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0

    顧見森準點睜開眼睛。

    和最近幾月醒來時間一致。

    他不喜人多，諾大的房室里似乎只能聽見心臟跳動的回音。

    熟練地摸到白漆圓桌上的小盒，顧見森取出兩粒長橢圓藥塊。

    就著一杯溫水喝下。

    一系列的動作重復麻木。

    雙相障礙癥?

    初知這個消息，顧見森也不太相信。后面他又找了很多人。

    得出的結果......顧見森想那些業界權威應該不想自毀前途。

    按時服藥的習慣被他堅持下來。

    剛吃藥那會兒，他舌頭總要后卷，在中心形成小凹陷，才會灌一口牛奶吞下。既是減輕苦味，又新奇好玩。

    至于他們所說的“天才病”一類荒誕謬贊，顧見森一向嗤之以鼻。

    有病就得治。

    再從藍色盒里拿出幾粒黃色圓丸，他頗有興致地慢慢咀嚼粉碎，品嘗從舌尖彌散開來的苦澀滋味。

    咽下后，顧見森端起觸感溫熱的水杯，將杯中余水一飲而盡。

    口腔的澀意仍是無法驅散。

    顧見森觀賞掛鐘擺動，倒數再見那人的剩余秒數。

    假若真皮沙發沒有被顧見森反復揉捏出許多皺角，這場面算得上平靜。

    ......

    悠閑的校園生活過的很快。

    原葉與顧見森的關系始終磨蹭著，遲遲未有進展。

    大三課程排的不滿，原葉今日無課，去了和顧見森約好的球場尋他。

    原葉視野找到顧見森時，他已經處在休息區，正和一位俏麗女學生談論著什么，二人的神色俱是很高興。

    等原葉走近，顧見森剛好和女孩揮手道別了，臉上笑意留存。

    原葉沒在意，與他同坐在休息區的方形軟墊上。

    顧見森身著的寬大籃球服被汗濕貼合身體，與原葉打招呼的聲音氣息尚有些不穩。

    他手將額前粘糊的碎發撩到一邊，語氣似含抱怨：“怎么來的這么晚?！?/br>
    與他相距甚近，原葉隱約能感知到他體表散發著的仿若化成實質的熱度。

    劇情中顧見森貌似不太熱愛運動，但這與原葉有何干系。

    “有事耽誤了?！痹~言簡意賅。

    金主的主動他不能忽視，敷衍了好一會兒終于得了空。

    “渴了嗎?”

    原葉順手遞給顧見森一瓶水，在來時路上買的。

    顧見森謝絕了這份好意。

    “對不起，我喝過樂樂給的水了，現在喝不下?！彼樅敢?。

    “哦，好?！痹~不在意，擰開自己喝起來。

    他認為給仿生人身體適當補充水資源也很有必要。李木子推薦的餐廳味道雖比233做的好許多，但過于豐盛終有些膩。

    原葉不是來陪顧見森看風景的，喝完水他即問道：“還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br>
    還是這么冷淡。

    顧見森說不上來此刻心中的滋味，挫敗、氣惱......亦或者別的什么他不愿深想。

    就是因為原葉不甚積極的態度，顧見森本想答應同他交往的心思一拖再拖。

    方才顧見森無意瞥到原葉在籃球場外要走進來，心思一動，故意接過一位女孩送來的水。

    女孩欣喜得手足無措。

    作為本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理科狀元，他在開學作為新生代表講話就吸引了一大票慕強的粉絲。

    對外溫柔有風度，能力出眾。他競選學生會長，學生們哪個不會心動投他呢。

    平時會長對她們的熱情偶爾也會友善點頭回應，但從來沒做過接水這么“親密”的舉動。

    身為顧會長的崇拜者之一，她經歷如此殊榮哪頂得住。

    估算原葉步行走到的時間，顧見森打發了暈乎乎的女孩出去。

    顧見森有察覺到自己近期的行為舉止多么怪異。

    不論是那天在課室教育學生，還是像剛才一樣給陌生人取名字，顧見森的涵養從不允許他這么干。

    前幾日還因事煩悶去公司幫全年無休的總裁小叔處理了一些事物...換往常他可不會有如此閑心。

    這一切一切都怪事，歸納起來都逃不開“李木子”這人，還有與他有關的事。

    甚至一想到這個名字，顧見森都覺得自己開始不對勁。

    誰讓他總令顧見森聯想起某些事物。

    NZ云朵毛巾柔軟的長絨須發，牛乳吐司烘烤金黃的焦香胚面，克萊曼德空靈曼妙的星夜旋律......

    就因為這樣，顧見森從所未有地當了個蠢貨，干盡蠢事。

    例如相信論壇里那群女人說的什么，籃球場的運動系學弟很有魅力，巴巴地跑來這里。

    一派胡言。

    顧見森看了眼不為所動的原葉，仿佛下一秒就會因自己不作回應起身離去。

    就顯得他顧見森很呆。

    在籃球場不知疲倦打了兩個多小時的球，隊友對手換了兩三波。然而他運動能力主要想展現的對象，在他不得已停下休息時姍姍來遲......

    說來顧見森雖早熟，跳幾級讀到大三瞧著與同學們也無什么年齡差，可終究是堪堪才滿十八歲的人，

    他的身高相貌還有周身氣質確實脫離了年齡的稚氣不錯，但心理卻......

    “那我回去了?！痹~起身。

    他看顧見森在自己的世界待的挺好。

    “等......”

    低聲的挽留話未盡，少年已是冷淡扭頭離去。

    顧見森再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他猛地站起，一句壓抑許久的話從嘴里脫口而出——

    “我們交往吧！”

    原葉腳步一頓。

    “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過來吻我?！?/br>
    顧見森掩飾著話中期待。

    ＊＊

    這節是語文課，作文練習。

    林塵最討厭的東西。

    他不屑寫狗屁不通堆砌辭藻的議論文，但林塵的記敘文也只能反復寫自己發燒mama冒雨背他去醫院......

    上述字沒有一個信息是真實的，林塵既沒有生病去過醫院，也沒有mama。

    看著PPT上的抽象材料，林塵嘴角止不住抽動，這得是什么頂級語言大師才能找出主題啊。

    換作往常，他可能直接趴下，與世無爭。

    但想到美人可是在X大上學的，林塵就下決心自己也要考上X大。

    靠真實力，不是那些人的關系。

    不然老頭子也會揍死他吧，畢竟他當初就是因為學歷問題痛失師母。

    “嗷...”

    林塵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臉驅散哈欠帶來的困意。

    對偏科要努力起來，不能擺了！

    即使橫豎看不出材料想表達什么玩意兒，　林塵索性直接勾出題中點過的名詞“美”開始勾勾寫寫。

    這點他最近挺有發言權。

    咬著水性筆頭部，林塵敲了敲自己腦殼，絞盡里面汁水把畢生所學所見與美有關詩賦融合一體，描繪出見過的那人。

    老師在臺上悠悠啜了口菊花茶，看他埋首疾書，甚是欣慰。

    這學生總算不躺平了。

    往日她想管教林塵一二，都礙于上面的指點不好明說。

    讓我看看大家都寫得怎樣。

    老師下臺踱步，前前后后的學生桌面都掃了幾眼。

    林塵的作文稿紙她看到的第一眼就移不開視線。

    驚為天人。

    林塵背的下洛神賦呀。

    詩三百也閱過許多，作文里一些詞句的講解很有水平。

    就是...和材料主題半點不搭。

    下了課，林塵對自己洋洋灑灑千余字的文章很得意。

    有調皮好事者見課上老師端詳了林塵的作文很長時間，一把拿過他桌上紙張想要觀摩一二。

    看著看著，男同學不禁念出聲。

    林同學脾氣一向好，不會介意的。

    林塵也靜靜聽著。

    他有許多機會可以阻止一切，但他沒有。林塵亦是想借此機會，讓大家都領略幾毫他心里那人的風采。

    趙桉紫攤開厚厚的英漢詞典，逐個單詞研磨記憶，半點不關心班級動靜。

    在旁人視角來看是如此。

    實際她悄悄立起了耳朵，把男生聲情并茂的朗誦一字不落聽進去。

    林塵竟然對我這么有好感嗎?

    我沒有他文里說的那么好吧。

    趙桉紫強抿著嘴，眼角眉梢的喜意都要藏不住了。

    父親曾告訴過他，要與這個同學打好關系。趙桉紫因此暗暗觀察過林塵許久，未發現他有何不凡之處很是失望。

    不過林塵的眼睛非常干凈清澈，不像她見過的其余男人，渴慕與其它更骯臟的東西都要流出來了。

    經歷金店劫匪那一事，趙桉紫對林塵的印象更是全盤翻轉。

    身份不凡武藝高強卻十分低調，救了她還不求回報......對她的小忙也有求必應。

    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她，怎會如此呢。

    今日聽到林塵作文內容，趙桉紫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直至男同學念出了林塵作文的結尾段，有關美人的性別描述......套用的是。

    趙桉紫難以置信，失神了好一會兒，怒火灌頂。

    她大步走到林塵的座位，重力拍桌。

    “林塵！”

    “你什么意思，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這樣吊著我很好玩?”

    “啊......”林塵依舊保持撐臉傾聽的姿勢。

    他不大理解趙桉紫的舉動。

    用聰明的腦瓜想了一會兒，林塵恍然大悟，“哦。你放心，我沒喜歡你，那些家伙瞎傳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哈?！?/br>
    趙桉紫掩面離去。

    這么說好像有點打擊人?

    林塵后知后覺，但他可沒功夫安慰人。

    出了教室門，林塵輕車熟路去往老地方。

    感覺身后有人隨自己走動，趙桉紫又可悲的萌生起希望。

    然后林塵便與她岔開，上樓了。

    趙桉紫徹底死了心。

    ——

    林塵到時，老班正在批卷子，見了他一點不驚訝。隨手拉出一張椅子，示意他坐。

    沒讓椅子寂寞太久，林塵默契坐下，拿出手機開始冥想。

    “要用電腦不?”老班忙改卷時問了句。

    “不用?！绷謮m想著與那人今日聊天開場白，搖頭。

    老班不吭聲了。

    這樣的情況已有好些天。

    學生帶手機來學校，還要在學校使用，以清雅嚴苛的校規自是一百個不許。

    但，是這個林塵的話......

    老領導隱晦的暗示猶在耳邊。

    聽著啪嗒啪嗒的屏幕敲擊音，老班回想起那天情景。

    熱血活力的學生砰砰砰敲完門，徑直沖進辦公室。

    嚇得老班都以為自己偷玩收繳學生手機游戲的事被發現了。

    幸好林塵第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恐懼。

    “我要用手機，怎么辦?”

    林塵要關注原葉是否給他發了消息，但顧忌學校的臉面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拿手機看，不然重視學校教育的老頭子能賞他一頓竹筍炒rou。

    他也不能將老頭子教他的東西用在偷玩手機上吧。

    至于在廁所玩......林塵丟不起這人。

    他最后選擇將煩惱告訴老班。

    老班重復道：“要用手機?”

    是我的棍棒教育太久沒用了嗎?

    他眼里兇芒一閃，抬頭準備看看是哪個學生如此大逆不道。

    哦，林塵啊......

    老班一臉慈笑：“不行，這樣對學校影響不好?！?/br>
    “可以在我辦公室玩?！?/br>
    于是這些日，林塵欣然接受了熱情老班的提議，每下課就到辦公室與原葉聯絡感情。

    憑借自己出眾的人格魅力，林塵與原葉相談甚歡。

    林塵發送每條信息對方都會回，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后期對話框幾乎都能無縫連接在他問題之下。

    林塵很滿意。

    這至少得是“特別關心”才能做到吧。不知道他給自己設了怎樣的提示鈴聲......

    林塵篤定原葉對自己很有好感，從回消息這點就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