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阿鹿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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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孜特克給自己打了點水擦身子。 他腿上的鎖鏈已經取下了,牽動著從前的舊傷走了幾日,孜特克這幾日站立久一點都相當難受。 他脫下外衣,帳篷里頭沒人氣,外頭又冷,寒氣入侵,凍得他發起抖。 孜特克擦到一半,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帳鈴的響聲,“誰?”他轉過頭去,望見徐羨騁站在帳外。 “叔叔,”徐羨騁道,手里拎著藥膏,“我給你送藥,讓我瞧瞧你的傷口罷?!?/br> 孜特克上身濕答答的,也沒辦法現在穿衣,“你進來為何不在外頭叫一聲?” 徐羨騁望見孜特克胸乳上的乳環已經取出,心頭不由得一陣難過,“我從上午便想來見叔叔,但叔叔說要一個人想事情,我好容易捱著,又聽他們說你腿傷還沒好,晚上便實在睡不著,心里難受,便來看看?!?/br> 孜特克有些恍惚,徐羨騁說話的語氣,就像幾年前一般,撒嬌中帶著些許的嗔念,只是聲音多了些沙啞,成熟上不少。 徐羨騁見他沉默不語,靠近他道,“叔叔,你的背后夠不著的,若是要擦澡,我來幫你吧?!?/br> 孜特克躲開徐羨騁的手,“……不用?!?/br> 徐羨騁假笑道,“叔叔這么怕我?我會吃了叔叔不成?” “徐羨騁,你不要這么對我說話,”孜特克道,“我心里不舒服?!?/br> 徐羨騁的臉上僵了僵,他矮下身,坐在孜特克屈起的膝邊,“……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讓叔叔不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他說得委屈,“叔叔連羌話都不和我說了,說漢話的時候,怪生分的?!?/br> 孜特克先是往后挪了一挪,但又覺得這樣好像是怕了徐羨騁似的,只得硬著頭皮給自己套上外衣。 徐羨騁望向孜特克的腳踝,那兒傷得厲害,他想去摸,又怕孜特克踹他,“叔叔……上個藥吧,不要和我置氣了?!闭f著伸手去開自己的藥罐子,就要去摸孜特克的腳。 孜特克對徐羨騁這種撒嬌又輕薄的態度撩得想發火——才來第一天就纏上了,可見說話都是放屁。 孜特克剛準備推開徐羨騁的時候,就見帳篷外閃進來一個人,見到他們兩個,頓了一下。 徐羨騁回過頭去,面露寒芒,他明明吩咐過不讓人進來的。 那人似乎喝了些酒,身上帶著酒味,迷迷瞪瞪地望著他們,“把我帳篷挪走了,就給了別人睡么?” “阿鹿孤,”徐羨騁壓抑著怒火對這人道,“自己帳篷不睡,跑這兒來做什么?” 那名叫阿鹿孤的家伙,作兀人士兵打扮,嗓音還帶著股孩氣,應當不超過十八九歲,黑燈瞎火的,孜特克也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后頭零零散散地跟進來幾個人,慌張道,“徐大人,阿鹿孤酒后奔馬直入,屬下幾個沒攔住……” 徐羨騁起身,擋在孜特克前邊,“滾出去?!?/br> 阿鹿孤愣了一會兒,“怎么,我就來瞧瞧,都不讓么……我就想住我原來的地兒,西邊風大,冷死我了……” 徐羨騁也懶得和小孩子計較,對其他人道,“把他帶回他哥那邊?!?/br> 阿鹿孤嘟嘟囔囔地走了。 有這么一插曲,孜特克也有些茫然,他望了望徐羨騁,似乎是在詢問。 “他是歸降的卡瓦爾部的兀人,這兒從前是他的帳篷?!毙炝w騁簡潔道,“就是從前西北邊境老和蚩人打仗的那個卡瓦爾部?!彼X得沒意思,大晚上和孜特克討論一個兀人部落,嘖了一聲,“叔叔,咱們別提他了,我給叔叔看看腳罷?!?/br> 孜特克還在回想卡瓦爾部,就見徐羨騁握住他的腳,登時急了,“徐羨騁——” “叔叔是大姑娘么?還怕我摸了你的腳?” 孜特克本來也覺得摸男人腳沒什么,換成徐羨騁他就渾身別扭,他也覺得和對方為了這個事情鬧個半宿也沒意思,便由著徐羨騁清洗了傷口,又上了藥,因為太疼,悶悶地也不說話了。 徐羨騁本來可以親近孜特克,心里驚濤駭浪的,見著傷口,內心綺念沒剩下什么了,“叔叔,你疼不疼?” 孜特克闔著眼,也不怎么理徐羨騁,他縮回腳,“我睡了,你走吧?!?/br> 徐羨騁的眼睛微微紅了,有些委屈,孜特克撇過眼——他深吸一口氣,一切都讓他胸悶氣短,為什么徐羨騁總能這樣若無其事地纏著他,好似什么都沒有變過?一遍又一遍,他還要這樣多久?已經三年了,為什么不能將這些都放下?孜特克覺得自己很可憐,徐羨騁更可憐。 徐羨騁好似用刀將二人之間那些嫌隙剔除了似的,強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但留下來的淋漓血rou都提醒著孜特克,徐羨騁其實什么都記得,只是裝作記不住罷了。他們大可以和睦相處,可孜特克做不到,也忘不掉,至少暫時是這樣的。這三年里,有時候他會想起徐羨騁小時候的事情,還能夠勉強一笑,而現在,他們又聚在一起,那些他和徐羨騁相互憎恨和傷害的日子就會不斷地閃現,一下一下地割著他的心,硬生生地一塊又一塊地刮。 孜特克不想和徐羨騁再走到那一步,他寧可自己從沒有和徐羨騁好上過。那樣他們的相處定是比現在要輕松許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追著強迫,一個被嚇破了膽,沒一個人心里舒坦。 “——徐羨騁,”他低聲道,“你口口聲聲說的,今天早上的話,你忘記了么?為什么要一遍遍地來我這兒胡攪蠻纏?你說的話有一句真的么?” 徐羨騁眼睛紅了,“叔叔什么意思?我天天想叔叔,在外頭守著好久,聞著叔叔的味道心里都舒坦,可是叔叔怎么一直——” “——因為我忘不掉,”孜特克道,他覺得喉頭發緊,心里難受極了,“我可以和你好好說話,好好相處,但我真的忘不掉,你總是這樣……我不想和你再這樣下去了?!?/br> 徐羨騁看起來傷心極了。 孜特克擔心徐羨騁又哭了,徐羨騁小時候這表情沒一會兒就抽抽上了,結果對方垂下眼,長睫翕動,好半天低聲道,“叔叔,對不住……”他繼續道,“我也沒想多,我就想對叔叔好,可叔叔連碰都不讓我碰,在叔叔心里,我是豺狼虎豹么……” 孜特克看他這樣,心里其實已經忍不住后悔,他嘴笨,若是可以的話很想和徐羨騁掰扯一番,他并不是不想和徐羨騁扯上關系,早上徐羨騁和他說開了,他心里饒是萬分難受,也軟和下許多。雖說心結還在,解開尚需時日,他也不怎么想跑了,跑了又會被找回,一次又一次的,他覺得沒意思。孜特克想,還是會關心愛護徐羨騁,但不會給那種徐羨騁想要的喜歡。 但孜特克嘴笨,只能說,“你不要老這么黏糊,你說的如果能做到,就不要這樣……” 徐羨騁更傷心了,“叔叔,我們沒好上的時候,我半夜都趴你懷里睡的,現在就是給上個藥,都不讓碰的,憑什么呀?” 孜特克啞然,“不行,”他認真道,“徐羨騁,你現在也大了,想事做事都比從前要成熟,我們從前好過,結果也不好,何必再來一次呢?!弊翁乜讼?,他只想往前走,不要走回頭路了,一條死路南墻,何必反反復復去撞呢,頭破血流,精疲力盡,有甚么意思。 徐羨騁眼眶紅了,眼睛里熱淚盈盈的就是沒掉——孜特克發現徐羨騁小時候愛哭,現在倒是不怎么哭,就是那個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看起來特別委屈。 “叔叔,是因為怕我們好上后又鬧開了,是么?” “差不多?!弊翁乜苏f不清心里的想法,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想再撕壞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了,太難看了,太難堪了。 徐羨騁心頭略微放下心來,慘淡一笑道,“都三年了,人都是會變的,叔叔不相信么?” 孜特克搖頭,黯然道,“……不要了,我不要了?!彼桓乙?,也要不起。 徐羨騁深吸了一口氣,“叔叔連試一試都不肯么?從前是因為……很多原因……我改好了,況且當時叔叔也有錯……叔叔連前進一步都不給我么?” “你回去吧?!弊翁乜说?,“若你今天的話還算數?!?/br> 徐羨騁的表情動了動,顯現出幾分猙獰,好半天他才從牙縫里慢慢道,涼氣彌漫,“好,叔叔,我不逼你,但叔叔不能總這么吊著我?!?/br> 孜特克想問吊著是什么意思,他總覺得徐羨騁沒收下那顆心,只是暫時按耐住了,但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算了。 徐羨騁緩慢起身,“明天,叔叔早起點,從前軍隊里的人要來見叔叔?!闭f罷,便離開了,臨走前深深地看了孜特克一眼。 孜特克被看得心頭發毛,他坐在原地,好半天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日,他起了床,有人來帶他去軍營里,轉了一圈。徐羨騁沒來,估摸著是事情多,還在處理新攻下的城內事務。 孜特克見了許多從前與他共事的軍官,有些人和從前并無二致,有人已經高升,見著他的時候,有人熱情地和他敘舊攀談,有人望見了孜特克耳后的奴字,頗為驚訝,有人明顯小道消息靈通,知道那么些徐羨騁和他的破事,看孜特克的眼神分外不對勁。 孜特克一路上話很少,他知道徐羨騁想把一切都安排得像從前一樣,對此,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曾經在軍營的那段時間,對孜特克來說,確實是一段珍貴的回憶,若是摻雜到現在,則有一股加了糖的餿藥水兒味兒,再多的蜜糖也蓋不過那味道,怪異極了。 他走在路上,聽見后頭有人遠遠地喊,“那邊的,你停下——” 孜特克沒停腳,那后頭的聲音由遠及近,并且越來越大聲。 孜特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可能是在喊自己,他轉過身,望向后頭的人。 那人一身兀人打扮,朝著孜特克跑來,氣喘吁吁的,“你——是不是昨天那個?” 孜特克想起來了,這是昨天那個叫阿鹿孤的。 阿鹿孤是個高個子,結著兀人的發辮,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雖然眼睛小了點兒,但五官總體稱得上是英俊,有種少年英氣。 “你是誰呀?”那阿鹿孤開口道,“怎么昨天和徐羨……那姓徐的呆在一個帳里?”他想了想,低低補充道,“那還是我從前的帳篷地兒?!?/br> 孜特克沒說話,他一不認識阿鹿孤,二在別人面前提起徐羨騁總有些尷尬。 “你怎么不說話?啞巴么?”阿鹿孤看他不答話想走,急道,“怎么要走?你倒是答話呀,剛剛還瞅見你和他們說話呢?!?/br> 孜特克回頭看他一眼,阿鹿孤后頭閃出一個人,張嘴便喊孜特克的名字,孜特克定睛一看,是陳屆。 “孜兄,早上出來散步呢?”陳屆嘿了一聲,昨天他本打算來見孜特克,愣是被絆住了,白天的時候沒來成,晚上見徐羨騁進了帳篷,也不想去帳篷里,免得見了什么長針眼的東西。 孜特克對陳屆一直十分感激,哪怕徐羨騁和他鬧翻之后,他也是對著陳屆有一種好感,“陳先生,好久不見了?!?/br> “來,阿鹿孤,”陳屆道,“這個是孜特克,孜兄,他是徐大人曾經的……”陳屆艱難地思索了一會兒,最終尷尬道,“哎,也不是,就是以前認識?!?/br> 孜特克闔上眼,是呀,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算。 陳屆渾然不覺,拉著孜特克熱熱鬧鬧地說了一會兒話。 孜特克才知道阿鹿孤的來歷。 阿鹿孤是來自拉古里草原卡瓦爾部,母親是卡瓦爾部的首領,卡瓦爾部是一年前歸順了徐羨騁的兀人部落。拉古里草原位于西北邊境,蚩人貪圖拉古里水草豐美,老定西侯在時,卡瓦爾部就經常因為草場水源與蚩人起沖突,隔三岔五就要來官府報告蚩人越過國境過冬,時常激戰一番,提著蚩人的頭顱來領賞。 額爾齊瑪和蚩人勾結的時候,各個部落反應最大的便是卡瓦爾部,從前乞宥彌歸降被殺,使得許多兀人不敢歸順。一年前,卡瓦爾部也是躊躇了很久,在眾多許諾誘惑下,才決心歸順的。 當然這一切的利益衡量和眼前的阿鹿孤沒什么關系,他是個男的,沒繼承權,上面好幾個哥哥,年紀也不大,沒什么軍功,在軍中也說不上什么話。就是仗著年紀小,是幾個哥哥帶大的,經常?;?。 阿鹿孤本來想拉著孜特克掰扯一番他和徐羨騁什么關系,被陳屆說了幾句話繞暈了,被拿幾句話打發走了。 陳屆拉著孜特克聊了一會兒,陳屆很有眼色,聊了幾句就發現孜特克還沒和徐羨騁和好,便扯開了話題。 “這幾年你過得辛苦吧,”陳屆道,“徐羨騁找你的時候,聽說你吃過的苦,難受得要命,他當時確實是混蛋……這次把你找回來,你心里不愿意,若是不原諒他,我也明白的……” 孜特克道,“沒什么原諒不原諒的,”只能算是心結,孜特克對徐羨騁的感情很復雜,遠遠不是幾句話概述的,他希望徐羨騁過得好,只是不愿意再回到從前了,“他答應我,若我好好地呆著,便會尊重我?!边@話也只能和陳屆講講,孜特克自己是不信的。 陳屆點了點頭,半信半疑,“好,那我就放心了,”他又說了些額吉恰的近況,提了些軍營里的趣事,孜特克心情才好一些。 “——對了,你知道剛剛那個阿鹿孤么?”陳屆似乎在思索應不應當和孜特克說,但還是挺幸災樂禍的,“我和你說,他脾氣就是個逗雞摸狗的,從前他剛來時,還說徐羨騁長得像個娘們兒,后面不知道為什么就纏上徐羨騁了,一個勁地獻殷勤,”陳屆嘿嘿兩下,徐羨騁脾氣陰陽怪氣的,把他們在手下當差的整得夠嗆,而今,見這人遇見這么個人見狗嫌的家伙,他們這些心里也偷著樂,后面發現孜特克的臉色不對,陳屆咳嗽一聲訕訕道,“徐羨騁都被煩死了……” 孜特克什么都沒說。 陳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孜特克是不打算和徐羨騁和好,聽見這些事情好像也不太高興的樣子,他也摸不清這二人是舊情將燃未燃的,還是真的山無棱天地合也要和君絕的,只得干笑兩聲,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