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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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衣裳隨風而動,順勢揚起一彎輕盈的弧度。熾熱日光淌過翻飛的衣袂投于青石板路,勾勒出一道如何也捉摸不住的深黑人影。 劍氣橫掃而過于地面留下數道淺淡痕跡,蒼翠綠葉紛紛揚揚地落下,觸及地面的瞬間化為碎片崩離四散。 少年手持長劍步步緊逼,被他追逐著的年長者看似落了下風,足下卻是不緊不慢地讓步、后退,連氣息都不曾亂過半分。 反觀一招一式皆攜著凌厲殺意的少年已逐漸顯出頹態,鬢發被汗水打濕緊貼于蒼白面頰,衣裳亦濕潤潤地貼合在皮膚上,不復先前輕盈之態。 “殺吾?你還差了點?!?/br> 隨著“錚”地一聲震響,方才凝化出形狀的銀白長劍向上挑去,輕而易舉地架住了斜刺而來的銳利劍刃。 隗天清眸底冷光盡泄,雪袖翻飛間遞出一劍挑開了刺來的長刃,他足尖點地一步上前,運掌直直拍向容瀾胸膛。 掌心里蘊著的力道甚至不足三層,卻仍是將容瀾摜開了數尺。 隗天清垂眸望去正想開口說話,長睫卻忽地一動,渾身靈力霎時暴漲,冰藍靈力與濃黑魔氣互相交纏轉化。 他旋即回身提起一腳猛然踹向閃電般撲來的小小黑影,隨后微微偏身卸去余力,靈巧而優雅的立回原處。 凄厲貓叫伴隨著清脆的骨折聲一同響起,那條黑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墜入草叢,發出一道沉悶聲響。 不同于先前玩鬧似的力道,方才踢出的一腳則是實打實的,不曾留過一絲余力。 他瞧清楚了草里臥著的東西,原是那只被自己三番五次饒恕過性命的黑貓。 隗天清冷冷地嗤笑一聲:“……不知死活的小畜生,這兒有你甚么事?!?/br> 說罷,抬袖將手中長劍擲向那只半死不活的黑貓。 “球球!”容瀾目眥欲裂,飛身撲去將球球護入懷中。 “嘖?!?/br> 即將刺入容瀾背心的長劍忽地崩散作無數細碎的光點,又飄動著流入隗天清掌中,再度化形為劍。 那頭容瀾還抱著小小的黑貓一聲聲地喚著,片刻后才緩緩站起身來,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回眸望來時眼底猩紅一片,含了血似的。 “……”隗天清微微正襟,冷聲問道,“也該玩夠了罷?” 回答他的是攜著奪命殺意的一劍。 他冷哼一聲偏頭避開,毫發無傷。 縱使隗天清未曾下過死手,一番你追我趕的打斗下來,容瀾身上也有不少地方掛了傷。 他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少年,心里頭倒是少有的升起了幾分興味,不由得感慨萬分。 ——容瀾確實長大了。 面對著招招致命的劍式,隗天清倒還有閑心回想起曾經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容瀾是抱著大不了一死的決心執劍而來的,帶著少年人銳不可當的意氣。 也是隗天清最愛不釋手的模樣。 大不了——便是一死! 容瀾如此想著,也不顧藏著夜紗鈴的地方正隱隱發痛,孤注一擲地調轉全身靈力注入劍身,旋即持劍直刺隗天清。 便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隗天清身周暴動的靈力驟然間平息,他忽地抬頭望來,長發翻飛如墨云,素白衣裳亦無風自動,恍若降世的謫仙。 萬籟俱寂,直至長劍貫穿隗天清的胸膛,guntang的血濺了一手,容瀾才不可置信地抬起眸來,毫無防備地撞入了一雙滿含柔情的鳳目之中。 他微微一愣。 隗天清撫了撫被刺穿的心口,忽然低沉地笑了一下,口中流出的血順著下巴滴落在了容瀾臉頰。 他抬手撫上少年略顯蒼白的面頰,沾滿鮮血的手指穿過發絲按在了他的后頸。 隗天清將容瀾擁入懷中,閃動著寒光的長刃貫得更深直至無法再遞進,更多鮮血爭先涌出唇際,他低頭吻上容瀾的唇,二人便如此一同倒在了青石板路上。 容瀾被隗天清攬住了后頸與腰,只得被迫彎曲了身體騎在他腰上。guntang異常的吻印在唇上,燙得他一時忘了掙扎,遲鈍了片刻才發覺隗天清握著自己腕子的手竟是堅固如鐵。 待到他回過神來時,想掙扎也已來不及了。 根源于他人的修為正源源不斷地灌入體內,化作溫燙的靈力熨帖過每一寸脆弱的經脈與骨血,借夜紗鈴為媒介迅速地同容瀾合為一體,強硬而不容置喙,同這修為的主人一樣。 “要記得我?!?/br> 隗天清唇邊啜著一抹與尋常無異的溫和微笑,恍若情人低語般。他的雙眼深邃如潭,看似無波無瀾,眸底卻藏了一捧瘋狂而扭曲的不熄野火。 容瀾微微睜大了雙眼,猛然掙脫開了他的桎梏,唇邊還沾染著一絲血跡:“你——” “要記得我?!?/br> 隗天清的話有如揮之不散的詛咒,重重地壓入容瀾心間,化作了日夜禁錮他的夢魘。 長劍被猛然拔下,又狠狠地刺下,將隗天清的胸膛劃得血rou模糊。 殷紅血色刺得容瀾雙眼生疼,腦中也嗡嗡地響個不停,劇烈的惡心感自胃中炸裂開來,腥辣酸澀的液體順著食道上攀,堵在狹窄的喉口進退兩難。 容瀾的身子忽地不受控地痙攣了一下,他蹙緊了眉踉蹌著起身,險些被隗天清的尸身絆倒。 “球、球球……嘔——” 容瀾方才踏入草叢,足下忽然一軟,仿佛踩在了云端之上。那股子惡心感再度翻涌著上升,叫他伏在了石頭上張嘴嘔吐,卻并未吐出什么東西來,只是干干地嘔了幾下,歇了歇便也無事了。 他紅著眼喘息著,才發現球球已搖晃著起身靠在了自己身側,瑩綠色的雙眼擔憂地望著他,口中微弱地喵喵叫著。 “幸好……幸好……” 眼見著球球完好無損,容瀾心尖一跳幾乎要落下淚來。他顫抖著將貓兒珍重地抱入懷中,又休息了片刻,才動手收掇了隨身物件,而后搖搖晃晃地往山下走去。 伴隨著隗天清的死亡,好似有什么東西也一片片地跟著剝落,自天頂飄飄悠悠地落下。 容瀾方才踏入小城,足下的步子便頓住了,眼前頹敗的情形叫他微微一怔。 此處卻不復記憶中熙攘的模樣,儼然成了一座死城。 房屋頹圮坍塌,街道上亦是臟亂的模樣,輕風拂過吹起了滿天灰塵,掛在門框處的木門吱呀呀地亂叫,不堪負重一般。 他緩緩轉頭,目光落在了街道旁擺著的小石板上,便見那石板子旁還立著一只堆滿灰塵的火爐。爐子與石板后則佝僂地靠著一具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的骷髏,他懷中還揣著只剩下堪堪半截的木桿。 容瀾瞳孔微震,心神震蕩間引得反胃感又一次涌起,逼得他俯身嘔出一灘酸水,吐得雙眼都含了淚水。 此地不宜久留。 待到嘔吐的癥狀有所緩解,容瀾抱緊了球球飛也似的離開,直至出了流彌,動蕩的心神才稍稍安穩下來。 眼前豁然開朗,連綿崎嶇的群山緩緩張開,將懷間四通八達的道路盡數顯露。 令人窒息的悲戚之感霎時消弭殆盡。 緊繃已久的心弦乍一松開,楚逐羲幾乎要癱跪在地,他緩緩吐出一口攜著血腥味的渾濁氣息,緊攥住胸前衣料的五指也漸漸松開。 停留在輪回鏡中愈久,受到的情緒影響也就愈大。 楚逐羲幾乎與記憶之中的容瀾心意相通了。 眼前景物如水墨溶解,又緩慢地糅合作一團,化為一冊卷軸徐徐展開—— 劇烈而竭力的嘔吐聲回蕩在小小一間客房之中,經久不息。 便見容瀾面色痛苦的捂著腹部伏在木盆前,他張開唇干嘔了好幾下,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難以言喻的惡心感自胃里洶涌著逆流而上,逼得他眼尾通紅幾欲落下淚來,最終只堪堪吐出了一點兒透明酸水。 球球焦灼地不斷叫喚,繞著容瀾不安地踱著圈。 容瀾強撐著雙臂扶住木盆邊緣,隨后徹底脫力地癱坐在地,又安撫似的摸了摸蹭到腿邊的球球。他呆呆地望著木盆子里自己嘔出來的透明液體,忽然一個可怕而荒謬的想法悄然浮上心頭。 他好似有所感應一般,手掌緩緩往下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腹。 可怖的想法一旦露了苗頭,便如雨后瘋長的野草,深深地根植于容瀾腦中如何也無法拔除。 如此一思慮,他愈發感到惡心,偏身撐住木盆再度干嘔起來,這次卻是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 他癱坐于地面色蒼白如紙,又抿緊了唇垂眸去摸自己的脈搏,他不是大夫,再怎么摸也摸不出個之所以然來。 容瀾蹙著眉思忖了許久,終還是決定去尋大夫,他將自己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實才強作鎮定地出了客棧。 為他把脈的是城里有名的老郎中。 老郎中一邊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一邊隔著絲綢摸了好幾遍容瀾的脈,才確鑿地斷言道:“恭喜夫人那!夫人已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br> 容瀾聞言瞬間愣住,如遭雷劈般呆滯的坐在那張紅木小凳上。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向自己尚還平坦的腹部——他逃出來也確實一月有余了,那么這個東西便是…… 思及此處,容瀾臉色rou眼可見的又蒼白了幾分。 一旦想到肚子里頭懷著的是隗天清的孩子,他便無法控制的覺得惡心。 他耳旁嗡嗡作響,腦中只有一個決絕無比的想法:墮掉他,這孽種留不得。 面對老郎中的恭賀容瀾恍若未聞,他猛然站起身來,眼前不由得一陣眩暈。 容瀾稍微恍惚了一會兒,開口便向老郎中要墮胎藥。 老郎中面上的喜色一滯,頗為茫然地抬起下巴來,他似乎是想開口勸慰些什么,卻眼尖的瞧見容瀾將一小錠金子輕輕地按在了桌面上。 于是老郎中默默地緘了口,他一面在心中感慨著眼前“女人”的狠心,一面將金子揣進了荷包里頭,這才顫顫巍巍地起身拉開了身后的藥斗子。 數種藥材經由老郎中布滿溝壑的蒼老雙手包進了淺黃的桑皮紙中,又用一條細麻繩仔仔細細地捆好了才交遞于容瀾手中。 容瀾接過藥包便急急地揣進了懷里,那抹淺黃色的桑皮紙包轉瞬間便被厚重的斗篷遮得嚴嚴實實,他沉默不語地轉身,隨后大步走出醫館。 楚逐羲沉默地目睹著一切,亦步亦趨地跟上了前頭容瀾的腳步。 方才踏出醫館大門,便又踏入了另一處房屋,楚逐羲抬眸望去,入目是一片氤氳的白氣,想來應當是客棧的后廚。 他站于門檻處遠遠地往里眺去,便見容瀾站在灶爐前,正呆愣愣的盯著火上煨著的藥。 藥汁沸騰著頂開藥罐蓋子咕咚咕咚地響,從縫隙間吐出一連串裹挾了苦澀的濃白水汽。 待到爐上的藥煨好了,容瀾便潤濕了一張帕子包裹住藥罐將其從火上捧下,又沉默地往廚房門口走去,堪堪與楚逐羲擦肩而過。 楚逐羲靜靜地站在那兒,目光隨著容瀾過分瘦弱的背影移動,直至他消失在樓梯拐角處。他閉了閉酸澀的雙眼,再張開雙目時已身處容瀾暫居的客房中了。 容瀾坐于床前,手中捧了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藥湯。一旁臥著的球球警覺地跳起,躁動地叼住了他的衣袖不斷拉扯著,試圖阻止主人危險的動作。 他垂眸低聲的安慰著,又抬手順了順球球光滑的毛發。黑貓輕輕地喵嗚一聲,終是吐出了口中的衣袖,轉而跳下床鋪巡邏似的繞著屋內打轉。 見球球下了床,容瀾才將碗中藥液一飲而盡。 那碗墮胎藥見效很快。 容瀾額角漸漸沁出冷汗,他蹙緊了眉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腹處正一陣一陣地傳來鈍痛,之后便是持續不斷的墜痛,好像有什么東西即將落下似的。 肚中怪物似的東西似是不甘心又似是痛恨母體的狠心,它瘋狂地掙扎著,緊緊地咬住血rou不肯隨著血液下墜,引得容瀾的身體痛得不受控制的痙攣著。 容瀾忍不住痛叫一聲,紅著雙眼緊緊咬住被褥一角,下腹傳來的疼痛愈發劇烈,痛得他不受控制的微微痙攣。 他重重地喘著氣,痛苦的低吟不住地從嗓間擠出。汗水浸透了衣裳黏在皮膚上,黑發被汗濕凌亂地貼于臉側,容瀾攥緊了捏于手中的被角,蒼白的手背上霎時爆起青筋。 那東西仍是躲在他腹中,盡管被藥物侵蝕得搖搖欲墜卻始終不愿意落下來,仿佛是在對母體進行最后的報復。 容瀾痛得受不了,五指痙攣著蜷起握緊成拳,而后狠狠地砸在身下的床榻,發出陣陣砰砰地悶響。 他幾乎要支撐不住了,雙眼似乎被汗水洗刷過般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眼前亦一陣陣地發黑。容瀾發狠地朝自己小臂內側撓去,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起來,他虛弱地喘息著,繃緊了身體去抵抗從小腹處傳來的墜痛。 球球不安地抓撓著地面,終是躍上了床榻,它不敢妄動,只能一聲聲地喵喵叫,試圖喚醒雙目空洞的容瀾。 “啊——”突如其來的劇烈墜痛令容瀾失神了一剎,口中咬著的被角也順勢滑下。 一聲急促而尖銳的痛叫過后,容瀾痙攣著猛然弓起腰肢,腹中墜痛感正慢慢減弱,他能清楚地察覺到腹里吃血食rou的怪物終于掉下,隨著腿間暖流汩汩地往外涌去。 壓于心尖的巨石轟然落下,身體霎時輕盈無比。 墜痛雖然減輕許多,卻仍有陣痛一波波地涌上腹部。 容瀾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一枚止血藥丸塞入口中,隨后徹底癱軟了身體,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輕輕喘氣。 大抵是與主人心有靈犀,球球試探著趴到容瀾身邊,用頭顱輕輕蹭了蹭他的面頰,又伸出舌頭舔過容瀾通紅的眼角,將咸澀淚水盡數舐去。 “……沒事的球球?!比轂懨銖姷爻蚯蚵冻鲆粋€笑容,“你若哭了,我也是要掉眼淚的?!?/br> 下身的鮮血總算止住,他忍著痛顫抖著起身,又虛弱地坐在被血浸透的床褥上好一會兒,才動作緩慢地開始收拾滿身臟污的自己。 身邊陪著的,僅有一只小小的靈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