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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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重逢 下午,子吟拜訪了軍營,與白家暫駐的伍團長打了招呼,然而待不到一小時,卻是提出要回武府去了。 「出門了一天,也累了?!棺右魃狭塑?,就與陳勝說:「現在就回去吧?!?/br> 「好的?!龟悇兕h首回應,卻是見武先生在回程的路上,彷佛有些不安定,雙手一直緊緊絞在一起。 「武先生,你還好嗎?」 子吟一愣神,轉過頭來,就從後照鏡對上陳勝的目光:「甚麼?」 「你看來有些焦慮?!龟悇傩⌒牡膯枺骸甘擒姞I有甚麼問題嗎?」 「沒、沒甚麼……」子吟心里咯登一跳,就垂下眼道:「我只有小時候跟爹去過軍營,可里頭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br> 「武家的旗幟都換下來,還有徽號?!龟悇僖詾槲湎壬菫橹@物是人非而感慨,就順著這話說:「但武師令投降後,三少帥作了一番招順,一部份武家士兵就跟著他回京,現在被編排在防線里?!?/br> 子吟聽著,臉上就泛起抹言不由衷的苦笑,「是嗎?」 汽車駛回到武府,子吟就請管家提早布飯,說他今天想早點吃過歇息。 子吟一邊吃飯,一邊心不在焉的看著手表,隨著鐘點越近,心里的惶急和忐忑卻是越漸的多。 子吟盡量表現得自然,沐浴後換上一身睡衣,便讓陳勝回客房休息,就說他就在院子里,也并沒有貼身護衛的必要。 直至此時,子吟才敢把口袋里的領帶夾子掏出來,仔細的端詳。 「菩薩啊……」子吟看著那在燈光下倒映的金芒,就啞聲說:「求求你……一定要是子良……」 這純金的領帶夾子,是他特意給子良挑的,也許并不是獨一無二,但在邳縣這樣的小地方,也不大可能遇見,現在還落到小乞丐的手里,實在是太偶然了。 梨子還說,那是她哥哥的寶貝。 子吟攥緊著領帶夾,心里早已是按捺不下,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就急不及待的出門。 他就懷著個希冀的可能……會不會,就和怒洋當年一樣? 武府外頭雖有白家士兵把守,然而子吟卻是從小在此長大,哪一處能藏人,哪一處較隱蔽,他卻是比誰都要清楚。 摸著黑走過幾個巷口,子吟就上了人力車,讓他載到約定的地方。這時夜已深了,路上就只有打更鼓的巡夜,以及寥寥的行人。 子吟卻是一雙眼睛不安地逡巡著,明明時間尚早,他卻總怕出了差池、錯失了約定。 白日的攤販子都收起來了,邳縣的街上并沒有路燈,只有稀微的月光照著路。子吟看到了一個熟眼的小身影,就匆忙的下了車,走到對方跟前。 「大哥哥?!鼓墙凶骼孀拥男∑蜇?,看子吟真的如約來了,雙眼就驚喜的睜大。 「梨子?!棺右骶蛯λ郎厝灰恍Γ骸赋燥柫藛??」 「嗯,買了五個包子?!估孀右残Τ鰝€梨渦來,只是天黑,她臉上也臟兮兮的,就看不太清楚,「哥哥也吃了?!?/br> 子吟聽著這話,只感到熱意從眼底涌上,他壓著那翻涌的情緒,就問:「你哥哥呢?」 「哥哥在家?!估孀诱A苏Q?,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你真的要看哥哥嗎?」 「是的?!棺右骶秃V定地道:「我要親自把夾子還給他?!?/br> 梨子看著這乾凈斯文的大哥哥,抿了抿唇:「家里很臟、哥哥也很臟?!顾桥掳炎右鲙У郊依?,就要被嚇壞了。 子吟嘴唇翕動了一下,目光卻是更溫和而穩定的:「不要緊?!?/br> 小乞丐沒有家,這所謂的居所,就在城門邊上破爛倒塌的房屋堆里。梨子之前并不住在這處,可因為打仗了,這一帶的房子都給轟成了破爛,人們遷到別的地方,倒是讓她找到了這一個棲身之所。 「這里、大哥哥?!估孀邮菪〉纳碜泳拖褙垉阂粯屿`活,在頹垣敗瓦里鉆來鉆去。子吟緊跟在她的背後,卻是嗅到了一股腐rou的氣味。 沒有人收拾這一切,倒塌的房子里,戰難而死的屍體就在此腐爛發臭,目光過處,彷佛看到了半截的身體,子吟皺著眉頭,壓下心頭欲嘔的不適,跟著梨子來到一所半塌的樓房。 木門險險的掩著,梨子推開了它,就朝里頭喊了聲哥哥。屋里一片黑暗,甚麼都瞧不見。 子吟卻是突然停下了腳步,房里一陣發霉和腐臭的氣息,與外頭的不一樣,卻也相去不遠。 梨子卻是直往里走去,喊道:「哥哥﹗」 一股無以名狀的恐懼,就教子吟把心懸在了半空,他一步一步的踏前去,直至梨子身邊。 「哥哥熱?!估孀用嗣M躺在墻邊的高大身影:「睡著了?!?/br> 子吟抿了抿唇,就問:「梨子,你有油燈嗎?或者,點個火柴?讓我看清楚你哥哥?!?/br> 梨子想了想,小身子就在角落的雜物堆里摸索,竟還真的掏出個火柴盒子,然而里頭只有可憐的一根。 子吟想要擦亮火柴,手卻是抖的難以自控,竟是第三次才點亮了火,他連忙就把火光移向哥哥的方向,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身影,他就啊的一聲,喉頭一聲哽咽。 火柴很快就燃盡了,然而光是這一端詳,卻已是教子吟心房緊緊一縮,熱淚滲滿了眼角,他強自深深的吸一口氣,就伸手去撫著對方——就如梨子說的,那體溫是那麼燙,燙得令人害怕,卻又慶幸。 「我們不能再待在這里?!棺右餮柿搜屎斫Y,強自冷靜的說:「我要帶你哥哥去療傷?!?/br> 子吟覓著附近的一所旅館,倉促開了房間,就回來艱辛地把人背到身上。梨子看大哥哥背得搖搖欲墜,只能心焦的跟在後頭。 「哥哥……走的動嗎?」 「沒事?!鼓潜茸约焊吒鼔褜嵉纳眢w,現在只瘦得能摸著骨頭,這倒是讓子吟勉強能把對方背起來。他紅著眼,就對梨子扯出個難看的苦笑,一步一小心的走。 三人進到旅館去,掌柜的方才看到子吟的衣著,還高興招了個貴客,看著他回頭帶來個小叫化子,背上還一整個發臭的漢子,臉色都變了,就要趕他們出去。 「請你通融一下?!棺右骶桶央p份的房錢給他,急的眼都紅了,「這是我親人,只要洗個澡、換身衣服,就沒味道了?!?/br> 掌柜遲疑的看著子吟背後,那人的頭被一件厚大衣蓋著,看不見模樣,然而從那垂下來的手腳膚色,倒還能看出是個活人,還是個挺高大的男子。 「求求你?!棺右魃裆兀骸该恳灰?,我也能付雙份的房錢?!?/br> 掌柜萬般不愿,可看在錢的份上,終於是答應了。三人進去房間,子吟就把人放到床上,小心翼翼把那遮蓋的大衣掀起。 早已經乾涸的血污,從頭臉到上衣,都滲滿了濃稠的黑,已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血。然而從那滲透的范圍,可以看出當時受的傷是多麼嚴重。這已經是多少個月了,往時總理得整齊俐落的短發,現在竟是長及肩頭,亂七八糟的蓬起,臉上也是蒙滿了泥垢塵土。 然而,子吟卻還是認出來了。 「子良……」子吟就顫抖著抬手,摸上那張熟悉的臉龐:「子良……啊……」 梨子就看著大哥哥像孩子一樣,痛哭出聲,他不顧自己雪白的襯衫,就緊抱住臟兮兮的哥哥,好像他是失而復得的寶貝。 「嗚………唔……子良、子良………啊………」 懷里熱燙的身體,使子吟胸口泛滿了痛楚和酸澀,哭得不由自己。突然,他卻是怔忡的睜大了眼,因為手心在弟弟的後腦勺上摸到了一片濕滑。 那不止是血,還有米黃色的膿水,子吟就驚懼的撥開弟弟的頭發,去看那流血的地方。 胸口倏地緊縮,只見子良半個後腦勺都是爛rou,還有小小的蟲子在鉆動……… 「啊……怎麼會……這樣……」 子吟滿眼通紅,淚水早已流滿了臉,然而弟弟現在這模樣卻是沒法找大夫的,子良的臉還貼在白家懸賞的公告里,邳縣里也太多人認得他了。 「……我去拿水、布巾?!棺右骶途従彴训艿芊呕卮采?,把衣袖翻卷到肘上,「梨子,你去洗個澡,睡吧,我會好好照料他?!?/br> 梨子卻是有些惶恐,哥哥一直在那屋子里,她看不清楚,就不知道哥哥頭上的傷口那麼可怕。 「哥哥……會死嗎?」 子吟目光微微動了動,就說:「不會的?!顾瓜卵?,悲憫的看著子良,「老天都讓我見到他了,不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