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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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悶的陰雨天在今天放晴,辦公桌上的綠植鍍上陽光,似乎也更顯盎然。 所有職員卻神經緊繃,從邢光川進入副經理辦公室起,就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然而大出所料,往常的怒罵聲并未響起,邢光川出來時步伐輕快,甚至臉上還掛著笑容,問起了原因,他只說許經理今天心情好。 許礫高興,眾人也能喘口氣,為這久違的平靜慶祝一番。 六分區職員少,部門間經常自發組織聚餐,許礫和下屬們打成一片時,基本都會跟著參加,可現在誰敢邀請他,破壞氣氛不說,如果一個不小心將他惹怒,指不定自己就是下一個被欺壓對象。 可偏偏商討聚餐事宜時,被正要去茶水間的許礫聽去,臨近下班還早,他已經在辦公區轉悠了不下十次,專找立娟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種活動一般是立娟負責,她實在頂不住壓力,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晚上有聚餐,許經理要參加嗎?” 許礫等的就是這個?!八胁块T都去?” 立娟拿出統計表?!按_定的有十個人?!?/br> 表內寫了參加者名單,以及飯店地址和預算金額,眾所周知,許礫現在不待見邢光川,沒有誰愿意私下里還見討厭的人。 然而立娟預計錯誤,許礫僅僅考慮了幾秒,就欣然同意。 “那我參加吧,我重新發一家餐廳給你,你把新地址通知大家,五分鐘后餐廳的人會跟你聯系,你跟對方溝通?!?/br> 立娟用微笑來掩飾吃驚,看到手機上的消息更是一震,這家餐廳出了名的難預定,六分區聚餐向來是平攤,可聽許礫剛才的意思,似乎無需擔心買單問題。 消費高的地方自然有高的道理,哪怕氣氛有些尷尬,就沖滿桌的珍味,眾人的喪氣就消了大半。 周國海到底是老油條,最會逢場作戲,幾句話拉攏許礫進話題,讓場面也逐漸輕松。 或許是拋開工作環境的束縛,許礫態度隨和了很多,跟以前出來活動時一樣,沒架子,善于傾聽他人講話,雖然不太活躍,但對在場每一位的情況了如指掌,時不時還互動幾句。 六分局是獨立的一片小天地,之前一直由吳祥峰獨攬,他本人能力有限,不出事則已,一有問題就自亂陣腳。 而許礫更屬于置身事外,職員們口中的“好”,就是他過于縱容的態度,決策優柔寡斷,任何人都不得罪,導致上下級的職位定義很模糊,誰都能和他開玩笑,以周國海為首,仗著資歷老,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 直到六分區開始自整,許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連吳祥峰都讓他幾分,一把手都言聽計從,那些蠢蠢欲動想搞事情的人,紛紛打消了念頭。 有些事就需要時間證明,職員們雖然怨聲載道,其實心里是服氣的。 許礫后來所表現出的睿智,確實提升了工作成效,該有的補助和獎勵也一樣不少,所有事務在有條不紊的開展,再沒出現返工彌補的混亂。 酒過三巡,其余人放開玩鬧,田舒挨著許礫坐,一口一個許哥親切地叫。 他最近遇上了感情問題,許礫站在客觀的角度分析一二,不支招也不輕易說教,只讓他在進行下一步前,先幻想一下結果利弊,看自己會不會后悔。 “許哥,雖然你以前就很好,但不會跟我說這些話,現在更溫柔了?!?/br> 許礫失笑,溫柔這個詞,恐怕只有田舒會用來形容他,忍不住戲弄道:“那你更喜歡以前,還是現在的我?” 田舒還認真想了一會:“好像不太一樣,不過最重要的是在我眼前的你?!?/br> 許礫有知人之明,對性格單純的人比較偏愛,田舒這樣回答,他就會信,不禁有所觸動?!昂孟M彩钦嫘倪@樣想?!?/br> 田舒有點喝多,沒聽清楚后面幾個字,搖晃著身子靠向許礫,卻被人揪住后領拽穩。 邢光川不知何時站在了后面?!昂8缃心氵^去,讓你教他們玩上次的游戲?!?/br> 田舒不情愿,磨磨蹭蹭好一會,等那邊呼喊了才起身。 將人支走,邢光川挨著許礫坐下,有些靦腆地問:“可以敬許經理一杯嗎?” 許礫眼睛放在別處,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皠e說什么敬不敬的,這不是公司,不用太拘謹?!?/br> 在別人面前,許礫可以變幻莫測,可一旦面對邢光川,就只剩下冷傲一個態度。 邢光川沒皮沒臉地湊近?!翱墒窃S經理好像更拘謹,不然你怎么不看我?” 上次的會議之后,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微妙,許礫收斂了脾氣,而邢光川也掌握了拿捏許礫的要訣,不只是迎合,還要順從他的思想,表現出適度的親密。 許礫一些奇怪的改變,以及執著于今昔差異的原因,邢光川自認為猜透了七七八八,他覺得許礫以前一直在隱藏本性,可能他早就對自己心存好感,當初在校時不肯接受表白,只是因為特殊的身體而自卑。 起碼周國海有一點沒說錯,人在經歷生死之后,就會看透很多,為了完成曾經的遺憾,極有可能將壓抑的本性釋放。 雖然許礫表露的有些過激,但在邢光川眼里,他就像寂寞的小學生,用幼稚的行為欺負心上人,以此來博得關注,而自己起初未能意會,才會讓他惱羞成怒。 無論如何,邢光川享受當下,還有點怪自己怎么沒早點察覺這塊寶,許礫痛斥自己的模樣很帶感,但他小心翼翼隱藏心思,故作冷漠的姿態更可愛。 就比如從落座到剛才,許礫的目光無數次投來,每當邢光川與之對視,他就慌忙回避,裝摸做樣的板起臉。 “你有什么好看的,有話就說,少陰陽怪氣?!碧枚?,用帶刺的說話方式,來掩蓋內心緊張。 邢光川歪頭看他?!霸S經理想得太復雜,我只是想和你打好關系,你知道的?!?/br> 鏡片后的目光落在許礫手腕,在不久之前,他還吻過那里。 許礫的臉騰地紅了,他匆匆拉下袖子,就像遮羞一樣,捂著那片無故發熱的肌膚。 他不明白,邢光川現在的態度如此曖昧,到底表達的是哪種意思,是否如曾經那般,僅僅是消遣解悶,還是受夠了職場欺辱,用討好行為招誘自己。 田舒回來時,看到自己的座位被霸占,就讓邢光川回到原本的位置。 “不要,這椅子又沒有寫你名字?!痹诠疽幌虺翋灥男瞎獯?,竟然耍起了無賴。 田舒還想和許礫聊天,就拉椅子擠在兩人中間,氣鼓鼓瞪眼睛。 許礫覺得窘迫,他舉杯碰酒,想讓邢光川先走開,杯口挨在一起,邢光川的小拇指輕輕一勾,挨著他的手指磨蹭。 太過明目張膽,完全將田舒當成了空氣。 許礫一驚,猛地往回縮手,杯中的酒水搖晃而出,浸濕了雪白袖口。 其余人游戲進行到一半,忽然察覺這邊的僵持氣氛,紛紛暗叫不妙,怪邢光川魯莽,怎么又主動湊到許礫身邊。 “不好意思,我去清理一下,你們繼續玩?!?/br> 里間的衛生間被人占用,許礫挽著袖口,面色鎮定地走出去。 等門一關上,剛要起身的邢光川被眾人攔住,讓他遠離許礫,免得破壞氛圍,害大家跟著倒霉。 人就是如此自私,抵抗不了強權,就將怨氣怪罪到挑事者頭上,躲在和平的表面下獨善吾身。 邢光川微笑不語,心里頭卻愈發陰沉,上一次產生躁怒感,還是讀書時期,在許礫溫言軟語的勸導下,他才得以壓制。 最近,那種想撕碎一個人的沖動越來越強烈,好似要破土而出。 留下一屋子人,邢光川跟去了衛生間,他寧愿聽許礫的辱罵,也不想面對自以為是的聒噪人群。 走廊盡頭傳來幾句爭執聲,越過拐角,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許礫在和一個男人接吻,他被壓在墻上,兩手在對方身上拉扯,竟一時分不清在反抗還是回應。 看到邢光川,許礫用力推開身前的人,嘴唇又紅又濕,下意識慌亂解釋:“不是這樣!我……” 轉瞬又頓住,只言片語根本無法說清,倒不如讓他誤會的好。 邢光川臉上有笑意,鏡片后的眼睛卻一片森然?!霸S經理好有興致,大家都在擔心你,沒想到你躲在這和別人調情?!?/br> 陌生男人在倆人之間打量一番,看著邢光川說:“就是他?” 許礫臉色大變,青一陣白一陣。 男人笑得意味聲長,親昵地貼著許礫,完全無視邢光川的存在?!霸瓉硎沁@樣啊,你居然做到這種地步,哈哈,嚴……” “裴祺正!” 許礫幾乎是厲聲尖叫,他轉頭怒視著對方,渾身都在發抖,拳頭緊握,似有威脅之意。 男人也沉下臉?!艾F在可以跟我走了嗎?許、礫?!?/br> 許礫匆匆跟上對方的腳步,就像逃離現場,在擦肩而過時被抓住了手臂。 邢光川早已失去表情,語氣平靜的異常?!霸S經理是不是喝多了?我送你回家,你想說什么我都會聽,也全部相信?!?/br> 前面的男人譏笑出聲,仿佛在嘲諷邢光川的自作聰明。 手臂被抓得好燙,許礫閉了閉眼,甩開了桎梏,又變成了高傲冷漠的模樣。 “少多管閑事,你還沒那個資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