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叫人陪著。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我睡得不踏實,主要是后背太疼了,疼得沒法睡熟,所以劉十九過來的時候我一激靈就醒了,瞧見她提著一個水桶和一個箱子朝我走過來了。我看著水桶里呼呼冒熱氣的水,水桶邊搭的毛巾,心里一沉。雖然我搞不懂魏棄之干嘛那么氣,但他惱了我,肯定就讓我吃不了兜著走。這水肯定是guntang的鹽水。 果然,劉十九和我說:“大哥,大將軍叫我來給您處理一下傷口?!?/br> 我沒受過這種罪,但也旁觀過,受刑的人叫得別提有多慘了。 我想,我還是能打得過劉十九的。 可我又想,只要我打不過魏棄之,就沒有意義。 最后,我牙一咬,心一橫,對她說:“魏棄之吩咐你做,我不為難你。你來吧,動作快點?!?/br> 我脫下上衣,背對著她。我聽見她走近,水桶落地。 “大哥,您是不是以為……大將軍是派我來折騰您的?” ……??? 她長長嘆一口氣。我聽見她擰毛巾,淅淅瀝瀝的水聲。她擦拭我的傷口。 ……看來這孫子也不算是一點良心都么有。 清傷涂藥,實在挺無聊,而且也不太舒服,這里那里地疼一下。我實在是悶不住了。 “你早看出魏棄之想讓我做他男寵了?”我問。我想,這是我自己猜出來的事,她也不算告訴了我什么多余的話吧。 但是劉十九不說話。 行吧。她不說話,我也沒法繼續沉默下去。心里煩,就想隨便說點什么。 “他干嘛不找韓嘯云,不找何紀安——干嘛非得來搞我——還是說他已經搞過他們了?只剩我——” “將軍,”劉十九突然發話打斷我,“魏大將軍沒有別的外寵?!?/br> “他可不像生手。沒有?誰信??!” 可她又不說話了。 怎么跟魏棄之似的,要不然不說話,要不然說了也叫人鬧不明白。是不是因為玄衣營被魏棄之親手調教,就沾染了他的習氣?真夠讓我悶得慌的。 “何必這么怕他,只要你不報告,他不就不知道我們說了什么嗎?” “玄衣營是大將軍的眼與耳,不會對大將軍有任何隱瞞。大哥你還是說話小心點?!?/br> “我也沒說什么不小心的話吧!”我生氣。魏棄之愛教訓我也罷了,怎么她也教訓上我了? 她不說話。我生氣,也不愿再說什么。這么過了一會,她藥也上好了。 “這是涂后庭的——您就自己上吧?!眲⑹沤o我一個小瓶。 我接過藥瓶,臉上燒起來。魏棄之讓我自己脫了褲子趴著時,我沒有這么臉紅,現在被一個小姑娘點明我和他做過這事,倒叫我特別羞恥起來。姑娘面前啊,就算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毛孩子,還是魏棄之的耳目,畢竟也是姑娘。姑娘面前就更想要臉面。 劉十九不愧是玄衣營培養出的,很會察言觀色,見我不自在,便撿起我被魏棄之抽爛的上衣,說:“我去給您換一件?!?/br> 偌大的囚室,又只有我一個人。 我覺得心里悶悶的,很空,很難受。之前被關在戾太子的牢里時,也有這種感覺,但那時候很快就陷生死掙扎,饑餓和干渴蓋住了這種難受。 ……我想叫人陪著。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 心里難受,懶得涂藥,再說也不那么疼了,我倒頭就睡。睡覺是真他娘的舒服??!我覺得我睡了好久好久,直到聞到了燒雞的香味。一睜眼,我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條薄毯,魏棄之坐在我床邊,冷冷地看著我。 他手里拿著個油紙包,香味就是從那飄出來的。 我吞吞口水。但是看看他那副我得罪了他的表情。我覺得這蔫著壞的鱉孫更可能是來故意來饞我,而不是特意送燒雞給我吃。 “阿信,”魏棄之開口了,“我沒有別的男寵,也沒搞過別人?!?/br> 劉十九那個小傻子,真是什么都匯報啊。 我坐起來。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還看著我。他要我說點什么。 ???我還能說點什么??? “哦?!蔽矣X得頭痛,“那……大將軍還有別的吩咐嗎?” “叫我子稷?!?/br> “哦?!蔽艺f。 我突然又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些回憶躍進我的腦海,線索串聯起來…… 我重新看向他。他皺著眉,抓著那個油紙包,凝神看著我,一副陷入苦戰時看輿圖想戰術的表情…… “你——”我說。 可我又覺得不對。魏棄之之前明明——我當他那么久的手下,他明明一直都沒有——明明一切的開端是我放跑了那個女俘虜,自己也不告而別,觸怒了他,他想報復我——而不是—— “阿信但問無妨?!彼f。 我問什么。我怎么問??!你到底恨不恨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最終說,“我還有機會……”我想說給你效犬馬之力,但感覺這樣說太虛偽,我要就算真盛他這么大情,他愿意原諒我,復我職,我也只是能做回原來那樣,而不是因此就給他肝腦涂地。 可我那么一猶豫,叫他的臉色沉下來。 “我不會再放你自由,你死了這條心吧,劉良?!彼f。 雖然這不是我要問的……但這么說,我的問題也算得到回答了吧……我肯定是當不了將軍了。 所以魏棄之還是恨我的。嗯,也許他想讓我當他男寵只是,呃,利用一下我殘留的價值,我畢竟是他熟人,魏棄之多疑少信……呃,雖然我覺得誰嫖女的玩男的都不至于要知根知底才帶得上床下得去鳥,但他魏棄之嘛……他一直都挺和別人不一樣的…… 我這么胡亂想的時候,魏棄之又開口了,語氣陡然緩和了起來:“阿信,你從此做我的男寵。我不需要很多人,只要一個,只有你就行。我會對你好的?!?/br> 他說著,把手里的紙包遞過來。我拆開,果然是新鮮噴香的燒雞。 我真的不懂他。 “子稷,我曾經拿你當兄弟,愿意為你兩肋插刀,”我說,“后來……后來我也不愿意幫著別人對付你,與你為敵。自始至終,我劉良自認都沒有對不起你?!?/br>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要是你氣我那么輕易就離開,那么輕易又回來,全然不顧你的臉面和你對我一直的情誼——我向你道歉。我知道叫你原諒我,你咽不下這口氣;可你也不是完全壞到底的人,一定要因為我死得很難看才順意?!蔽野鸭埌f回去,“你一刀了結我吧,不要這么對我。你會叫我恨上你。我一直很希望,就算全天下人都恨你,我也不要恨你,你終究……當過我最好的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