心向外,正是佛門無畏印,他抬眼往西方望去,眼神悠遠,朗聲念道:“ 年少冥頑背故鄉,雄心滿腹太荒唐。 百年空耗彈指老,一事無成兩鬢霜。 既見桃花何生疑,錯將瓦礫做金剛。 滄海雪山依舊是,水月空花又一場?!?/br> 曇心和大智禪主,都合十稱善,便是宮飛雪與樓清屏,也都肅容聽著,不發一言。 “道德真人,動手吧?!贝蠡鄯鹬魈谷恍Φ?。 商秋長拱手道?!罢垖氊愞D身?!?/br> 兩道白光微微一閃,首尾相交,纏作剪形,往大慧佛主脖頸上一落,隨后便有要逃走的趨勢。 沾了殺伐之氣,這太上斬仙飛刀才算真正煉成,但若是收不回來,就會釀成大禍患,商秋長趕緊念動秘咒,將太上斬仙飛刀封入了葫蘆之中。 將太上斬仙飛刀收好,商秋長這才看向大慧佛主。 大慧佛主脖頸之間,開始慢慢溢出一條細細紅線,從前往后慢慢繞去,大慧佛主聲音依然撕裂:“我這一生,走錯路,信錯人,學錯佛法,念錯經文,恁般多疑,竟是個過錯身,何其可笑??!” 他大笑三聲,手掌一垂,頂上頭顱滾落在地,卻連一滴鮮血也未流出,頭顱雙目合閉,猶自面帶微笑,隱約之間,似有一道精虹飛起,往西面藏域方向落去了。 而他垂落在地的手掌上,臨死之前捏著的,卻并不是自幼就帶在身邊的念珠,而是之前山坡之上,那個女童敬獻給他的,來自藏域的格?;ōh。 此時在山腳下的藏民帳篷中,那個敬獻花環的少女,正在幫母親提一通牦牛奶子,在大慧佛主圓寂的那一刻,她忽然抬起頭來,純真的小臉上,泛起一抹詭異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