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著一襲白衫，身長而立，顏如白玉，就站在門邊靜靜的看著他，恍若隔了一個世紀。

    路離有些猝不及防，同樣沉默的看著元凌。一絲復雜的思緒從體內飄了出來，不知作何言語。

    他記得這個人的臉，也記得他的名字，至于他和他的過往，他卻是真的記不得了。

    元凌眼中的墨色就像洪水，不斷沖刷著路離的思緒，讓他的神思被元凌牽著走，生出了一股沒來由的愧疚感。

    “你……”

    路離嘗試開了口，想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卻見元凌依舊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想找個借口離開這里，眼看就要出門，卻在經過元凌身旁的一瞬間，被他抓住了手掌。溫熱的軀體從背后抱住了他，將他的腰腹摟的死緊，像是下一秒他就要煙消云散。

    “徒兒……”

    元凌顫抖著嗓音，抱著路離的手指都在發抖，長直的睫毛垂落了下來，骨節掐的死緊。

    路離一看這雙白皙的指節緊緊拽著自己的衣物，手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非常用力。肩膀處的溫熱從頸間傳來，像一團炙熱的火球，不斷灼傷著他的rou體。

    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行動，只能任由元凌靜靜地抱著他，沉靜許久。

    元凌把頭挨在他的頸窩處，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似乎他們正是一對親密的戀人。

    “路離，為師終于找到你了…”

    “為師等了好久…”

    他慢慢的說著，聲音逐漸由平靜化為了一股淡淡的哀傷。路離即便忘了和他之間的過往，但聽著他如此的言論，還是感覺心臟那處沒有來的抽痛起來，十分難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思考了半晌還是沒能將那句我忘了你說出口。只能任由他抱著，像一個機器人一般承受著元凌的思念，默不作聲。

    可惜的是，元凌是什么人？天界的大佬，元老級的人物。他從看到路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已經不是他了。

    他驚人的洞察力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只需要一秒便能琢磨出許多信息，也加大了自身的悲哀。

    他一味的安慰著自己，路離還是他的路離，根本就沒有變。就像一只失去了主人寵愛的寵物，一直在向路離索取著最后的溫度，蒙蔽自己的內心。

    自從路離從仙界離開之后，他便潛心修煉，在藏書樓待了許久，等到外面的徒弟換了一輪又一輪，天地之間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才算是修得正果。

    當他來到路離所在的世界時，只找到了路離的住處，卻沒有在這個世界探查到他的蹤跡。再結合路離之前信中說過的話，他大體也能知道，路離肯定在別的世界執行任務去了，所以還未歸來。

    于是，他便在這個世界扎了根，時刻搜尋著路離的氣息，終于在前一段時間，靈力有了明顯的波動，他終究是回來了。

    但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這個人，而是這人將他忘了或者另有新歡。這都是元凌所不能接受的。

    想見的人卻不能見，想說的話卻不能說，只能藏在暗處，當一個靜靜的窺視者，似乎自己只要這樣沉默的看著他，就能度過一切的一切，也不需要去接觸他的變化。

    但他知道，人終究是要見的，而未知的結果也是他終究要面對的，他本想把這時間延后延后再延后，卻沒想到路離竟然提前歸來，還在這個房子里等了他許久，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意外的眼神讓他心寒，他陌生的情緒讓他愁苦，他找借口離開的行為讓他心碎，他對自己沒有的回應讓他心死。

    元凌收緊了抱著徒兒腰腹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像是要把他的腰肢給折斷，路離能明顯感覺到這股強大的力量，也能感覺到一些濕潤慢慢的滴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帶出一股透心涼的寒意。

    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失去了表達的功能，嗓子像是堵住了似的，根本發不出聲音，腦子里莫名的情緒在翻滾著，像是一頭野獸一般不斷在他腦海內廝殺，攪得他頭疼欲裂。

    路離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制壓下體內煩躁的情緒，他慢慢伸手抓住了元凌的手背，靜靜的恩了一聲，也沒有挑破兩人之間尷尬的關系。只是這樣抓著他的手，靜默無聲。

    “滴滴滴……滴滴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兩人僵持的氣氛，路離咳嗽了幾聲，慢慢將元凌抱著的手掌拿開。然后說自己去接個電話，便將桌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你跑去哪兒了？前段時間怎么都找不到你這個人“

    “今晚出來吃飯“

    好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是想讓路離好好犒勞一下找不到人的這段日子。

    路離沉默幾秒，看了元凌一眼，隨后改口道。

    “改天吧，有急事，到時候我約你”

    “啊，又有事啊，什么事？”

    好友依舊在電話那頭嘰嘰喳喳地鬧著，希望路離給他一個解釋，路離隨便扯了個謊，說自己的工作任務太重了，玩不成，到時候再加倍請客。于是他的好友在這樣的誘惑之下也算是答應了路離，爽快的掛斷了電話。

    “你還沒吃飯吧？想吃什么？“

    路離看著站在門口的雕像，看著他盯著自己的眼神，把他別了過去。

    元凌靜默了半響，說自己隨便吃一點，然后就被路離邀請過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自己則跑去廚房忙碌去了。

    現在的他腦子一團糟，根本就沒有想好怎么和元凌相處，要知道當初是他要求靈石將自己的記憶抹去，肯定有他當時的理由，如果他現在貿然恢復肯定是不明智的。

    而且元凌看他的眼神已經足夠震撼他了，再加上他莫名其妙的頭疼，給了路離足夠的警醒。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舍不得傷害眼前這個人，該說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只能夠暫時的隨著他的意，他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也算是一種對莫名愧疚的回饋。

    咕嚕嚕的熱氣從廚房里傳來，是面條的香味。路離本就出去旅行了，家里也沒什么菜，只能夠將就一下冰箱的食材，簡單的做了一個青菜雞蛋面。

    他將熱氣騰騰的食物放在了面前，讓元凌先吃。元凌也沒有動筷，只是盯著路離看?？吹穆防镉行┎缓靡馑?，只得暫時性的進廚房忙碌著，總算是把另一碗面條也下好了。

    兩個人坐在客廳的餐桌上，沉默了幾秒，直到路離讓元凌繼續吃，元凌才勉強動了幾口。

    “今天比較倉促，先將就一下”

    路離說著，趕緊將自己的面條挑進了嘴里，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他確實很餓，但是更讓他煩的是兩人之間那種奇怪的氛圍，讓他更加受不了，于是他就像餓了幾天沒有吃飯的人一樣，將碗里的面條咕嚕咕嚕的吃下肚，以此來抵消元凌盯著他的尷尬。

    元凌全程都在看著他埋頭吃飯的樣子，倒也沒怎么動筷，直到路離吃完了一碗面，看見他碗里的東西還沒動的時候，讓他多吃幾口，他才試了幾下，還剩了許多。

    “多吃點吧，不合胃口嗎？”

    路離問了幾句，看著元凌在他面前慢吞吞的吃著，像是對食物沒有欲望一般，讓他有些尷尬。

    但他轉念一想，突然就想起了元凌其實不用吃飯這件事情，也就沒有這么強求了。

    他大概等了一會兒，看見元凌沒動筷了，問他是不是吃完了，元凌默默的點點頭，看著路離在他面前收拾餐桌，將這些碗筷移動到了廚房里清洗，全程都是沉默的。

    路離也不敢和他說話，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他將家里簡單打掃了一遍，也沒有去問元凌住哪。

    因為他知道這人肯定會在他家住。他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他就默認了，將元凌要睡的床單被套全都換了，也把房間打掃了一遍，讓他睡在這里，之后汗流浹背地脫著身上的衣物，被大量的工作和炎熱的天氣壓榨著，準備洗個澡。

    元凌全程都在沙發上坐著，像一尊冰雕一樣看著他，墨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離也沒有和他對峙的意思，盡量不和他待在一個空間里，他拿了自己要用的毛巾，進了浴室把門關上了。

    “呼……”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莫名的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被那種凝視壓的喘不過氣來。

    元凌的眼神就像刀子，其中蘊藏著許多復雜的情緒，有悲傷，有欣喜，有絕望，有憎恨，還有各種他無法辨別的思緒也在一同糾纏著，讓路離仿佛扛著五指山一般，根本無法放松。

    他從洗漱池里接了一把冷水澆在了自己的臉上，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隨后便放開了淋浴的開關開始洗澡。

    冰涼的水花順著龍頭嘩嘩落下，澆在了路離的臉上，驅散了滿身的熱意。他洗著洗著，感覺自己的身體也沒有這么燥熱了，心情也似乎平靜了下來。他照常轉身去拿放在一旁的沐浴露，卻發現根本擠不出什么東西，里面的液體早已經發硬，用不了。

    這種尷尬的情況讓路離有些心煩，而他的頭發已經被泡沫席卷了，滿頭都是洗發露，就連他背上也沾滿了一些，根本不可能擦干身體再出去。

    于是他硬著頭皮喚了一身元凌的名字，就聽見那清冷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問他怎么了，路離尷尬的說著，讓元凌從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沐浴露來遞給他，說這里已經沒有了。

    元凌恩了一聲，徑直走向柜子去拿了東西出來，走到了路離洗澡的門前。

    “好了嗎？”

    路離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影子，見他不說話，再次問了一遍。

    元凌慢慢點頭恩了一聲，看著路離將洗澡的門開了一個縫隙，從里面伸出了一只滿是濕水的手四處亂晃，想讓元凌把沐浴露遞給他。

    元凌沉默了幾秒，還是將這個東西遞到了路離的手上，全程都沒有答話。

    路離抓著眼前冰涼的沐浴露，將這東西從縫里抽了出來，勉強松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有些目瞪口呆，以至于那沐浴露一下就摔在了地上，撞爛了一個口子。

    元凌把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