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拿出信封看兩眼，搖搖頭，“這是別人真心寫給我的信?！?/br>
    丁聲川從他手里奪過信封，不以為意地說：“不過幾行字，你就看出來這個人是真心？”

    “因為這個人的字很好看，我能感覺到遣詞造句的用心?！?/br>
    “給你寫一封情書就代表真心，老子可以給你寫一百封！”

    “你肯定給很多人寫過，不是真心的，我不需要?！?/br>
    “寫給你的，我能不真心嗎？”丁聲川的臉色依舊很差，語氣卻相反的柔和，帶著一絲埋怨的意味，“我剛剛說‘和一個人上床并不代表喜歡他，但喜歡一個人一定想和他上床’，你根本沒有明白我的意思?！?/br>
    宋青書迷茫地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重復這句話的意思。

    丁聲川換上嚴肅的神情，鄭重其事地說：“宋青書，我想和你上床?！?/br>
    空氣霎時安靜下來，風靜止了，樹上的小鳥屏息凝神地圍觀這一幕。

    宋青書愣了愣，腦袋陷入短暫的空白，琢磨丁聲川的話語的過程就像兩根迸射著五彩火花的線互相接觸，他費了好長時間才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丁聲川的意思是，他喜歡我......？

    一旦產生這種想法，宋青書就把所有猜測往它身上靠，如果并非如此，丁聲川沒必要這么嚴肅。

    所以，這句“我想和你上床”是告白......？

    丁聲川向他告白了誒......他不是在做夢吧？可是——

    宋青書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丁聲川，你這是在告白嗎？”

    丁聲川的嘴角微微勾起，喉間輕輕顫動了一下，“嗯?！?/br>
    聽見是告白那一刻，不開心是假的，可喜悅猶如一陣風吹過心頭，風過無痕。在宋青書看來，他從未想過丁聲川竟然用這句話告白，這顆心因為這句話而顫動，也因為它殘缺。

    不僅僅因為“我想和你上床”難過，也因為丁聲川明明可以說“我喜歡你”，卻說了最難聽那種。

    “我想和你上床”，似乎丁聲川的愛意僅限于rou體關系，喜歡其次。

    當初丁聲川問他有沒有和其他男人上過床，他一廂情愿地以為丁聲川在試探他有沒有男朋友，一廂情愿地認為他喜歡他，實則對方更在意他rou體干凈。

    曖昧，牽手，占有欲......愛情都是這樣的，在意、渴望占有對方，他和丁聲川哪一個步驟都不缺，唯獨缺了喜歡。

    一時之間，宋青書思緒繁亂，他當下的情緒十分矛盾，喜悅和失望皆有，但失望占百分之八十，他真正想聽的話，始終沒聽到。

    丁聲川一直觀察宋青書的反應，將他的驚訝盡收眼底，過了一會兒，宋青書笑了，但笑意沒有直達眼底，有那么幾秒鐘，丁聲川想的是——楊老師說得沒錯，沒有見過宋青書笑容的人將抱憾終身。

    他貼近宋青書，伸出手想牽住他的手，十指緊握，這一舉動出乎宋青書意料，但他沒有退縮，怔怔地看著兩只交握的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很神圣。

    他極力維持笑容，苦澀地說：“丁聲川，你的告白好特別?！?/br>
    “我是真心的?！?/br>
    “嗯?！?/br>
    “你沒別的話要說？”這與丁聲川預想的情況不一樣，宋青書應該很開心地抱住他，兩人重歸于好，但看宋青書的樣子似乎無話可說，他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妙。

    “沒有了?！彼吻鄷J真地想了想，在丁聲川皺著眉頭開口說話之前，搶先說：“你是不是又想說我欲擒故縱？其實每次你說這句話都讓我很難受，你叫我別把你想得那么壞，你也別把我想得那么壞行嗎？”

    “你第一次說我欲擒故縱，是在網吧的男廁里。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你想和我在廁所里做那種事，我把你推開，你的粗暴行為讓我想起不好的事，你對此很生氣，說我找借口不和你上床，沒有問我發生了什么事就走了?！?/br>
    宋青書的聲音漸漸哽咽，聲線發顫，這件事令他痛苦、憤怒，他甚至清晰地記得他們的表情和野獸的動作，一談起這件事，他感覺自己的褲子又被脫了一遍。

    “我一直沒和你說，是因為我覺得這件事難以啟齒，每次想起來我就惡心，怕你露出嫌惡的表情。其實那天我去餐廳見你之前，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口，如果我不給他們錢就要強暴我，可我根本沒錢，全靠你爸爸那筆資助金生活，但他們把我褲子脫了，威脅我要錄性愛視頻，我只能妥協，把錢給了他們。你當時的動作和那群混混的動作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推開你，我真的受不了?！?/br>
    說到最后，宋青書的眼眶飽含淚水，但他努力忍住不讓淚珠落下，絲毫沒發覺自己握手的力度陡然加大，指尖發白，丁聲川感覺不到痛，有一個柔軟的地方比手更痛。

    “我......”丁聲川微微張開口，千言萬語涌現出腦海，他挑了最簡單的一句說：“我的錯?！?/br>
    他頓了頓，隨后補充道：“我當時不知道......我脾氣不好，當時那種情況，我沒什么耐心?！痹捲秸f越亂，丁聲川重復道：“總之，是我的錯?！?/br>
    宋青書慢慢松開丁聲川的手，緩緩說：“我在學校公共電話亭里問你是否真的喜歡我，你說是的，那種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不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你的錯不是這個，而是你騙我說你喜歡我，但這些東西不能細想，細想的話，我會覺得連我們的相遇都是錯的，這等于否定了我來大城市讀書的決定，然后產生后悔來這里讀書的想法......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心動的感覺?！?/br>
    “暗戀，其實也挺好的?！彼吻鄷詈笳f。

    “好個屁！”丁聲川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反駁，但他的掌心落了空，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情書，氣急敗壞地撕個粉碎，冷靜下來后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包圍了他，一想到宋青書被畜生脫掉褲子，差點被強暴的場面就快要發瘋！

    他當時坐在車里，經過巷子時恰好看見這一幕，他和劉嘉的對話歷歷在目——

    “丁哥，這事你真不管？宋青書，是你的人?！?/br>
    “所以呢？除了你，沒人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上過床就要對他負責一輩子？我和他只在床上有關系，何況我和他還沒做?！?/br>
    “可是丁哥，你不是跟宋青書說過喜歡他嗎？”

    “你傻么？說了我喜歡你才能一起睡覺啊?！?/br>
    幾個月前丁聲川聽見宋青書差點被強暴，會無動于衷地點點頭，但是現在他氣得快要瘋掉！他知道這是溫荀的手筆，知道溫荀嫉妒宋青書才做出這種事，知道溫荀搶走了宋青書的錢......當初的視而不見，時至今日竟然變成無盡的懊悔和內疚。

    他丁聲川這輩子只對一個人內疚，僅存的人情味只給一個人，那就是宋青書。

    丁聲川扯開自己的衣領，試圖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些，再回過頭，宋青書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

    下午有一節體育課，全班繞著cao場跑兩圈后，體育老師就喊解散了，班里的男生在球場打籃球，丁聲川也在隊伍里，宋青書坐在替補的位置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