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父子組(耳光)
“鏜??!” 刀具落地的尖銳聲混在紛亂的腳步聲里,陳熠默默調整了姿勢,挪了挪腳,由懶散不遜的癱在地上改為跪坐,等那串腳步聲越來越近,周圍的雜音瞬間消失,陳熠一個激靈,跪得越來越直。 “咚——” 陳熠正想叫人,被當胸一腳踹出去,他狼狽地趴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胸腔里翻涌的血腥味,急促地咳嗽起來,“唔!咳??!”陳熠捂著胸慢慢坐起來,垂著頭,一雙表面锃亮做工考究的皮鞋出現在眼前,有人給陳瑾棠搬了椅子,他在陳熠面前施施然坐下,那雙長到望不到邊的腿交疊,冷冰冰的皮鞋抬起陳熠始終低著的頭。 “不敢看我?” 陳瑾棠居高臨下,眼神平靜到看不出半分暴怒,但陳熠的胸口還記憶猶新的痛著,他甚至懷疑,陳瑾棠剛剛那一腳踢斷了他幾根肋骨。 陳熠抿唇,經驗告訴他陳瑾棠生氣的時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說,多說多錯,不知道哪一句就會惹怒這個男人,到頭來吃苦頭的還是自己。 他的這種沉默被男人認為是無聲的抗議,陳瑾棠冷笑,伸手:“刀呢?” 先前為陳瑾棠搬椅子的手下迅速撿起地上的刀恭敬遞上去,那是一把非常漂亮的藏刀,只有十幾厘米長,彎月狀,設計精美,整把刀呈暗沉的銀色,刀刃三分之一處有一處凹槽,刀身流暢鋒利,刀柄呈船型,頂端上翹,包裹著黑色的牛皮,方便取握。 “去把刀鞘找回來?!标愯牡嗔说嗟?,吩咐道。 “是?!睅讉€手下應聲出去,陳熠窺了眼人越來越少的堂口,不由得感到煩躁和莫名的恐懼。雖然陳瑾棠這個老畜生并不是人多就不發瘋,但人多會給陳熠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全部出去?!蹦腥说氖种改Σ吝^刀刃,突然命令。 陳熠也顧不上什么規矩,猛地抬頭盯著男人,他的眼睛雪亮,在昏暗的堂口像一顆熠熠生輝的夜明珠。任何污濁的情緒都會在這樣的眼神下無所遁形,陳瑾棠也不例外。 “爸爸,我錯了,我不該違背您的命令私自出門,也不該去夜總會鬼混,更不該出手傷人。小熠給您惹麻煩了,求您按幫規處置?!?/br> 陳熠給他磕頭,雙手規矩的平放在地上,把頭放在陳瑾棠的皮鞋上,卑微乖巧地祈求著懲罰。 陳瑾棠動了動,陳熠害怕地縮了縮頭但是強忍著沒動,他怕男人又踹他。陳瑾棠現在倒是沒這個想法,他把少年的頭一點點踩到地上,他的傲骨,他的尊嚴,又被陳瑾棠輕松地重新磋磨,他必須在陳瑾棠手心里乖成一只貓。 “自己開的刃?”感受到腳下的人開始馴服,陳瑾棠移開腳,讓他抬頭,陰沉著聲音問話。 “是?!?/br>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抽在少年剛抬起的英俊臉頰上,鮮紅的指印立刻爭先恐后地浮現,陳熠用舌尖頂了頂右邊的牙,麻木得不清楚到底有沒有松動。 “夜總會自己去的?” “是?!薄芭?!” 又是一巴掌,反手抽在另一邊的側臉上,陳熠攥緊拳頭,死死地抵在大腿上,他眼睛猩紅,卻是乖順地仰起頭,等著男人接下來的問訊。 陳瑾棠沒有因為他乖就善良一些,他的聲音越發陰沉:“知道他們在嗑藥?” “是?!标愳谝琅f沒有否認,男人又是重重一巴掌,“啪!”清脆的響聲過后,陳熠眨了眨眼睛,習以為常地把臉側過來。 “你參與了?”陳瑾棠緊盯著他,壓迫感和窒息感襲來,陳熠艱難地吐字:“是,我拿了他們的‘神仙水’,但——” “不知死活的東西!”沒等他說完,陳瑾棠暴怒,這一巴掌前所未有的重,陳熠愣了半分鐘,才從嗡嗡的狀態里回神,他倒在地上,心跳很快,臉頰飛快腫脹,嘴角甚至由于太急太快的掌摑撕裂,滲出絲絲血跡。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發怒的男人,把剩下的半句“但是我沒有喝,我想拿去給云叔”咽了回去。 云叔是那家夜總會的負責人,陳熠和同學進去后就發現不對,他給原燦發了消息想走,但被不長眼地攔住,跟他介紹最近搞到了“好東西”。 不可否認,那確實是很好的東西,讓人忘卻現實的窠臼與痛苦,擺脫那些永遠擺脫不了的如附骨之疽的恐懼。很難說陳熠沒有心動,但他是冷情的人,清醒而自知,堅韌又頑強。無論陳瑾棠對他做了什么,他始終對自己、對沒有陳瑾棠的未來抱有期待。 陳瑾棠也知道,可他仍舊被一瞬間的憤怒沖昏了頭,他不敢深究,陳熠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拿那瓶致幻劑。 他跳過這一部分,繼續逼問:“人是你捅的?” 陳熠還是倒在地上的姿勢,沒吭聲,陳瑾棠罕見地加了句:“為什么?” 陳熠是慣犯,他仿佛有暴力傾向,從小到大打過的架無數,他不跟同學打,專門找街面上的混混,弄得一身傷回來,陳瑾棠下狠手管過幾次,但他總有機會。慢慢地,陳瑾棠也不再管他,反正陳熠有分寸,他只是在通過這種方式發泄。 不準碰刀槍,是陳瑾棠給他下的死命令。陳瑾棠自己是混黑的,他深知,刀上沾了血,一輩子都洗不干凈。 陳熠不領情,他一改先前的乖順,舔了舔嘴角的血絲,挑釁道:“順手試試刀?!?/br> 說完,他神色警惕,等著陳瑾棠再抽他一巴掌或者踹他一腳。 “先生,刀鞘找回來了?!?/br> 門外的聲音打斷屋里劍拔弩張的氣氛,來的人不敢多看,恭恭敬敬遞完東西就退下,余光甚至沒有瞥一眼地上的小少爺。 刀鞘被陳瑾棠拿在手中,完全貼合刀身的設計,比刀刃略寬,也不似刀柄的簡潔,上面雕刻著復雜華美的紋飾,纏繞著金銀兩色的金屬絲,錨金錯銀,擠壓拼湊,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鳳凰張口處鑲嵌了一顆價值不菲的紅鉆。 這把刀是陳熠十七歲的生日禮物。那只鳳凰身上藏了他和陳瑾棠的名字。 可他把它丟了,垃圾一樣丟在夜總會的馬桶里。 門再次被關上,沉寂、壓抑,連空氣都隨著陳瑾棠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窒息,陳熠向來敢作敢當,此刻也不免有幾分發憷,但已經撕破了臉,重新腆著臉求饒他也做不出來,只好冷著一張紅腫的臉等候發落。 “想試刀?行,我來陪你試?!?/br> 陳瑾棠怒極反笑,笑得陳熠手腳冰冷,背脊發寒,他聽陳瑾棠一字一頓地叫他:“寶貝,幫規不是你該受的,你該挨的,是家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