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阮寶玉在搖搖晃晃中醒來,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上,雙手拷著鎖鏈,“叮當”作響。 他坐起身來,頭一陣陣的疼,正捂著腦袋吸氣,看到了不遠處躺著同樣被銬住雙手的帛錦。 寶公子立刻忘了頭痛,飛快挪到帛錦身邊。 “侯爺?侯爺?” 帛錦身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帶血的衣服也已被換掉,被安置在塌上,身下墊著華麗柔軟的褥子,除了腕上的手銬,幾乎是被奉若上賓了。 反看阮寶玉被隨便地扔到車廂角落,衣衫上還沾著泥污和雜草,看起來十分狼狽,唯有一對花癡的招子依然對著帛錦亮晶晶的發著光。 被阮寶玉吵鬧了半天,帛錦終于慢吞吞地睜開眼睛。 “侯爺你醒了!” 帛錦眼神清明顯然早已醒了,只是望著車頂,眼底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侯爺,你有沒有事?” 阮寶玉關切地望著他,他卻并不回應。 帛錦看著這熟悉的情景,幾乎與幾個月前他和沉落一同被押回京城時一模一樣,除了眼前的人換成了阮寶玉。 他的好叔叔帛泠真是待他不薄。 讓他被心上人一刀斬斷了尊嚴。 利用紫燭來控制他,把他變成被折斷翅膀的雄鷹。 后來又在斷根之傷才將將痊愈,稍微能夠走動時,就將他外派到山西巡查,且不許聲張身份。 這次又要如何捉弄他呢? 車廂外有人一直揮著馬鞭趕車,香爐里燃著軟筋散,為了困住他還真是布置周全。 阮寶玉見帛錦沒反應,以為他神智不清或者哪難受,急壞了,不停地在他眼前擺手。 帛錦平靜地道:“馬車應是去往京城,此去兇險,你的仕途更可能從此斷絕。你與我一同被押是受我拖累,往后不必在意我救你之事,你我兩清了?!?/br> 阮寶玉放下手,正色道:“侯爺對我的可是救命之恩,哪能這樣輕易抵消,我阮寶玉的命可沒這么賤。更何況,若是沒有侯爺,我早就被那幫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的丑山匪給糟蹋了,那豈不是生不如死?所以無論將來會面臨什么,我阮寶玉會一直與侯爺共進退,請侯爺不要急著把我撇開?!?/br> 帛錦脊背的疼痛越來越無法忍受,話音也有絲微顫:“我不,不需要,報,恩?!?/br> 寶公子笑得寶光璀璨:“即使不為報恩,下官也是真心欽慕侯爺,希望能陪伴在侯爺身邊?!?/br> 渾身的傷痛折磨著帛錦,脊背的刺痛尤甚,他麻木地忍受著,嗤笑道:“欽慕?呵,與我扯上關系可不會有好事?!?/br> 阮寶玉看到帛錦臉色發白,額頭上不斷有冷汗冒出來。 “侯爺!你怎么了?” 一個黑衣人如鬼魅一般閃身進來,單膝跪地:“這是主人命屬下交予侯爺的?!?/br> 說罷,拿出三根紫燭放下,悄然離開,只留他二人在車廂里。 帛錦看到紫燭,渾身猛地一震,緊緊閉目不去看它。 心道:原來在這里等著他。 阮寶玉爬過去捧起紫燭,焦急而茫然:“侯爺,這是什么?” 帛錦全身都在顫栗,疼得弓起身子,虛弱地道:“把它拿遠些?!?/br> 阮寶玉心驚地看見,帛錦的雙瞳流動著深紫色,與手中紫燭的色澤如出一轍。 阮寶玉似有所覺,遲疑地說:“侯爺,這是,藥癮?” 帛錦已經將近五天沒有吸食素燃,時時刻刻被鉆心的疼痛折磨,帛泠這時候突然將素燃給他,除了知道他的身體狀態已幾乎熬到極限,也是為了…… “咚”的一聲,帛錦疼得滾下塌,用頭狠狠地撞著身旁的木柜。 阮寶玉大驚,沖過去抱住帛錦,用手護住他的頭:“侯爺!侯爺!” 阮寶玉死死地攔著帛錦,不讓他自傷,感覺心仿佛被一刀刺穿,刀刃還不斷地在心口攪動,血rou模糊。 帛錦幾乎喪失神智地在他懷里掙扎,若不是軟筋散暫時化去了他的內力,加上他傷重,阮寶玉的胳膊都要被他生生地掰斷了。 阮寶玉說不清是身更痛還是心更痛,眼淚無意識地流下來,哽咽著說:“侯爺,侯爺,我去給你把紫燭點上好不好啊……你太難受了,不行啊,不行……” 二人身上的鎖鏈不斷碰撞,叮當作響,角落里的香爐靜靜地燃燒著,升起白煙。不遠處的紫燭,惡毒地誘惑著被藥癮所控制的軀體。帛錦渾身被汗水浸透,勉強掙出一線清明:“別點……” 他低聲道:“此物極易成癮……” 帛錦幾乎能想像到帛泠下令時,陰惻玩味的表情。把阮寶玉和他關在一起,無非是想看看,他會不會把無辜的人拉下水。 若點燃紫燭,阮寶玉勢必將和他一樣失去自由,被素燃支配;若不點,那就好好享受滅頂的痛苦吧。 帛錦的疼痛無處發泄,十指狠狠地掐進阮寶玉的皮rou,阮寶玉毫不反抗,只愣愣地看著他。 阮寶玉是何等聰明,輕易捕捉到了言外之意:侯爺是為了他才忍受痛苦的。 阮寶玉摟著帛錦,使勁搖頭,啞聲道:“沒關系,沒關系的侯爺,我不怕,我陪你,我什么都不怕?!闭f罷,伸手去夠紫燭,被帛錦一把抓住手腕。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帛錦的眼睫上沾著汗珠,臉頰的肌rou緊繃著,咬著牙說道,“你已見到我現在的樣子……” “侯爺什么樣子都好!我很清楚將要面臨的是什么!況且,這世上能將侯爺逼迫至此的能有幾人?方才那黑衣人所說的主人是誰,下官也能猜到幾分?!?/br> “你既知曉,便該與我劃清界限……” 阮寶玉壓抑著哽咽,使勁用袖子抹了把臉上淚痕,說道:“下官絕不會棄侯爺于不顧,我愿意追隨侯爺,死生不計!” 死生不計…… 阮寶玉正要再去拿紫燭,帛錦用力地把他拉回來,用雙臂箍住他,力道極大,將疼痛發泄在他身上,低聲道:“那你就幫我……不要讓我碰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