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送走
“圣子想知道前段時間教中傷亡么?”,帶了些啞意的男子聲線,李蟬拿著一本冊子,以來便端正的拱手說話,視線卻難以從坐在湖邊的少年身上移開。 原因無他,膚白勻凈的少年,本是儀靜體閑,腹部卻不自然的隆起,將綢緞的衣衫都繃得緊緊的。 若非整個教中都知道圣子是男子,李蟬都以為圣子懷孕了。 少年神色帶著不適,伸手錘了錘腰,接過阿紫奉上的茶點,“說來聽聽?!?,也偏著頭看向教中左使。 男子打扮不似大多數教徒般隨意,墨發高髻,隨手撥卷解釋都自成一派,風姿可拘,墨衫金帶,耳廓上點點金色,看似衣著正常,許夜看在他半遮半掩的鎖骨,若是女子,說是酥胸半露也不為過。 “竟然有三十七人之多?此前我們又沒惹過五毒教,他們非要找事?!?,許夜心中一駭,沒想到短短時日,五毒教已經自發找起煉蛛教的麻煩,難不成香卡申已經知道他是煉蛛教圣子了。許夜眼神冷了冷,和他的過節,看在總壇不可言說的規矩的份上,他勉強不再計較,可五毒教和煉蛛教的過節卻不能這么算了。 想到五毒教惡毒之極的作風…… 從前教中積弱,又沒有合適的手段,可如今……許夜看了眼身邊的阿紫,連意華去往總壇另一個方向測試,一直沒有發現異常,阿紫是魔功三層,若是人人都能通過魔功與蛛王cao控身體,那可是防不勝防的手段。 不但魔功暴亂的可能減少太多,攻擊手段也詭異得多。 許夜摸了摸脹疼不好受的肚子,皺著眉想到,不知此法能控制的最高境界是幾層。 “五毒教向來在苗域肆無忌憚?!?,許夜揚眉揮了揮手示意李蟬湊近些,“我們可以讓他們窩里斗……” “這簡單,待過了冬就讓分舵準備?!?,李蟬附身點了點頭,視線落在許夜腹上,那是…… 跟來的波金栗見兩人像是聊完,大剌剌坐在邊上,“圣子怎么跑養狼這鬼地方去了?!?,毫無作用的抬手遮了嘴,“圣子去恩月閣瞧瞧么?屬下這幾日可是苦等著圣子都不來?!?,李蟬將書冊遞給守衛,輕聲提醒他,“咳咳。圣子最近不好耽于享樂?!?/br> “怎么是享樂呢,我可是把恩月閣主殿重新修整了一番?!?,波金栗拿了塊糕點丟嘴里,引得阿紫神色怔了怔。 許夜還是被波金栗半拖著去了恩月閣,一入主殿,多了許多雜物,隨處都是燈架、屏風,還有張不知大了幾倍的床,遮著窗外的紗幔都換成了厚重許多的麻布,看著比之前的空曠荒涼溫馨多了。 許夜扶著腰坐到床上,“不用布置得多好……” 波金栗也從善如流躺上去,伸著胳膊墊在許夜頸下,咂舌道,“我說圣子怎么一點想不起我……這可玩得大。波金栗自愧弗如?!?,叫住正要離開的李蟬,“別走啊,左使不想和圣子聊聊么?” 這時已近黃昏,李蟬倚在床背,墨發如水般落在肩頭。 他說,“不必說了。圣子并非我想得那般……” 波金栗笑著道:“哪般?”,拉著許夜的手,“左使可以為圣子不想與他雙修,傷心日久?!?/br> 李蟬閉了閉眼,曲著腿擱在床沿,抓了抓衣褶,“……圣子自然比我想的兼愛得多。也是為了讓更多人受益。初衷是好,可入恩月閣是要付出代價的,不能以表面的輕重論斷?!?/br> 勾了勾唇,許夜也看出他未必沒有抱怨,可他看著樣貌英俊,言語認真,年紀輕輕,耐心自然便有了,“我也未曾想過教中有雙修資格的,都能如此俊朗?!?,教主入魔實在太可怕,把他嚇到了,實在不敢再照從前的規矩繼續。 李蟬才笑著低頭看他,波金栗就將他腦袋轉了過去,“圣子不會喜新厭舊吧?!?,大手攏著少年玲瓏的下巴,仔細盯著,“見了李左使便不想要我了?” 也不知道怎么一會好好的,一會就吃醋,李蟬不也是他叫來的么。 許夜在他手心掐了一下,便聽李蟬說:“能有資格陪在圣子身邊的,就算不是容貌出眾,那也是教中出類拔萃的年輕人,畢竟不論在何處,最需要的都是壯年……” 他說話時帶著蠱惑般的認真,許夜不禁聽呆了他帶著啞意的話語,李蟬雙眼靈氣滿溢,五官三分斯文七分軒昂,許夜長吸了口氣,兩人越靠越近。 “圣子?!?,李蟬忽然道,許夜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與我們在一起,也許不是圣子本意??扇羰鞘プ訁拹毫苏l,一定要讓他知道,不然……他或許會郁郁而亡?!?/br> 許夜笑著問:“這么嚴重?” 李蟬也笑,“圣子也許沒有體會?!?,眼中含著憂傷,與圣子雙修,就像是一座沼澤,一步步都踩在最溫暖柔軟的水中,可每一步都在下沉……正是這種無力掙扎的感覺,讓他們不會再掙扎。 許夜先是愕然,沉默,波金栗的手搭在他腰間溫熱的氣息傳來,也沒有開口說話,哼笑一聲,許夜撐起身,想叫阿紫進來,準備回家吃飯,一個守衛忽然沖了進來,“左使!不好了!打起來了!那些道士打人了!” 陸蕁白和人打起來了。 其實也沒打起來,他也被他的師兄弟拉住了。 煜之確實要害受傷,托了煉蛛教醫術還算高明,如今性命無憂,可也需要時日養傷,加上幾人也都中毒不淺,許夜便留他們多住幾日。 讓教中醫師暫時緩解一二。 許夜抽了抽嘴角,退了一步看著滿地的包子。兩對老夫妻正面紅耳赤罵罵咧咧地收拾攤子。 “什么人吶!要不是圣子留他們在總壇,他們哪有資格呆在這!早就被毒蛛咬死丟出去了?!?/br> “人皮人rou他們是耳朵鑲了金聽不了這詞么?” “拜見圣子!拜見圣子!” “圣子怎么來晚市了!”,見了有恩月閣標志的軟轎,一眾普通教徒看也不看便俯身拜。 許夜聽了幾句教眾的對話,看了眼地上滾落出的rou,滋滋冒著油光還透著rou香,許夜意識到事不太妙,忙讓人將老夫妻扶起來,承諾會給他們補償。 “好了好了,都圍在這做什么!”,波金栗揮了揮手,讓晚上的集市提前散場。 “師兄!你這是做什么?”,莫蕁柳低聲對陸蕁白說。這是魔教的地盤,他們愛干什么干什么,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陸蕁白的眼神卻落在被波金栗從軟轎扶出來的許夜身上,少年膚色白皙面色紅潤氣色極好,可再一看,他神色大變,連帶著身后幾個是兄弟也是不掩驚詫然后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幾日前還是纖細嬌弱的少年,今日怎么就……令人不寒而栗。 許夜笑了笑,“諸位養傷養的怎么樣了?”,看了眼周少寒,若沒有幾個武藝高強者在教中或許還能做些什么,可教主閉關,這些人又不是普通人。 “若是養得差不多了我就讓幾位教徒送你們出去?!?,許夜當然也不會隨便找茬,“我的教眾做什么都是煉蛛教的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br> 陸蕁白拉開一邊抓著的手,“確實,不過既然一教之人有相同的堅定的信仰,那就是同道之人,他們之間這么互相殘殺,你們也覺得是應該的么?”,他眼中莫名帶了些氣結和恨鐵不成鋼,“你、圣子,就算你們總壇大體還是以安靜生活為主,可苗域那么亂,總有一天會波及到,逃避紛爭能有什么用?” “師兄,別說了?!?/br> 許夜看了眼面露不贊許但仍站在陸蕁白身后的師兄弟,不禁想到自己身邊的人又是因為什么聚在身邊,他忌憚地看了一眼周少寒,平和地道:“諸位少俠盡管在教中養傷即可,其余的事,自然有教中料理。不勞費心?!?/br> “那個,衣食沒有少了諸位少俠的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往恩月閣報,別來教中的集市了。這里一直是什么都有的?!?,總壇雖說只開放給信仰虔誠的教徒,但對蜘蛛的信仰虔誠不妨礙他們為人極端可怕。 許夜沒想到他都說完了陸蕁白還是追了上來,“你還有什么事?” 陸蕁白看著這扇小窗中的秋水明眸,涌出不少猜測,看了眼跟在一旁的波金栗,不由壓低了聲音:“我看你們教中都練的是些yin邪功夫,做是也是邪門外道的很,他們這么對你……你真不覺得有絲毫不對么?” “對……不對?!?,許夜掃了眼陸蕁白,笑了笑,“又干你何事?”,放下小簾。 陸蕁白停下步子,在他看來,銀月城的功法縱然邪門,但也不至于如煉蛛教這般……這般,總之既然那么容易走火入魔,那為何不干脆練些更好更簡單的功夫,煉蛛教卻把有這樣念頭的教眾全殺了,有人當街發狂憑著最后的意志力求救卻被打暈了拖走。 沒過幾日,周少寒便覺得周圍的視線越發陰郁,他覺得留在此地的時候越短越好,便向許夜辭行。 許夜笑著讓人給他們圍上遮眼布,引他們出去。 七日之期也很快就到了,許夜時常在夜晚脹疼地難以入眠,已經收攏恢復的后xue也不受控制的溢出一波波濕液,一日夜晚,許夜睡得滿頭大汗,雙腿不自然的分開,抓緊了連意華的手臂,艱難的道:“不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