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學生的表現都很正常，但又都不太正常，林縉想，他居然沒從他們任何一個人中感受到了對死者或者說對生命的敬畏。

    至于梅若星，梅若星是個例外，他甚至都沒能見到方琪蘭的尸體，在林縉找上他之前，他恐怕都不知道死人了。

    所以用一種比較不好的說法來說，他純粹就是被林縉拐來的。

    要不是林縉來到現場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他不會倒霉的站在這里。

    這個學生一定站在那很久，久到死者跳下來前他就在那了，林縉的第六感在他看到梅若星背影的時候這么告訴他。

    第六感不能做查案標準，何況是一個男人的第六感，但在以往的經驗中，林縉的第六感實在是準到令人發指。

    當然，以一個較為專業的角度來說，這不能說是第六感，而是因為林縉查了太多案子見識太多人和事。

    林縉的敏銳度是千錘百煉而來的，敢于殺人的罪犯又多有相似，所以以往多次被他猜準了實在也是正常。

    而現下，梅若星的回答再一次驗證了林縉這種準到可怕的敏銳度。

    梅若星一直就沒坐下來過，此刻他見林縉將目光投向于自己，更是縮著身體，試圖將一米八幾的個子全數鉆進寬大的校服里去，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于是避無可避之下，他低著頭，佝僂著腰，怯著聲，說：“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買飯路過，沒聽到聲音，也沒看到人?！?/br>
    已經調查過監控，看到男生確實站在原地很久的警察們都是心下一喜。

    說謊。

    說謊好啊，他們不怕說謊，恰恰怕不說謊，說了謊就證明了這個學生確實有問題啊，那么不管他是不是兇手，都絕對會是個突破口。

    不過現在這個情況警察們都明白不能打草驚蛇，畢竟監控雖然證明了梅若星在說謊，但恰恰也證明了他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法醫那邊又還沒出結果，方琪蘭究竟是死于自殺還是他殺還沒定論，他們不能讓這群鬼精鬼精的學生多想什么，以免節外生枝。

    “好了，多謝配合，辛苦你們了，回去休息吧?！绷挚N在記錄完梅若星的話后很守承諾的對面前的學生們說道。

    同時，林縉也在觀察聽完自己話后的學生們。

    很可惜，這些學生的行為都很符合自己先前表現出的性格，沒一個能露出一點問題來的。

    盛臨安是第一個出門的。

    他依舊冷漠，林縉話落下的同時他就一點沒客氣的起身離開了。

    他這一動，自然連帶了其他人。

    張雅雅跟在盛臨安身后一米左右距離的位置，高博結結巴巴的向警察們道了句辛苦了。

    他們之后，柴桑拖著蔡然琳笑嘻嘻的同女警官說拜拜，林圪才一臉不屑的看著他倆，傅瑩沉默了一會，同女警官說了聲謝謝隨即離開。

    而梅若星則是在所有人都走完后，明顯的松了口氣，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林縉一眼，見他沒什么表情，便垂頭貼著墻走，矮著身體出了門。

    八個第一目擊者里面，盛臨安冷漠高傲，梅若星自卑膽怯，張雅雅神經質，高博結巴，林圪才無用但愛裝，蔡然琳跟著男朋友后面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話，至于她男朋友，柴桑暴力傾向嚴重。

    而最后一個女生，是方琪蘭的閨蜜，傅瑩，目前來說她是這些人中最正常的一個。

    女生和方琪蘭幾乎一樣的形象，校服，不化妝，長發及腰，成績好，家境好，校廣播站的播音員。

    唯一不同的是，她外表的美麗比方琪蘭要更張揚些，但這份張揚很好的收攏在了高中生樸素的裝扮里。

    女生長發及腰聲音溫柔，講話慢條斯理的，頭腦清醒，表情悲戚又堅毅。

    她甚至闡述完自己的經過后還忍著眼淚說方琪蘭絕對不可能自殺，請求林縉幫忙找出兇手。

    坐在警車上，林縉簡單的再回顧了下幾個學生的講述——

    除卻盛臨安和梅若星，他又在傅瑩的那份記錄上畫了個大大的圈。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一群不正常人里面看上去最正常的一個，他覺得這個女生也是有問題的。

    林縉本來認為突破口會是高博或者是梅若星，但他沒想到第一個透漏秘密給他的會是蔡然琳。

    這個在男朋友身后話都不敢多說的女孩子，跟在警車后面跑了一小段距離。

    女警官看了好一會才從后視鏡里認出來大約是剛才的其中一個女孩子，趕緊停車和林縉說明。

    女孩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追上了警車，女警官態度柔和的將她請到車上，再由林縉試圖和她溝通。

    但女孩還是怯怯的模樣，抓著自己的衣角，垂著眼睛，半天才吐露一個字，一點不像追上來是要說些什么的人。

    好在林縉非常有耐心，足以等她做好心里建設。

    女孩子首先說了對她來說很長的且讓林縉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盛臨安不喜歡方琪蘭的，就像他不喜歡那個副會長一樣，盛臨安誰都不喜歡?！?/br>
    而接下來女孩的那句話才讓林縉精神一怔，“但是方琪蘭和傅瑩都喜歡盛臨安?！?/br>
    情殺，這是一個突破方案，尤其是方方面面都和方琪蘭很像但方方面面都差方琪蘭一點的傅瑩。

    林縉找到了以傅瑩為主的新的突破點，他決定第二天先去找傅瑩聊聊。

    只可惜這個突破點的苗頭剛起來在第二天聯考結束后就被傅瑩和盛臨安澆滅了。

    林縉找到傅瑩的時候，女生紅著眼睛，質問著盛臨安，“是不是你殺了她！”

    女生情緒的悲戚與仇恨做不了假，她對方琪蘭死亡的悲傷和對盛臨安全然不信任的仇恨直接否定了蔡然琳的說法。

    傅瑩并不喜歡盛臨安，恰恰相反的是，她對盛臨安有著難以言述的抵觸和敵意。

    可蔡然琳，那個怯弱的女孩子摸黑跟著警車后面跑，難道就是為了跟他說一個這么容易戳穿的謊嗎？

    林縉覺得不可能。

    蔡然琳是死在林縉面前的。

    同樣的墜落地，這個昨晚還和林縉說話的女生一躍而下，同方琪蘭一樣，腦漿血液流了一地，花季的少女沒了生命。

    傅瑩尖利的驚叫聲喚回了林縉的思緒，他從女生突如其來的死亡面前清醒過來，下意識去看周圍——

    居然是和昨天同樣的一群學生。

    對于這些熟悉的面孔，林縉不免在心中吐槽，這么大個學校，難不成就他們幾個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