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同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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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被張竛一提醒,他也覺得去拜訪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只提籃子水果太上不了臺面,又在附近的幾家禮品店逛了幾圈,最后選定了一個瓷質的小擺件,一對比翼鳥,勉強當作遲到的新婚禮物。 周三,他特意告訴莊文,請他去租車行里租輛適合開去做客的車子來,“沒有人會開著房車去做客的!沒有人!”他把這句話強調了十來遍。 整個周四林言都呆在家里,一邊注意著孩子的動靜一邊翻著自己的衣柜,他實在是沒有去別人家里做客的經驗,把那些互聯網上的著裝建議看來看去,越看越覺得迷糊,因為搬家匆忙,他只帶了些日常常穿的衣服,而他丟在那套單身公寓里的衣服也不怎么適合這種場合,太陽下班了,他還拿不定主意,最后又開始自暴自棄,決定就穿一身平時散步的衣服過去。 “又不是去找工作,我愛怎么穿就怎么穿?!彼谛睦餅樽约捍驓?,把盤子里莊文親手做的意面吃了個干干凈凈。 雖然心里這么想,周五一到,他還是沒來由地緊張起來,莊文說去提車了,張太太還沒來上班,他一個人抱著林墨在客廳里踱步,時不時地停下來察看孩子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換尿布。墻上掛鐘的指針一格一格地前進,他心里的勇氣卻在一格一格地消退。 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張太太在六點多現身了,可直到六點半莊文還不見人影,雖然兩個小區離得很近開車過去十分鐘都不用,林言還是難免焦躁了起來,無論是遲到還是自己一個人去,都是他不怎么想面對的場景。 就在他掏出手機準備給莊文打電話的時候,房子外頭響起了車喇叭聲,他打開前門,看見了一輛嶄新的跑車正停在屋子前的車道上。 揉了揉眼睛,那車還停在那兒,火紅外漆,流線車型,和汽車雜志內頁上一模一樣的型號。 “你租了輛瓦索倫跑車?你發神經??!”這玩意兒快抵上一套小平房了,雖然方式不同,可莊文看起來也不知道該怎么在上同學家做客時保持得體。 “不是租的,是我借的?!彼萝嚱o林言打開了副駕駛的門,手腕上一塊沉甸甸的銀白色表在夕陽下閃爍著。 “這個也是借的?又是從哪里蹦出來的有錢朋友?”林言把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這家伙不僅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襯衫也熨得沒一處褶子,還多此一舉地打了條黑色的細領帶。 “穿得太正式了!”欣賞完莊文這身足以去走紅毯的打扮后,林言大聲呵斥了他,一把把那條領帶拽了下來。 據莊文交代,車和手表都是向馬克借的,聽到這回答林言在記憶里搜索了好一陣子,才把那個外國人的大鼻子回想起來。 “馬克的房子就在附近,等他從國外回來,我們有空可以去坐坐?!鼻f文邊說話邊干脆地左轉彎,把車開進了蘭桂亭小區。 蘭桂亭是近幾年新開發的小區,大部分居民都是些事業有成的新生中產,馬克的車稍稍高出了這個小區的消費水平,低速行駛在小區主道上看路旁門牌號的時候,林言就接收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們在七點還差五分鐘的時候找到了地方,下車前,林言扯開了莊文那筆挺襯衣最上方的兩顆扣子,順帶抓亂了他的頭發,勒令他不要在主人面前表現得太出格。 “少說話,多吃東西,晚飯一過我們就撤!”林言拎著包裝好的禮盒走在前頭,清了清喉嚨,以一種深思熟慮過的節奏敲響了大門。 這個動作剛做完他就后悔了,因為他馬上就發現了大門旁邊的門鈴。 好在他敲完不久門后頭就響起了腳步聲,隨著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林言提起了自己的嘴角,迅速復習了一下自己精心修改過的開場白。 然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前來開門的不是許遠也不是王淞泉,被漆成白色的大門打開后,他看到了一張濃妝艷抹的,女人的臉。 “呀!”那張漂亮臉蛋發出了一聲尖叫,“林言來了!沒有遲到!” 她迅速地走上前來,伸出雙臂和他行了個擁抱禮,細軟的胳膊環繞著林言的肩膀,脂粉香氣中,林言的腦袋一片嗡嗡響,他怎么就沒想過王淞泉不止請了他一個人? 這分明是個小型的同學聚會! “好久沒見過你了!從初中畢業后就沒聯系過了吧?那時候也沒留個電話號碼什么的?!睆牧盅允掷锝舆^禮盒,名叫蘇羽的女人率先走進了客廳,“許遠說請了你的時候我都吃了一驚呢!今兒有好多老同學,我們剛還在打賭,看你會不會遲到!” 硬著頭皮跟在她快活的聲音后頭,林言走進了主人寬敞的客廳,西式風格的皮沙發上,確實早就坐了好些人,其中也有一兩條領帶,看起來是剛下班。 見他進來,那些人都紛紛起立和他來打招呼,林言認出了以前的班長李誠,這家伙明顯混得不賴,小時候的黑色塑料框架眼鏡換成了頗有些斯文敗類氣質的金屬框架,深藍色的襯衣很貼他的身型,手腕上戴了塊金光閃閃的表??匆娝霈F在這兒,林言多少得到了一丁點心理上的安慰,李誠以前很是對王淞泉大力追求過一陣子,今晚立場有些尷尬的不止林言一人。 “這位是?”寒暄了一圈,馬上有人眼尖地發現了房間里的生客,林言回過頭去,看見莊文正站在一個木質架子旁看上頭擺放的小裝飾品,他看起來那么隨意,毫不拘束地立在那兒,倒顯得他們這些擠在一起的人有些局促了。 “這是莊文?!绷盅燥w快地跑過去把莊文拉了過來,很明顯,莊文即使啥也不干,也會馬上成為這房間里的焦點。 “您好?!便墩娜巳褐?,李誠最先反應了過來,向莊文伸出了打招呼的手,兩只alpha的手握在一起,林言發現李誠的目光迅速地瞟了一下莊文手腕上的手表,臉上的微笑更殷勤了幾分。 不知道什么原因,林言成了這群人里唯一帶了“家屬”的,自然就成了眾人重點盤問的對象。蘇羽坐在他身邊,叫他老實交代一下“羅曼史”,以李誠為首的一眾男性則各種旁敲側擊,試圖摸清楚莊文的底細,莊文的回答還是跟以往被問到這種問題時一樣,恰到好處的模棱兩可。 “你什么時候結的婚?”蘇羽新近訂了婚,手上戴著枚珍珠鑲鉆的戒指,因此對這種問題十分感興趣。 “我還沒結婚呢……”面對她的熱情,林言屬實有些招架不住。 “林言孩子都有了,結婚不是隨時的事嗎?蘇羽你可得加油了?!蓖蹁寥穆曇舫霈F在客廳里,他是來通知客人們可以開飯了。 飯桌上照常要有些話來當佐料,因為莊文嚴格執行了林言的吩咐,多吃少說,從他口里挖不出什么的男人們只好自己出場來調動氣氛,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捧場。從他們的話里,林言大概了解了一下這一屋子人的動向。誰誰誰進了一流的投資公司,誰誰誰還在讀博士,許遠現在是市里一所重點高中的校隊教練了,王淞泉則剛被聘為一所大學的講師。 總而言之,大家過得都挺不錯。 “唉唉,我帶了酒,我帶了酒!”晚餐是偏西式的,餐后還為客人們提供酒水甜點,李誠制止了許遠給大家倒酒的動作,跑回客廳取了個木盒子過來。 “我上次出差從國外帶回來的,我們老板收到的對方項目組的贈禮,他不愛紅酒,就送給我了。絕對的好東西,是國外貴族的私家酒莊釀造的,叫什么什么西塞爾?市面上都買不到!” “西塞爾不就是那個在咱們市里修廣場的財團嗎?” “對對,就是那個!”像不少從事金融工作的人一樣,李誠一談起財富來就會變得眉飛色舞,即使那巨額財富和他沒什么關系。在他的熱情感召下,桌子旁的各位都不禁對這被倒入酒杯的緋紅液體肅然起敬了。 “瞧瞧咱班長給吹得,好像我不拿金杯出來都配不上這好酒了?!蓖蹁寥v了句帶點挖苦味的俏皮話。 “好酒不用杯子襯!就算用塑料杯喝不也是好酒嗎?” 望著手里的玻璃高腳杯,林言左瞧右瞧也沒看出這液體有何與眾不同之處,除了香味確實比他往常喝的東西濃郁些,但在他的觀念里,這遠遠不值得坐在他右手邊的一位同學喝得那么一臉虔誠。 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莊文,卻只見他仿佛沒聽到李誠的宣講一樣,沒仔細欣賞那紅色液體在杯中流轉的光澤,也沒閉上眼睛細細品味酒香,而是一仰脖就把自己的杯子喝了個干凈。 就跟喝水一樣。 晚餐圓滿結束,是找機會開溜的時候了。一群人又熱熱鬧鬧地回到了客廳,繼續懷念舊情,林言邊哼哼哈哈地接話,邊偷偷看手機,打算等時間變成九點半,就立馬找理由回家。 “還記不記得以前咱們野營那會兒?點著火,許遠你給大家彈吉他?喔,那時候真浪漫?”蘇羽突然把話題轉移到了中考后舉行的一次班級野營上來,林言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最后一次班級活動,自那以后,他就沒見過許遠了,直到那次在商場里不期而遇。 “還懷念那個啦?咱們今天就能重溫呀,剛好我買了些蠟燭!把燈關上,許遠你把吉他拿出來?!彼脑捈て鹆送蹁寥膹娏曳磻?。 “我好久沒練了,怕是要獻丑了?!?/br> “哎呀,沒關系嘛,反正你當年彈得也沒多好?!?/br> 十分鐘后,林言的眼前就只剩下了搖曳的燭光,王淞泉用那種彩色的粗蠟燭在瓷磚地板上圍了一個圈,客人們都坐在圈外的墊子上,一陣帶有調笑意味的掌聲后,許遠低著頭,拿起吉他,彈起了那首林言很熟悉的歌。 他彈得比以前好多了,那些在學校走廊上斷斷續續的樂句,此刻正流暢地從他指尖流泄出來,坐在他身旁的王淞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林言看見那兩瓣嘴唇翕動著,輕聲合著音。許遠盯著吉他的弦,燭光中那些流逝在他身上的時間被抹去了,他好像又成了林言記憶里的樣子,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抬起眼睛,只留給林言一道專注的側臉。 得了,怎么還在犯傻,這首短歌過后,客廳里爆發了熱烈的掌聲,林言邊鼓掌邊狠狠嘲笑了一下自己。 “再來一首!”蘇羽在起哄。 “不能光勞累我呀,你們誰也來一個,就當我拋磚引玉了?!痹S遠嬉笑著,游離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最后在林言這邊停了下來。 “莊先生會彈嗎?”林言只見許遠喉頭一陣上下滾動,緊接著就拋出了一個讓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的問題。 大家的視線聚攏過來了,而林言還沒來得及用小動作制止坐在身邊的莊文,他的回應就響起來了。 “叫我莊文就行了,請給我一個滑棒,最好要玻璃的?!?/br> 這個聽起來頗內行的回答,明顯叫許遠愣了一下?!拔抑挥薪饘俚幕??!?/br> “也可以?!?/br> 房間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了,許遠離開去拿滑棒的空檔里,林言很清楚地聽到了屋子里其他人的竊竊私語,莊文居然跟個青春期小男生一樣想瞎出風頭!林言在暗處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發誓等回家自己首先要修理他一頓。 滑棒很快被遞了過來,莊文道了聲謝,把那根金屬制的中空管子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他低著頭,在弦上試了幾個音,沒有一聲通知,就自顧自地開始彈了。 雖然已經從莊文身上得了許多驚喜或驚嚇了,而此時此刻,林言意識到這種事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完。他從沒見過莊文摸任何樂器,但就在他眼前,莊文那兩只靈活的手很輕松自如地開始在吉他上移動著,樂句仿佛被什么力量召喚一樣從那兒流淌出來。房間里的人都緊盯著他,好像他是個什么了不得的魔術師,而他則目不轉睛地望著身邊的林言,甚至都沒低頭看一眼弦,好似那吉他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或者是他的雙手已經具有了獨立意識,可以自己演奏。 這是首林言沒聽過的歌,他甚至不知道這曲子是不是有歌詞,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知道這一定是首情歌。他感到臉上很熱,就像那些擺在他身前的蠟燭已經燒到了他身上。 最后一個音消失在空氣中半晌,屋子里還是一陣被震住的沉默。林言聽到一聲孤零零的掌聲,緊接著掌聲連成了一片,許遠帶頭鼓起了掌,隔著那幾個人,林言說不清他臉上是什么表情。 “沒想到我們中有專業人士!這下我可丟大臉了!” “家里有玩音樂的,跟著學過些而已?!鼻f文微笑,取下指上的滑棒,連同吉他一起遞還了過去?!澳阍撜{調音了?!?/br> “我去下洗手間?!备嗟膯栴}被拋了過來,在這片喧嘩中,林言站起身來,飛快地逃進了黑暗的走廊。 電燈的光芒讓他的眼睛瞇了一陣子才適應,鏡子里的人臉紅得好像個番茄,眼睛也亮得不正常,林言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捧了好大幾捧水澆到自己臉上,這才讓臉色稍許恢復正常。 他狠狠地抹了把臉,就發現莊文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后,叉開手臂撐著洗手臺,整個人攏在他背后。 “怎么?大明星也落荒而逃了?”他調侃了一句,鏡子里的莊文卻跟沒聽見一樣,微俯下身,把鼻子湊到了他的肩窩處。 “靠我這么近干嘛?你是狗嗎?別聞我!”alpha的鼻息噴灑到了omega的腺體周圍,這是最危險的信號,林言不由得警戒起來,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男人。 好在莊文很聽話,危險的氣息離開了,他往后站了站,兩只手還是沒離開洗手臺。 懶得去管他,林言自顧自地洗了手擦干,轉過身去就和莊文對了個正著,見他回轉過身,莊文非但沒讓開,反而靠得更近了。 “干什么?讓我過去呀?!鄙焓滞屏藥紫?,這人卻跟堵墻一樣立在那兒。 “吻我一下?!蹦莾芍桓觳舶蚜盅哉麄€摟住了,莊文低頭看著他,眼睛深陷在陰影里。 這是啥?出了風頭后討獎勵?林言無語了,可莊文看起來超級認真,這是在別人家里,最好還是不要跟他吵。 于是他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很輕松地找到了莊文的嘴唇,一開始這個吻很正常,是那種輕輕的晚安吻,可林言感到莊文的胳膊在自己身上越收越緊,接著,他的牙關被撬開了,洶涌的,不加克制的情欲氣息涌了過來,把他砸了個暈頭轉向。在這陣暈眩中,他感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莊文用一只手環抱住他的腰,把他放到了寬大的洗手臺上。alpha強健的軀體擠進他的兩腿間,還沒等林言反應過來,他的褲子就被扒到了膝蓋處,赤裸的臀部貼在石質的洗手臺上讓他被凍得一激靈,可莊文近在咫尺的呼吸和那些稱得上有些粗暴的撫弄,很快就讓他全身都變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