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　天氣晚來秋

    四面深山圍出來的天空是格外明亮的藍色，巨大的云層像上古的山鯤游擺在山霧蒼翠之間。

    大樹靠在石頭上，叼了根已經嚼到沒味的甘草，耳朵一動，睜開一直閉著的眼睛，同行的幾人都站直了興奮得望著密林另一頭。

    “樹，你說能搞來嗎？”麥子還沒成親，毛頭小子打定主意要在這次的貨里挑一個，“能比上一個村花好看不？”上回來的貨里邊有個特好看的，哭的可慘了，關了兩天不給吃的就軟了，出來逮著大樹使勁裝可憐，想讓人收了他，可惜啊，大樹就是沒反應，最后讓村東的老虎買走了，天天晚上接著哭。

    楊樹只看了他一眼，沒接話，也沒什么表情。

    “你咋就不感興趣，木頭?。?！”水生轉過去偷偷翻白眼。他可不敢當著面，大樹腰間別著狹長的剔骨刀，上頭血沒擦干凈，風一吹還能聞到腥味，怪滲人的。

    來了來了！

    深綠淺碧的郁郁蔥蔥間，幾個大漢背著麻袋近前來了，深一腳淺一腳，熟練的避開陷阱毒蟲轉眼就喘著粗氣到了跟前。

    “秋力，三個呢干得漂亮?。?！”麥子急忙圍上去，一數樂壞了，“打開我看看！”

    秋力人高馬大，單手擦汗，扒著手里一個袋子，“大學生現在不好騙咯，可警覺，還有便衣四處轉，可惜啊，都跟不進來?！?/br>
    山鬼村什么地方，與世隔絕，世外無法之地，群山環繞，懸崖峭壁，瘴氣五毒兇獸陷阱那是一樣不缺，密林里什么車子都進不來，沒他們村的人帶路一輩子也進不去，一段山路一段林，腳力好的也得走上兩三天。

    兩個袋子里一男一女，年紀不大，衣服都被扒的差不多了，什么通訊工具都沒，嘴里塞著布手腳捆著，這會人還沒醒。

    “這個呢，看看？”

    秋力按著手邊的袋子，聞言笑笑，“這個，是你哥我的，誰也別想搶?！彼隽藗€抹脖子的兇狠姿勢，臉上的疤跟著扭曲了下。

    麥子有點怕，但又想看。

    “秋力哥，悶著不好，到這了逃不走，看看唄?！?/br>
    他說的不錯，另外倆漢子也讓他把人放出來。秋力想了想，就打開了，里頭第三個人也是個小年輕，剛畢業的樣子，巴掌大的瓜子臉，嘴巴紅紅的像是山桃花，一節細細的脖子靠在秋力手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上是細碎的光，好看的很。

    山里漢子還挺細心給他托著脖子，“麥子，瞅瞅，漂亮不?！彼紱]舍得往那紅潤的小嘴里塞破布。

    那皮膚，近看簡直細膩的像是杏花家的豆腐，湊近了能看見細細的小絨毛，像是剛出生的奶兔，睡得毫無防備，勾的人心癢癢的。

    秋力還要說什么，眼前一花，被人推了一把連退幾步，站穩身就看見他的貨讓楊樹從袋子里抱出來一口氣抗肩上了。

    “你干什么！”秋力不干了，他走過去仰頭看著比他還高點的人，兇悍的語氣在對方冷淡厭煩的目光里不自覺就軟和起來，“這我看上的?！?/br>
    “我替你背回去?！彼f完也不等人回話，率先就走了。

    秋力在后邊瞪他，可想到他的身手又不敢言語，只想回去了讓村長爹給他把人要走。

    麥子和水生喜滋滋一邊一個背著人就跟上了。

    回村路不好走，他們每回都來這接貨，大樹是頭一次來，村長也是這意思，能挑一個貨回去，那就真是他自己人了。

    路上和先頭幾個漢子又嘲笑幾句山外人，哼了幾句山歌走深了。

    “別想著踹我?！睏顦湟贿呑?，一邊拍拍肩上人的屁股，心想看著這么瘦沒幾斤，沒想到這兒rou挺多，又不用生養這么會長。

    那年輕人眉頭微皺，眼珠在眼皮下滾了滾，挪了個不那么頂胃的姿勢。反正已經讓發現了，那干脆躺平。

    這幫人販子水平也太高了，那孫子借著搜身渾身上下摸了他幾百遍，鞋襪脫了還捏他腳心，癢得他差點繃不住笑死，凡是尖銳點的都扔了，綁著手腳的繩結特殊，他半天了都沒弄開，真讓人給拐了被賣掉……蒼天……他不要給這么難看的丑漢子當媳婦！

    李大為剛剛畢業，還沒持證上崗呢，被挑出來臥底的事他還挺高興，誰知就這么栽在了一盆毒蘑菇上邊。

    其實也不怪他，已經夠謹慎了，可惜山鬼村地處絕境，尋常人都進不去，買賣人口又是非常手段，他栽的不冤，援軍一時半會那是肯定跟不上了。

    那叫大樹的男人身高接近一百九，扛著他輕輕松松繞上路，過陡壁的時候那路才半尺多寬，他走得平穩，故意把李大為掛在外側，不靠著山壁，想嚇唬他。

    楊樹走得飛快，李大為偷偷睜眼，一眼就看見了天地倒轉的絕壁晴空，只要男人一松手，他就壯烈了。

    那壞蛋還顛他，吃醉了酒似的晃幾下，后邊秋力倒先急了，喊“大樹，你走穩當點??！”

    男人并不理他，盤山路都不夠一人通過的，后邊的人除了吼也沒別的法子。

    李大為哪里怕，他悄咪咪看來看去，哇好有意思啊，人工過山車，還是倒掛的！

    別說，這地方純天然的森林山川，漂亮的不像話，上頭看下去像是副油畫，景色生動顏色鮮嫩，白鳥飛過留下鳴叫，空氣又清新，是只有掛了十層濾鏡的仙俠古偶才有的效果。

    男人走得快，一拐彎，后邊都跟不上了，只聽見幾人氣喘吁吁的呼吸聲。

    他體力真棒，比自己警校出來的一點不差。

    李大為看見半山腰開著一樹山花，不曉得品種，風一吹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舞出幾個圈落向懸崖。

    哇～李大為看著飄到眼前的花瓣，擦過他鼻尖的小痣，忍不住感慨一聲。

    挺有趣，當旅游來了？男人輕笑，李大為一秒閉眼，他說他沒有醒，掩耳盜鈴的昏迷樣。

    楊樹摸了摸自己向上揚的嘴角，奇異的不太熟悉的情感充盈在胸中。

    天擦黑的時候，他們到了村里，村長帶著人站那等了許久，臉色不太好看。

    秋力是村長兒子，到了這里看見老父親臉色，也有點不敢造次，“爹?！?/br>
    “你比規定的時間晚了大半天?！?/br>
    “那個，出了點意外?！鼻锪Σ桓艺f盯上了偶然遇上的李大為，為了弄到手才耽誤了預計的時間。

    “如果有意外，那就應該收手立刻回來，更加不該晚?！?/br>
    “爹，我這是頭一次，您放心我很小心的，沒有尾巴進來?！鼻锪€在辯解，村長拿旱煙桿子狠狠抽了他一下，他挨了打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老祖宗定的規矩你也敢違反，下次取貨你不要去了?！贝彘L老子并不維護他兒子，教訓過后就查看貨了，“三個貨？不是原定兩個嗎？”

    “這個我給自己定了，是我的人?！鼻锪ψ叩嚼畲鬄檫吷蠌澭话褜⑷吮饋?。

    這時候，蘑菇效力過去了，另外兩個也陸續醒來，到了陌生環境，一群穿著幾十年前舊衣服的鄉下人圍著他們，看貨物一樣的眼神嚇人的很，兩個大學生咬著破布唔唔叫喊起來，不時有男人過來翻看他們，甚至把衣服打開檢查身體，兩人哭了起來，掙扎的厲害像是條魚。

    秋力抱著李大為，“你們選吧……喲！嚇我一跳，醒啦？”他正想調戲幾句那倆被圍的貨，一抬眼和李大為驚奇的眼神冷不丁對上了，黑白分明水汪汪的正好奇打量他呢，也沒叫也沒哭。

    “醒啦，你餓不餓，渴了嗎？”秋力喜歡他，一見鐘情那種，他前邊買過一個貨，是個女人，逃了好幾次都沒成，又生不出孩子，讓秋力給送村里寡夫折騰了。他也不是多喜歡那個，就沒什么感情的過了段夫妻生活，這回取貨的時候撞到這個小瓜皮，熱熱情情喊哥，心都給他喊酥了，頓時覺著自己就像山外人說的那樣，動心了，于是就一門心思把人給整回來了。若是聽話，就好吃好喝養著，要是哭鬧那就捆房里扒了衣服過幾個晚上，自然就乖了。

    “我聽你同學喊你大為？”秋力抱著他輕輕松松，“你這太瘦了，晚上我給你殺只雞補補？”

    李大為咂了下嘴，問“紅燒嗎？你們這有醬油嗎？”他什么都不問，自來熟的很，村里男人們覺得稀罕，誰來了不哭不鬧，尋死覓活的，還有這樣乖巧的？

    “我們這雖是山里，什么都不缺，只比外頭的更好?！?/br>
    “小嘴挺乖啊，秋力，你都買過大學生了，這個給我唄我出雙倍！”

    “秋力，你晚上舒服了，得空借我爽爽就成，我按一個貨的價錢給?！?/br>
    幾個男人和秋力關系好，湊上來想分一杯羹，村里風氣一向如此，有時候關系好的換著過日子也有。

    李大為眼睛咕嚕嚕四處打量，臉上沒顯，心里氣的不行。一幫人販子，把人當貨物買賣，還有什么見鬼的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做神秘大事的組織呢，純違法犯忌，都給我拘了?。?！

    村長瞧在眼里，知道兒子怎么回事了，就說“那成，你要他就帶屋里吧，看好了，別松綁?！?/br>
    “知道了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