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月，再次回到熟悉的家，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夜色中的別墅一如既往，只是里面安靜到有些寂寥。臨近年關，全家上下都在準備年貨迎接新年，仆人也不例外。這么長時間，小雪還是習慣吃飯時擺上高景行最喜歡的食物，把他的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就像他不曾離開一樣。

    姚芹怕小雪一個人太孤單，特來陪她。兩人正在廚房忙活，忽聽敲門聲響起。

    “這么晚了，會是誰……”

    小雪正和面，小芹笑道：“我去開門吧?！?/br>
    她擦了擦手解開圍裙，打開門禁，夜色中竟然出現高景行的身影，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一愣高景行已經幾步走到她面前。

    “好久不見?！?/br>
    姚芹激動不已，熱情地擁抱住他：“小少爺，你可回來了！”

    柯宇寰冷著臉把她從老婆身上拎開。

    姚芹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跟著他的先生。

    高景行淡笑著介紹：“這是我的......”

    “我知道，這是你先生嘛?！币η垡浑p眼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轉，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高景行：“小少爺，你怎么突然回來了？萬一被別人發現......”

    高景行笑道：“裝死裝得夠久了，也該復活處理正事了?！?/br>
    姚芹會意，粲然一笑。室內傳來小雪的聲音：“小芹，是誰??？”

    高景行示意她噤聲，自己閑庭信步地走進去，小雪擦完手，一回頭，正看到死而復生的少爺，嚇得一聲尖叫，柯宇寰很有先見之明地捂住耳朵。

    小雪瞪大眼睛，劇烈喘息著，呆呆地盯著高景行，怔在原地。直到高景行溫和的聲音響起：“小雪，是我，我還活著?！?/br>
    小雪又看到一旁的柯先生，淚水奪眶而出，撲到高景行懷里緊緊地擁抱住他：“少爺，我以為你死了...我沒想到還能看見你......”

    柯宇寰抽抽嘴角，這些小姑娘怎么一個個跟演生離死別的偶像劇似的？

    高景行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讓你擔心了?！?/br>
    小雪抽著鼻子，梨花帶雨，想摸摸高景行的臉，被吃味的柯宇寰拉走，攬住老婆宣誓主權。

    “看也看了，哭也哭了，可以吃飯了吧？很餓?！?/br>
    兩個女生頓時一記眼刀剜向這個氣氛終結者。

    “少爺回來了，那今晚一定要做得豐盛點！”小雪喜不自勝，“我這就告訴廚房，都做成少爺喜歡吃的菜！”

    小芹把高景行的房間收拾一新，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拿起看到是沈靈的電話，心中思潮起伏，還是按下拒接。又震了一下，沈靈的短信發來——

    “對不起，小芹，我只是一時沖動才會做那種事，我不會再嚇你了，原諒我好不好？”

    小芹抿抿唇，心中更加苦澀，該道歉的求得原諒的明明是她。

    沈靈的短信再次發來——

    “小芹，我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給你帶了禮物，可以送給你嗎？”

    小芹心中一動，她從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如果不是沈靈，她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暖流淌過，面對她的情真意切，情深意篤，她更加無法回應。

    百轉千回間，沈靈的電話打過來，她手足無措地接下，沈靈聽起來非常開心：“你終于肯理我了。小丫頭，生日快樂?！?/br>
    姚芹眼窩一熱，淚水奪眶而出，卻緊緊地捂住嘴，不敢讓她聽見。

    “你還記得之前說過，想讓我陪你過生日嗎？現在這句話還算不算數？”

    姚芹抽抽鼻子，這細微的響聲被沈靈聽見，沈靈心中一揪：“你哭了？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是......”姚芹忍不住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我...對不起......”

    她是個廢物，躊躇半晌還是只能說出這不痛不癢的幾個字，竟是怎樣也無法坦白陳詞，和盤托出。

    “別哭了，”沈靈急急地安撫，“我可以去見你一面嗎？我保證什么也不做，就只陪你過生日?！?/br>
    姚芹重重地點點頭，又想起她看不到，顫著聲音說了一個：“好?！?/br>
    沈靈欣喜若狂：“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去?！?/br>
    燈火通明的客廳，小雪一邊擺上精致的菜肴，一邊傾聽兩位少爺死里逃生的傳奇經歷，連連驚嘆。

    一切都跟之前一樣，好像什么都沒有變。

    柯宇寰想到那陰魂不散遺臭萬年的高景明，吃飯的心情毀了一半。他有些不放心：“那條狗怎么處理？我怕他以后還會威脅到你?！?/br>
    高景行微微一笑：“他只剩最后一口氣吊著了?！彼麅筛种改砥鹨粡堛y行卡：“這里面是他貪污受賄的數額，還有他洗的黑錢?！?/br>
    他重重把銀行卡摔到桌上：“這些，夠他坐一輩子牢了?！?/br>
    柯宇寰不可思議：“你從哪弄到的？”

    高景行一手支著頭，微微側頭面對他：“不然你以為，我在家這么長時間都在干嗎？不會真像個獨守空房的怨婦吧？”

    柯宇寰一愣，笑著搖搖頭。

    高景行啜了一口紅酒，勝券在握：“我現在要搞他，跟捻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br>
    銀行卡劃出一道拋物線弧度，精準地砸進抽屜里。

    “明天的家宴他要是敢去，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br>
    他的狠意讓柯宇寰大開眼界，覺得判若兩人。

    此時的高景行在他眼中，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謹慎沉穩，不急不躁，等獵物走近仔細瞄準再決定開槍。

    用文雅的方式達到最大的殺傷力。

    他每一步走得都像他cao縱的股盤，深思熟慮，有條不紊，步步為營。

    也因著他的商人本性，始終保有清醒的理智，除了在床上，他從未見過他拋卻一切的瘋狂模樣。

    也可以說，他時刻準備著失去一切，進退自如。

    這種極致守序理性的性格也為他增添一分魅力，剛柔并濟難以捉摸讓柯宇寰更為著迷。

    最后一道菜上桌，小雪這才發現小芹不知去向。

    “她人呢？不是剛才還吵著吃飯嗎......”

    高景行欲起身：“我去找找她?！庇直豢掠铄纠拢骸拔覀兿瘸詥h?！?/br>
    小雪笑道：“你們先吃吧，我去找她?！?/br>
    小雪找遍整棟別墅也沒瞅見小芹的身影，又看到衣架上她的外套不翼而飛，不會是出去了吧？

    夜色中，姚芹站在路口，把向沈靈坦白的話語演練了一遍又一遍，聽到熟悉的腳步才鼓起勇氣回頭，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束盛放的白玫瑰。

    沈靈的笑容像玫瑰一樣絢爛美麗。

    “生日快樂?！?/br>
    姚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這分明...就是男女求愛的時候才會送的東西。

    不過想來，因為男友常年纏綿病榻，她之前也從未收到過玫瑰花。第一次收到花，竟然來自一個女人，真是世事弄人。

    “不喜歡嗎？”沈靈歪了歪頭，笑容燦如春華。

    “不、不，”姚芹脫口而出，“我很喜歡?！?/br>
    沈靈把花放到她懷里，又從包中拿出一個禮盒，打開赫然是一對晶瑩剔透，璀璨生華的水晶耳環。

    “我看你打了耳洞，卻沒戴過耳環，所以自作主張送了你耳環?！?/br>
    姚芹后知后覺地摸摸耳垂，為了給男友治病，她哪買得起什么首飾。

    “我幫你戴上吧?！鄙蜢`向前一步，姚芹卻后退。沈靈的笑僵在了臉上。

    “沈靈姐，其實，我這次約你來，是有話對你說?！币η坩j釀半晌，終于開口。

    她低頭盯著兩人腳邊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始終不敢抬頭看她。

    “我并不是高景明的女朋友，前幾天去世的家人...才是我的男朋友?！?/br>
    沈靈愣了愣，沒有預想中的狂風驟雨，而是淡定異常：“然后呢？”

    “然后......”姚芹越說聲音越小，幾乎細若蚊蠅：“小少爺...不是，高景行還活著，他想要扳倒高景明，于是我為了幫他，才靠近你獲取高景明的消息......”

    她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心一橫一鼓作氣：“我都是在騙你！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我是個騙子是個壞人！我根本不配你的喜歡...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發生到這一步，沈靈姐，我實在不忍心再騙你了，你那么好，我真是該死......”

    她說著緊閉雙眼，淚如雨下，嗚嗚地哭起來。沈靈上前一步，她又立刻后退。

    “你別碰我，別再關心我了，別再來找我別再跟我說話，讓我一個人安靜地懺悔吧，不然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沈靈凝視著她的模樣，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憐惜。她真是一個騙子，輕易地騙走自己的心，反而還讓自己自責心疼。這一刻，她忘了她欺騙她的憤怒痛苦，而只想著，怎樣才能止住她的眼淚。

    “別哭了，”沈靈深深嘆出一口氣，“該哭的應該是我吧?！?/br>
    姚芹抽著鼻子，抬起淚水漣漣的臉，滿臉委屈：“你哪怕罵我、打我也好，我毫無怨言，可是你這么平靜，你越是平靜，我就越是自責，越是不能原諒自己......”

    沈靈反而無可奈何地笑出來，她扶住姚芹的肩，姚芹又想掙開，卻被她強硬地抱進懷里。

    “可是我根本舍不得怪你呀。你告訴我，我怎樣才能讓你好受一點？”

    姚芹摟住她的脖子，埋進她懷里肆無忌憚地哭了出來。沈靈撫著她的長發，唇落在她的發頂，情不自禁吻了吻。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小雪抱了抱雙臂，叫著小芹的名字，一陣哭聲忽然傳入耳中，她循聲找去，看到馬路旁竟然有兩個擁抱的女人，還間或傳出小芹的哭聲。

    “嗚嗚嗚沈靈姐你真的太好了，我根本不配你的喜歡，我就是個罪人......”

    “別想那么多，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我都沒在意?！?/br>
    “我騙了你那么多，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彌補你......”

    “那就做我女朋友吧，用一輩子彌補我?！?/br>
    小雪聽到這番對話，一陣瞳孔地震。

    她記得，上次柯先生和少爺的這副場面她就撞個正著，怎么現在小芹也......

    她心情極為復雜，覺得沐浴在戀愛酸臭味的自己此時尤為多余，回去吧，也要吃狗糧，在這，還要吃狗糧。

    她不想再做聽小情侶墻根的變態，轉身欲回去，好死不死踩中了一根樹枝。

    “咔嚓”一聲，在寂靜的夜里尤為清晰。

    馬路邊的兩人瞬間驚動，齊齊往這邊看來。

    小雪干笑著，指指天上：“今晚的月色不錯啊?！?/br>
    沈靈看向姚芹：“她是......”

    小雪立刻識趣地自證清白：“我就是個路過的，我不認識她，你們繼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