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到了報平安！”

    傍晚的云平，天邊仿佛掛著一條緋色的綢緞，光線溫柔。安寧站在剛剛以月租350塊租下的房子的前院，隔著車窗向嵐生他們告別。

    “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可以嗎？”嵐生眼神透露著擔憂。

    因為嵐生還要去學校辦點手續，后天才會回來正式實習。

    嵐生mama也說：“要不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等嵐生從學?；貋?，我送你們一起過來?！?/br>
    “我沒事啦！”安寧推辭道。屋里除了那幾樣家具，空無一物，最多只能滿足基本生存需求，但是安寧當然不會就讓顧嵐生這么湊合入住。他解釋道：“剛好可以趁著搬進來前大掃除?！?/br>
    “那你一個人關好門，注意安全！”嵐生交待安寧。

    送走了嵐生和父母，安寧回到屋里，還牛頭不對馬嘴地和坐在客廳里的房東奶奶寒暄了幾句，回房間鎖好了門。中午吃飯的銅鍋牛rou附近有家雜貨鋪，安寧早就盤算著要買水桶、拖把和抹布等等，街對面還有個小超市，安寧琢磨著需要一些洗漱用品，說不定還要看看鍋碗瓢盆。屋里沒有公用的洗衣機，也就意味著只能周末把攢起來的臟衣服帶回家洗，可現在是夏天，索性買個超大的臉盆，在宿舍手洗。

    安寧買完東西，回到租屋一直忙到半夜，終于將屋內打掃干凈。雖說乍一看挺干凈的，但是邊邊角角還是能擦出很多灰塵。安寧累到洗完澡癱倒在臥室里的雙人床上，今晚就裹著一床從嵐生學校宿舍搬來的被子湊合湊合，可惜那張簡易床腿腳還不太平齊，稍微翻個身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

    明天要去家具行買一張單人床，再買個晾衣架。安寧一邊計劃，一邊在手機上看一套電磁爐，才兩三百塊的電磁爐，竟然附送湯鍋、炒鍋，湯匙漏勺，以及刀具，如果不是太講究，足夠小家庭使用。安寧和客服聊了幾句，詢問要等幾天到貨，最后實在敵不過睡意。

    第二天早晨，安寧按照地圖的指示找到了附近的家具行。來之前，看到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路，才決定步行前往，順便熟悉周邊環境?？墒?，到了地圖指示的位置，一個雙向六車道的十字路口，安寧卻只看到對面緊閉的卷簾門，他繞著那棟建筑轉了一圈，看到一個門洞，往里走才發現好幾個店面，家具都陳列在敞開的門市大門口。安寧站在門口環顧一周，里面有幾張和出租房里類似的那種用花布包裹的簡易床，他從最里面發現了一張單人折疊彈簧床。

    見這小伙子在門口張望良久，門口躺椅上豎起來一個人，cao著一口夾雜著云平方言的普通話說：“要買床嗎？給你算便宜點，這種300塊?！?/br>
    安寧往里面指了指，問：“那張彈簧床多少錢？”

    “200塊?！?/br>
    安寧想價格尚可接受，關鍵是網購還要付運費，還不能當天送到，而且這個大小剛好可以放在臥房外面的那間小房間。

    顧嵐生從來沒有說過要安寧買一張額外的床，這次安寧在嵐生家。午休時，時常一個抱著被子小憩，另一個靠著床頭刷手機，一會兒就變成并排躺下睡，所以漸漸地，嵐生好像也沒那么介意和安寧同床共眠。有時候兩個人玩游戲，或者看電影晚了，不想出房門打擾到父母，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一張床上睡了，雖然是各自都有被子。

    反而是嵐生的mama看了房間的格局，和那張不算太大的床，說了一句:＂這么小的床兩個男孩子怎么睡？＂

    昨天他們回去前，嵐生mama還特意開車去周圍家具店看有沒有合適的床，不過沒有大小合適的。顧嵐生和他爸爸什么都沒說，大概是默認兩個人擠一擠也可以。但是，安寧還是自覺地找了床，他怕自己影響嵐生休息，畢竟有時候要日夜顛倒，會很辛苦。

    “老板，這個晾衣架多少錢？”安寧指著門口一個不銹鋼晾衣架。

    “180塊?！?/br>
    價格比安寧在網購看到的貴，但他還是說：“那這個我也要了?！?/br>
    安寧本以為老板會負責送貨。沒想到老板收了錢，就躺回原位。

    “請問您這里會送貨嗎？”安寧此刻才后悔沒有早點問。

    老板懶洋洋地指了指出口的方向，“外面有騎三輪車的?！?/br>
    安寧剛剛進門的時候可沒有看到騎三輪搬貨的。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手扛著折疊床，一手舉著晾衣架往外頭走。一條空蕩蕩的馬路，偶爾路過兩三輛車，離出租屋還有一兩公里！

    安寧幾乎是在絕望中扛過了好幾條街，關鍵他沒有空的手確定位置，只能憑借記憶走。正當他以為自己今天肯定完蛋，一眼望見前面一棟大樓下，陰影處停了輛三輪，騎三輪的大哥跨坐在一條架在三輪車上的木板上。

    安寧興奮地加快腳步，生怕大哥消失了一般。

    “師傅，到右街多少錢？就兩件東西?！卑矊幱行╈貑?，路不遠，怕大哥不愿意走。

    “80塊?！贝蟾缡掌鹗謾C回答。

    “走！”安寧仿佛得救了一樣，將床和架子搬上車，自己也爬上去。

    耳邊吹著爽朗的風，安寧心里描繪著他給顧嵐生裝扮的這個臨時的“家”，雖然腰酸背痛，缺乏睡眠，他卻覺得很快樂，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顧嵐生再次踏進出租屋的時候，忍不住贊了一聲，“哇！”

    他把隨身背包放在外間的床上，從外間到里間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比離開時干凈整潔，真像那么回事。

    “不錯嘛，這都是你一個人弄的？”嵐生依然不敢相信這么兩間原本“家徒四壁”的屋子，有了“廚房”，“餐廳”，“晾衣間”，“臥室”，和“書房”。不禁贊嘆：“沒發現，你這么宜家宜室！”

    開始實習的前一夜，安寧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在煩惱明天的早餐問題，因為家里沒有冰箱，不能買冷凍食品。嵐生的早班有時候是六七點，搭公車去醫院還需要十幾分鐘，也就意味著六點左右起來吃早餐。

    雖然，附近也不是沒有早餐攤，但是大早上起來買早餐回來，還是有點困難，而且每天吃油條包子也不健康。安寧問嵐生早餐想吃什么？

    嵐生說：“隨便啦，我自己出去買個包子豆漿帶到醫院就可以?！?/br>
    安寧不放棄，“還是煮粥？”

    顧嵐生其實也怕安寧麻煩，畢竟要每天早起，可是安寧堅持，于是他也就沒有阻攔，“好吧，那就綠豆粥吧。不用煮很多，我只要一小碗?！?/br>
    “好的！”安寧像收到上級指令一樣，畢恭畢敬地把嵐生交待的起床時間設定為第二天的鬧鐘，他一共設了四個鬧鐘，凌晨五點開始每隔十分鐘響一次。臨睡前，他把綠豆提前洗好，泡在水里，這樣第二天就可以快速煮熟。

    安寧躺在那張他從家具城千辛萬苦扛回來的鋼絲折疊床上，和嵐生的臥室，只隔著一面墻，不一會兒，里面傳來嵐生微弱的鼾聲。安寧卻緊張到沒法安然入睡，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鬧鐘還沒有響，安寧就輾轉反側了，看到四點三刻，索性起床，把浸泡的豆子放到電磁爐上。

    在安靜的清晨，電磁爐嗡嗡作響，提前打破了靜謐的氛圍，安寧頭疼地想，這便宜貨終究比不上那種高檔貨。

    這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無聊到盯著一鍋綠豆粥大半個鐘頭，看著介于棕色和綠色的小泡沫咕嘟咕嘟地小幅度翻騰，咕嘟了一會兒，他就用湯勺舀一舀，揚湯止沸，直到完整的豆粒開出了花，屋子里彌漫著稀疏的水汽，落在窗玻璃上，像是清晨的露珠。

    漸漸地，窗外婉轉的鳥鳴和車輛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是造物主手動調高了音量。臥室里響起了鬧鐘的聲音，仿若驚雷，很快被按掉，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三分鐘......

    鬧鐘仿佛是一個明顯的分界線，從剛剛羞澀地露出一點頭的朝陽變成了閃耀刺眼的驕陽，照得屋內通紅。外面的車輪，鈴聲，小販的叫賣聲把背景渲染得格外熱鬧。

    安寧實在沒法下決心去敲門，怕打擾嵐生的寶貴睡眠。不過再不起真要遲到了，安寧才小心翼翼用短信發了一條：“你醒了嗎？早餐可以了?！?/br>
    正當此刻，房門一瞬間被打開了，顧嵐生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藍白條紋的沙灘褲，無比清爽地出現在門口。他背對著滿眼的朝陽對安寧綻放出一個少年清澈的微笑。

    ＂早！粥都煮好了?。?/br>
    安寧又害羞了，不敢多看，他趕忙轉過身，告訴自己這不是做夢。他在給顧嵐生盛綠豆粥。等他一起吃早飯。然后，像家屬一樣，在門口送嵐生出門上班，還要說：“路上小心，等你回來吃午餐！”

    嵐生出門的時候，安寧幫他提著包，待他穿戴整齊。

    “第一天上班，加油！”安寧做了個鼓舞的手勢。

    “放心吧。你一個人出去也要小心，不要迷路！”

    “我怎么會迷路？”安寧哭笑不得。

    “那我走了，不要送了！你那么早起，再睡一下?！?/br>
    松懈下來，安寧果然有一點疲倦，“好，我再睡個回籠覺?！?/br>
    顧嵐生出門，安寧也沒閑著，順手把鍋碗收拾了。一會兒，他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放下碗筷跑到臥室的窗邊，顧嵐生剛好出現在樓下。安寧沒有喊他，而是不動聲色地目送他小跑著走過前院，走到飯店后廚的巷子，然后消失在轉角。

    “希望以后每一個在一起的日子，都可以這樣送你，一定要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