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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垣與周雨在酒店里沒有待兩天便走了，原就是兩人在出差的時間里公費談戀愛，自然不可能待很長時間，他們離開后的那個晚上，c市忽然下了場前所未有的暴雨。

    蜿蜒的痕跡要葉淮莫名的想起，他們第一次zuoai在窗戶前起的白霧。

    那晚他們很早上床睡覺，黎野將他攬在胸膛前，他的懷里散發著濃重的薄荷味，給他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葉淮忍不住閉著眼睛，聽到暴雨的聲音敲打的窗戶，有一瞬仿佛聞到了雨后清新的泥土味道。

    他又想起那個暴雨夜初遇的夜晚，疼痛令他難以想到任何有價值的記憶，只剩下了黎野那雙如狼般的眼睛，但他們相遇已經這么久的時間，……今日是盛夏最后一場暴雨。

    但他和阿野還會度過無數個四季春秋。

    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間里，黎野撫摸著他的肩膀，終于還是提起，“淮淮，你跟我回R市好不好？我可以保護你永遠不受到任何傷害，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

    他想起秦垣在走廊里說的話，“阿野，很多時候你要考慮到你所處的位置，考慮到你周圍的人，而不僅僅是你自己，……你要有所擔當，你得挑起公司里的大梁，你得領著所有人向前，而不只是困囿在情愛里無法前進，愛情是要兩個人一起進步，而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我相信葉先生不會想做依附大樹所生的菟絲花?！?/br>
    他其實并不懂這些區別，……他只是一直想要葉淮在他的身邊，永遠不會離開而已，這又有什么錯呢？他又想起那晚老黎打電話告訴他，“選擇要自己承擔相應的代價”，其實都是大同小異，沒有更新鮮的，無非就是希望他先成長然后再談愛，……可是他不會要葉淮就這樣離開他的。

    不是葉淮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葉淮，他不能、更不想失去這個人。

    葉淮被這番話驚醒，睜開眼睛瞧見他繃得很緊的下頜線，幾乎拉出凌厲的角度，于是起身吻住他的唇，像是安慰，“阿野，不要不高興，我知道你很需要我，但是我得再想想，我在碧溪生活的太久了，突然離開我會很難適應，我必須要先學會適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不能永遠都依賴黎野，變成依附著大樹的菟絲花，如果大樹腐爛他便無法逃脫，愛情是需要兩個人互相進步、共同努力的，一個人被丟在原點的同時，失去的還有曾經緊緊纏繞的兩顆心，距離會越來越遠，愛會越來越淡。

    這是每個人都無法控制的事情。

    而他要成為另一棵樹，不僅能給黎野遮風擋雨，還能與他在風雨里攜手同行，并不只是成為被養在籠子里奢侈的金絲雀。

    黎野察覺到整顆心快速的下沉，直至墜入腐朽深淵，消失很久的惡意控制與占有欲又重新回到了他心里，……他不可能讓葉淮離開他，他不會讓他再回碧溪，于是深吸口氣，緊緊閉眼，漸漸壓制住，然而阻擋不了整顆心被愛情的手徹底碾碎。

    他當然明白葉淮的意思，這是他作為普通人的第一反應，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怨懟的呢，就像從前他故意告訴雷翼那群人他的去向相同，……他只是想要回到從前的平靜生活里。

    可是他不想理解了，是啊，可能葉淮根本不愿意走，他從前那么強迫過他，說不定這只是他想要借著機會離開他的推脫與抗拒，他只是還沒有想好怎么說，他只是還沒有想好要怎么離開他……

    這種事從前不也發生過嗎？

    ……他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可是他依然說道，“我明白，淮淮，我會等你愿意和我一起回R市，我帶你去見我父母，他們會很喜歡你……”他頓了會兒，“想不想喝薄荷水，剛剛我看到餐廳里有賣?！?/br>
    他說著翻身起來就要下床，被葉淮拉住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買吧，他們是不是已經都下班了？”

    “沒有，明天可能喝不到了，”黎野穿好外套，“你別出來了，我去一會兒就回來了?！?/br>
    葉淮當然不會知道“明天喝不到”的意思是被下藥的薄荷水永遠絕版了，那杯曾經意味著敞開心扉與依賴的薄荷水在這一晚變成了惡意的欺騙與強迫，等他再想起來，總是無法克制生理性的反胃與嘔吐，甚至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再碰有關薄荷的東西。

    可是他還是很喜歡薄荷水啊。

    葉淮接過黎野遞來的薄荷水，他正好渴了，沒有多想便一飲而盡，然后眼睜睜的看著黎野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模糊，漸漸帶了重影。

    他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猝然意識到了什么，想要伸手抓住，仿佛覺得整個人都如墜冰窟，是冰凍三尺之下的破碎之心，再也不會被拼湊完整了。

    黎野抓住他的手將他抱起來，溫熱重新回歸到了指尖，可是再溫暖不了掉入冰窟里的整顆心，他感受到的唯有滅頂的恐懼與難過，更沒有想到他喜歡的人，就算拔掉了利齒與爪牙，但無法泯滅的是他永遠嗜血的天性。

    他曾在zuoai里看到過的那雙帶著愛意的眼睛，令他察覺到無與倫比的安全感，然而此刻像是沉在海里的霧，沉沉的，仿若深淵般將他吞噬。

    葉淮失去了意識，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里。

    他再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經到了不知名的公路上，可能是路途太遠了，黎野下的藥劑量有些少，不足以支持他們到R市，他漸漸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被愛人下藥，心情竟然出奇平靜，只是側過眼睛不再看仿佛沉默的群山一般的黎野。

    他緩緩閉著眼睛，察覺到整顆心墜入數九寒天的冰窟，一片冰冷麻木，他真正的沒有辦法再愛一個人了，冰封千里的湖底永遠都再無法解凍，他們明明已經那么相愛了，為什么……為什么還要他遇到這種事情？

    黎野，黎野，他在心里默念，……哪怕我手眼通天，都永遠沒有辦法改變你惡劣而強制的天性。

    這條路上的風景那般漂亮，但是于葉淮而言又是那么陌生，他被人下藥帶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界，甚至沒有可以依靠的人，而黎野永遠學不會如何尊重、愛一個人，就算他嘔心瀝血、以自己為餌想要教會他，但依然不得要領。

    ……上次是春藥，這次是迷藥，一個人的當他竟然上了兩次，葉淮發覺了自己的可笑，怎么會不設防到這種程度呢？怎么會笨到這種程度？已經受過的傷為什么依然記不住鉆心刺骨的疼痛？

    只因為那個人是黎野所以沒有辦法嗎？

    他靠著車窗，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眼眶，最終還是說道，“阿野，你把車停一會兒好嗎？我很難受?！?/br>
    黎野轉彎將車停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隨手滅掉了車燈，葉淮沒有拿出手機看時間，車內陷入的黑暗令他感覺到安全，像是一片沒有生息的黑色湖泊涌流。

    他靠向椅背，“我們說過去要重新開始的，……阿野，”他看著脖頸里的項鏈，“你送給我的這條項鏈還作數嗎？這段時間我確實很高興，我以為我們已經是能夠白頭偕老的人了，但是我想錯了，”

    “……曾經的痛是你給我的，愛還是你給我的，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從不作數，你有你的天性，永遠不可能被泯滅，那是已經藏在骨血里的，我無法改變?！?/br>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了，阿野，我很高興認識你，但同樣很后悔認識你，”他的哭腔很清晰，但是沒有眼淚，“我不要再繼續喜歡你了，我沒有多余的一顆心再讓我作踐一次次的被踩在腳下了?！?/br>
    “淮淮……你不要再說了……”

    黎野阻止了他最終要說的話，他從沒有那么清晰有過要失去一個人的感覺，就像有一只手將他的心臟搗毀，染就鮮血淋漓，然后向他述說著自己的滿意杰作，……可他就要失去這個人了，他永遠會失去這個人的，他把他帶回R市又能怎么樣？難道時間能治愈嗎？

    他從沒有過那般害怕的瞬間，可這都是他自己畫地為牢、作繭自縛的代價，他沒有辦法不承受。他緊緊拽著葉淮的手腕，如同虛張聲勢的紙老虎，惡狠狠的，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發抖，“葉淮，你怎么能不喜歡我！你憑什么不喜歡我！我哪里做的不夠好……”

    “阿野，別鬧了?！?/br>
    他還是那般溫柔的笑，但那雙清透的眼睛里已經再沒有了他的身影。

    “你再說一遍不喜歡我，要離開我，我保證那些錄像帶傳遍全國，人手一份，包括所有你在意的人，我要他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阿野，我是什么樣的人你最清楚了，喜歡和愛不是這樣的，人不能一輩子拽著一個不切實際的東西努力，我們之間錯得太多了，”眼睛還是那么漂亮，為什么不愛他了呢，“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在那天帶你回家，是我不應該被強暴還喜歡上你這樣的人，所以都是我活該，但我后悔了……”

    “至于那些錄像，”他慘然的笑了下，“你想怎么處理都是你的事情，我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也不在意你會發給誰，阿野，你不能因為我怕被在意的人的看到，就改變你是強jian犯的事實?！?/br>
    黎野猝然反應過來，“對不起……淮淮……我不知道要怎么……”我不知道要怎么能留住一只渴望自由的蝴蝶，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你……

    其實我才是那個從頭至尾的可憐人，等著那一點光亮的救贖，緊緊拽著以為能夠天長地久，然而最終依然失去。

    黎野拽著他的手腕猝然松了，他茫然不知所措的道歉，連手都不知道應該往哪里放才更正確，“你……可是……淮淮……”他的聲音像是磨過了砂紙般，“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的?！?/br>
    “就當是我食言了，阿野，算你還給我的一次?！?/br>
    他用惡劣有效的手段將蝴蝶困囿在身邊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依然無法逃脫被迫放手的結果，這難道就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改變的最終結果了嗎？

    不，他不會讓葉淮離開他的，哪怕從此后余生他的恨意刻骨入木三分，他都不會！

    可是葉淮喊他，摸著他已經長長的寸頭，兩個人的視線在一厘米里相遇，眼尾發紅，全是沉痛與絕望，“阿野，你知道為什么從前你能用那卷錄像帶威脅我嗎？我是害怕被熟悉的人知道，可我也清楚，受害者是我，……我只是發覺有一點喜歡你而已?！?/br>
    于是喜歡和縱容并不加以遏制，最終全部變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小狼惡劣的剖開他的胸腹，看見鮮紅跳動的臟器，低頭看手中全是鮮血，他親手將愛人解剖在盛夏，還要聽到一句“我依然愛你”。

    這樣的他們，這樣的他與黎野從開始相遇便是錯的，他的喜歡發覺的太晚，而黎野用來愛他的方法，一直都是錯的。

    “阿野，我們該走了?！?/br>
    這顆心臟已經全然破碎，再也無法拼湊完整了。

    黎野魂不守舍兀自沉思了會兒，終于像是敗給無法扭轉的命途那般，頹喪的掛擋正要離開，然而幾輛打著雙閃的車忽然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圍的嚴嚴實實，他霎時清醒，提醒葉淮，“坐穩了?！?/br>
    然后猛然后退，試圖沖出重圍，可對方都是有經驗的保鏢在開車，就算黎野再被這些人追幾十次，都練不出來這種技術。

    倒霉真是一首永不垂朽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