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出云陰陽術
沖出來的年輕男男女女,都穿著過于華麗,甚至稱得上浮夸的衣服。 超短裙配寬袖露腰上衣,左邊網襪右邊短褲上半身是抹胸和奇怪的紗衣流蘇,炫酷到沒朋友但也完全沒有防護意義的鎧甲,領子高到仿佛城墻的大黑斗篷和哥特式服裝……商秋長感覺自己驟然闖入了一場開在南越密林深處的cospy表演。 而這些人同時似乎也在向商秋長宣戰,有人霸氣凜凜戟指商秋長慷慨激昂,有人以扇子掩面發出不明所以的很做作的陰森嬌笑,還有人以手捂著臉先跪在地上再揚起頭來發出狂妄的笑聲…… “好中二啊……”蔡麟在旁邊吐槽,“他們說的臺詞好特么羞恥,這是從哪個爛新番里扒出來的,什么汝這般卑微之惡魔,怎么能阻擋我輩成神之路什么的……是傻逼吧?” “你懂日文?”商秋長略微有些意外。 “原先學過,看番多了,能聽出來一點?!辈眺牒俸僖恍?,很是驕傲。 見商秋長和蔡麟笑呵呵地聊天,絲毫不在乎他們的威脅,這群少男少女中,走出領頭的一男一女來。 男的染了一頭銀發,穿著一身白色的和服,只在腰間扎著麻繩,敞露的胸口上,紋著某種繁復的紋身,看起來像是惡鬼。女子則穿著日本動漫常見的巫女服,黑長直的頭發,只有嘴唇殷紅如血,看上去十分冷艷。 那男的抬起手,手指上留著長長的尖利的指甲,而且都是黑色,看上去特別邪氣,他抬手指著商秋長,酷范兒十足地冷笑一聲,用念白一樣的語調說了什么,那個穿著銀色鎧甲的男生便大步走了出來。 這男生長相很粗野,在這群人里算是顏值比較低的,他手中握著把造型堪比霜之哀傷那般浮夸的長劍,儀式感十足地緩緩舉了起來。 商秋長眉頭微挑,只見長劍上升起道道如同火焰般的油綠光芒,纏繞著劍身,鎧甲男擺開持劍手勢,向著商秋長猛沖過來。 只是距離有點遠,他這身鎧甲也著實不太適合沖鋒,跑得頗為沉重,每一步都發出硁硁的聲音。 商秋長抬手一點,彈指飛出雷光,打在這人身上,雷光在鎧甲上竄動,他頓時倒地不起,渾身在雷光中抽搐,長劍上的綠焰閃爍了一下,顯出猙獰哀嚎的鬼臉形狀,閃爍了幾下就消失了。 穿著短褲網襪和抹胸,上半身是幾近透明的紗衣,紗衣還墜著流蘇的女孩走了出來,這衣服已經夠奇奇怪怪了,偏偏她還抹著厚厚的眼影和口紅。扭著腰胯走了幾步之后,她猛地俯身趴在地上,從后背上伸出如同膿液或是墨汁般的紫紅色足肢,如同一只蜘蛛一般。長達三四米的蜘蛛足將她吊了起來,往商秋長這邊沖來,邊沖邊用特別渾厚不似女聲的聲音說著什么。 “師父,是蜘蛛精??!”蔡麟驚恐地喊道。 商秋長仍然是一指點出,瀲滟寒光閃過,八只觸足都被斬斷,女孩掉在地上,八只觸足瘋狂亂抖,拍打著地面,邊抽打邊往中間瑟縮。最后女孩趴在那里一動不動,八只斬斷的觸足收了回去,女孩的后背高高腫起,鉆出一只人頭大的蜘蛛,掉在地上,搖搖晃晃試圖站起,可被斬斷的觸足不斷往外流出深紫色的毒血,隨后吱吱尖叫兩聲就縮成一團死了。 蔡麟頓時滿臉厭惡:“噫,這什么東西啊,好惡心?!?/br> 見兩個人都沒有建功,領頭的銀毛和巫女臉色都不太好看,那個銀毛站了出來,對身后的年輕男女慷慨激昂地說著什么,同時對著商秋長指指點點。 “他們在說什么?”商秋長問蔡麟。 蔡麟有些尷尬:“語速太快了,我聽不懂……” “我猜說的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不用跟他們講什么江湖義氣,我們一起上?!鄙糖镩L一本正經地說。 蔡麟噗地一笑:“師父你不要搞笑了,這么多人,好危險啊?!?/br> “他們不說,那就我們說?!鄙糖镩L淡笑道,“邪門歪道,土雞瓦狗罷了?!?/br> 他向前輕輕吹了一口氣,真元落入空中,便散做一團陰云,這片陰云遠比和宮飛雪斗法的時候要大得多,須臾之間,就如同一片鋪天蓋地的幕布,將那些少男少女都罩在了里面。 對于被困其中的人而言,只覺得到處都是陰云密布,伸手難見五指。但在商秋長和蔡麟眼里,卻只是一片略顯昏暗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師父,他們看起來都好厲害啊,出云那邊的修行者這么多嗎?”蔡麟看到那些少男少女各出奇招,有的拿出一把妖刀,有的放出奇怪的妖鳥,還有的放出赤色的鬼怪,不由咋舌,這些年輕人歲數都不大,很多可能都還是高中生,怎么就能修成法術,還是能放出來顯出形態來的這么厲害的法術。 “這些法術看著厲害,其實不過是歪門邪道,不僅于長生無益,更有害他們的壽命,真是作孽?!鄙糖镩L站在陰云中,并未動彈,但那些高中生卻彼此之間攻伐,深陷泥潭而不自知。而陰云中,還有雷光暗暗積蓄,只是都引而不發,若是陣里有人能夠看得清楚那漸漸變得可怖的雷潮,定會駭然變色, 面對宮飛雪的討教,商秋長自然也不可能露出所有的底牌,龍蛇大雷印不僅威能宏大,更暗含顛倒陰陽,錯亂五行的陣法,現在威力全開,用來困住這些少年男女,他已是存了一個也不許走脫的心思。 “這是為什么啊,師父,不能修長生我理解,番邦小國,肯定比不上咱們華夏,可為什么還有害壽命,那這么危險的法門誰還學?”蔡麟不解道。 “他們所用的應該就是出云的陰陽術,本就是偷了我國的陰陽五行、道佛法門,混合他們自己的神道修成的,故而走了偏門邪路。你看他們喚出來的東西,其實是鬼道與神道結合,將一些天生的妖魔,或者怨氣極大的鬼魂,按照神道的方式強行催生成特殊的靈體,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式神了?!?/br> “這些式神并不是正經的神道,身上雖然有些香火信力,但因為不通修煉法門,所以沒有凝結香火金身,反而只是形成了一些不成氣候的邪法。他們想要顯出身形,必須依賴于現世存駐的rou身,也便是這些年輕男女。這種rou身寄托的法門,消耗的是這些年輕男女的精氣神,最多不出十年,就會精神衰竭,若是過度催發力量,只會死的更快?!?/br> “便是死了,他們也不會解脫,因為這些式神靠得不是廣泛存在的信徒,而是極少數幾個狂信徒,強行催化一點神道香火信力。這些少男少女,必須有極強的信力投注在這些式神身上,才能彼此融合,成為存世之身,就如同西方所說圣子神子一般,所以死了之后,只會被這些式神吞噬,成為這些式神的一部分?!鄙糖镩L眼中閃爍異光,諸天衍道書所化玉牒在瞳孔中顯出,已經將這粗淺的陰陽道法術看得明明白白。 蔡麟聽了,也收起來嬉笑的神色,看向這些少年男女的目光既憐憫又厭棄:“我知道了,難怪他們看起來那么中二,一定是教會他們法術的人,告訴他們是上天選中的神子或者英雄什么的,他們才這么執迷狂信,才能和那些鬼鬼怪怪的東西融合?!?/br> 商秋長點了點頭:“不錯,而且年輕的男女,精氣神旺盛,也能支撐更久,這等若是將他們當成了消耗品。這陰陽道法術雖然難通大道,卻能夠速成,威力也不弱,很是能唬人,你看只是這一處,就有這么多人,不知在出云國里,又有多少人被哄騙?!?/br> “???那要是他們真的搞個成千上萬的陰陽師出來,積少成多,那也好厲害了吧師父?”蔡麟嚇了一跳。 “不好說,出云號稱八百萬神明,本就有培育的基礎,若是真狠下心來,說不定真能拉出一支陰陽師的軍隊。只是這種方法,損耗人命,還都是年輕人的性命,是動搖國本的不智之舉。哪怕現代社會,人口爆炸,也不是這樣損耗法?!鄙糖镩L搖頭,“更何況,積少成多又能如何,若說羊聚成群,可以逐狼,這些式神,不過是蚊蚋一般,反掌可滅?!?/br> 商秋長說完,陰云中雷聲已經如同海潮隆隆,那些少男少女都察覺了不對,謹慎地固守原地。 許多式神弱小的,都已經被龍蛇大雷印陣法顛倒攻擊,自相殘殺了,剩下的這些人,式神都更為強大一些。這陰陽術確實有些門道,殺戮之中彼此吞噬,越來越強,這卻又是鬼道養鬼的路數。 濃云之中,雷霆乍起,只見九道雷霆,形如龍蟒,在陰云之中穿梭,所過之處,這些年輕陰陽師都沒有一合之敵,紛紛化作齏粉。 在遭遇雷霆之時,他們紛紛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和自身的式神合為一體,已經都隱隱有了妖魔鬼怪的形象,卻無濟于事,仍是被掃蕩一空。 若是有可能,商秋長也不愿意多造殺孽,但這些人修煉陰陽術,本身半是神道半是鬼道,其實已經走上了非人之路,早晚會化為式神的養分。而這些式神,多靠殺戮來汲取血氣煞氣,彌補神道的不足,罪孽深重,留在人間也是禍害,故而他直接痛下辣手。 陰云散去之后,場上剩下的,就只有那個銀毛和巫女。 見商秋長如此厲害,那個銀毛男孩的眼神里掠過了一絲恐懼,雖然指著商秋長,依然用豪邁慷慨的語氣說著什么,可那種畏縮之意卻已經流露出來,腳步怎么也賣不出來,甚至隨著商秋長往前走,他還嚇得退了一步。 突然之間,這個男孩的眼底泛起淡淡的紅光,本來畏縮恐懼的情緒不見了,他猛地扯掉身上的衣服,往兩邊垂落,露出了單薄瘦弱的胸膛,上面紋著的,是一只全身藍色,面目兇惡猙獰的魔神。 如同火焰般的淡藍色霧氣在他的身周涌動,甚至從他的口鼻中呼出,這些霧氣在他后背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他胸口的紋身順著藍焰流到了背后,變成了一尊四五米高的由藍色火焰組成的邪神,邪神的背后有三面用繩索串聯的鼓,鼓面上是三個黑色的太極陰魚聚成的符號。 “啥是gay???”蔡麟大為驚奇,忍不住喊道。 那邪神的雙瞳同樣化為紅色,如同火焰般往外噴出紅光,瘦弱的銀發男孩身體微彎,有些佝僂,嘴里一字一句,說著很有氣勢的話。 “雷鳴之處,天在慟哭?”蔡麟聽到最后,才聽出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 “特效不錯?!鄙糖镩L品評了一句。 那邪神手握銅錘,揮起手臂,懸浮在身后的鼓面激射出道道雷霆,向著商秋長飛去。商秋長周圍浮現萬千毫光細雨,結成圓罩,雷霆打在上面,只在表面滾動,無法進入分毫。雷霆越來越密,滾滾雷光如同萬千小蛇在錦瀾五光鐲表面滾動,幾乎將錦瀾五光鐲打成了一個發出雷光藍色的卵殼。 伴隨著一聲清越的鳴音,似有長劍出鞘,滾滾雷聲都被壓住了一瞬。 那遍身邪焰的雷神突然止住了動作,動也不動。 雷霆還在錦瀾五光鐲表面翻滾,但很快就漸漸散去,露出周圍已經被打成焦土的地面。那邪焰雷神半腰處微微滲出一線細光,接著表面便如有水光瀲滟,沿著那細線往兩邊波蕩開來,水波般的光華閃動之處,雷神便如被擦除的圖畫一般銷蝕,最后只剩幾朵邪焰在空中閃了閃,便徹底消失。 那年輕男孩頭發現在變成了真正的銀發,干枯,衰老的銀發,他本就瘦弱的身體現在更是皮包骨頭一般。身上邪焰消失之后,他的雙眼里短暫流露出巨大的恐懼,淚水洇濕了他的眼眶,他的嗓子里發出如同枯井干涸般的沙啞聲音,隨后他的臉上身上瞬間出現了密集的皺紋,接著迅速轉黑,整個人化作黑色的焦尸,倒在地上,殘留的尸骸,看上去好像幾根不起眼的朽木。 一絲細微的光芒從他死去之處飛出,商秋長瞳孔中微微閃動光芒,諸天衍道書所化玉牒綻放五色光華,那道微光倒飛而回,沒入了商秋長掌心之中。 僅剩的那名巫女已經跌坐在地,不復冷艷神秘,反倒滿眼含淚,驚恐至極。 商秋長卻沒有看她,而是看向了那座圓筒堡壘:“滾出來!” 玲瑯玉崖在他身周一閃而逝,面向他的圓筒堡壘頓時如同被巨獸啃咬過,半面崩毀,露出里面的房間和居住的人,此時在房間最深處,卻有一扇紅色的鳥居木門,周圍圍著注連繩,在注連繩圍攏的結界之中,坐著個中年男人。 他的身上穿著出云古代陰陽師的袍服,高冠博帶,卻絕非那些少年男女cospy的粗制濫造,而是真正精工細作的服飾,被商秋長識破行藏,他也面露驚恐之色,隨后驚恐轉為狠毒,他抬手一指那個巫女,口中念出了秘咒。 本來滿面驚恐害怕的巫女,也和剛才那個銀發男孩一樣,瞳孔中紅光閃動,站起身來,巫女白袍之下,滾滾流出血水,向著四面八方流動,所過之處,從血水之中,開出了明艷而詭譎的花朵,那花如絲絲縷縷的烈焰,越來越多,漸漸鋪成了一片花海。 商秋長微一皺眉,法力探出,在那分明是彼岸花的血色花朵上一觸而回,頓時滿臉厭惡。 這法術里藏著女子癸水的污穢,是血污之類的法術,商秋長以自己法力消磨的話,可謂費力不討好,所以他直接以玲瑯玉崖將這片土地連那個女孩一起挖出,玲瑯玉崖周圍飛峰轉動,頓時將那女孩和被污穢的土地消磨無蹤,只在原地留下一個巨大的坑洞,深達數米,可見那血水彼岸花的污穢之深。 那陰陽師似乎也知道彼岸花難不住商秋長,在強行激發女孩體內的妖邪之力后,就直接抬起手,揮刀將自己的手臂斬了下來,扔向了后面的鳥居。 赤紅色的木制鳥居形如大門,里面開始散發出一種可怖的氣息,并且傳出來咀嚼血rou的可怕聲音。 商秋長冷冷瞥了一眼門后,袖中飛出紫微青雀燈,紫微星辰火落下,將整個鳥居連帶陰陽師一起燒成了灰燼。 “師父,剛才那是什么東西,感覺挺嚇人的,你能對付得了么?”蔡麟心有余悸地問道。 “能對付,只是不必急于一時,出云這陰陽術雖然是大雜燴,畢竟也是一脈教傳,有些門道,那東西再成長一些,才有讓為師動手的資格?!鄙糖镩L語氣平淡道。 “師父……你這口氣……”蔡麟憋住了,最后還是忍不住吐槽道,“也太像反派大boss了,真的不會發生添油戰術添到對方變成大魔王的程度嗎?” “呵呵,撮爾小國,給他們機會,也成不了大氣候?!鄙糖镩L依然逼氣十足地說道。 他抬起手來,手指之間,游出一條雷霆凝聚的小蛇,雷霆如同道道粗糲的筆畫拼湊在一起,形成了一條不太清晰的蛇身,這條小蛇繞著他的手指來回游動,竟然有了幾分靈動的意思。蔡麟看了之后,雖然不明白這是什么,但就是覺得很厲害,甚至比剛才聲威赫赫的邪焰雷神還要厲害。 諸天衍道書要遍觀諸法,陰陽術雖然是偏門邪路,但也有可取之處,商秋長并不是要將“主角”養成禍患的愚蠢大魔王,而是為了將來借他山之石來打磨自身道法。這次的邪焰雷神,雖然只是普通雷霆之力,卻因為鬼神之道結合,讓商秋長窺到了一絲法有元神的奧秘,可謂不虛此行。一個駐守南越的小頭目都能有這般本事,不知道那些養成真身的式神,又能給他什么驚喜。 商秋長真元鼓蕩,輕輕飛起,落入了一片狼藉的堡壘之中。 見商秋長過來,其中有人大聲呼喝起來,本來被商秋長一擊毀堡壘嚇得手足無措的人們,在他呼喝下漸漸被組織起來,高舉著槍械,圍繞著商秋長。 而那個開口呼喝的人似乎感覺有了些底氣,站在幾個手持火箭筒的人身后,竟換上了雖然口音不準卻還算流利的普通話:“這位朋友,你是哪里來的,要些什么,一切都好商量?!?/br> 商秋長沖他微微一笑,他故意飛上來,找的就是領頭的人。他直接沖了過去,飛來的槍彈打在錦瀾護罩上,蕩開大片大片的烈焰氣浪,卻難以傷他分毫,被他生生欺到近處,將那人擒了出來,摔到了蔡麟腳下。 “敵羞,吾去脫他衣!”蔡麟激動地高吼了一聲。 “別搞那些二刺猿的玩意兒?!鄙糖镩L呵斥道,他本想帶著蔡麟直接離開,視線忽又轉回了那殘破的堡壘。 因為整個堡壘被他破開一半,里面的層層結構全都顯露出來,商秋長運起靈明竅,發現這堡壘之中,有一處地方,靈氣異常濃郁,而且顯出隱隱的妖氣來,不禁生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