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周衍側躺在床上，被子蒙著頭，手里是新的智能機。院長讓他在福利院的時候別大搖大擺地用手機，等去了學校住再拿出來，被其他孩子嫉妒或者被搶就不好了。

    周衍在搜索框中輸入了汪東昇這個名字，各種信息映入眼簾。

    汪東昇從海外留學歸來后，讀了MBA，積累人脈，自主創業，建立了康嘉集團，并且一直擔任康嘉集團的董事長與首席執行官。

    他點進康嘉的官網，知道了這個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康嘉集團是中高端連鎖體檢與健康管理集團，通過旗下多個品牌，為團體客戶和家庭、個人提供健康體檢、疾病檢測、齒科服務、私人醫生、職場醫療、疫苗接種、抗衰老等健康管理與醫療服務。

    汪東昇結合了現在最流行的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建立起了一個遍布全國的醫療網絡，通過自有的體檢與醫療中心以及全國五十三個體檢中心與醫院的合作網絡，提供了一個一站式的健康管理與醫療服務平臺。

    不過AI也許只是個噱頭，現在什么公司都喜歡扯一扯人工智能，顯得他們站在時代潮流之上。針對高端人士，私人定制……周衍琢磨了一下，覺得這里面可能有不少內幕。

    ＊＊＊

    汪東昇的助理小肖把周衍從福利院帶了出來，準備帶他去體檢。

    周衍坐上車后座，系緊安全帶。

    小肖從后視鏡看著對方的動作，眼鏡片后的丹鳳眼微微瞇起。

    他本來覺得，來福利院這點小事讓自己來就可以了，但是汪東昇看了林衍的照片之后，竟然主動要去看看受自己資助的人。結合對方讓林衍來體檢的舉動，小肖內心有了一個猜想。

    他十分客氣地問周衍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哪買點吃的。

    周衍看著窗外，“體檢不是應該空腹嗎？”

    小肖愣了一下，然后收拾好表情，笑道，“你說的對，這事兒我給忘了。要不我們先買點好帶的東西，等你抽完血就可以吃了?！?/br>
    體檢完畢，周衍坐在康嘉體檢部走廊的長椅上，吃著一個三明治。那個助理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打電話。

    周衍在心里問系統，“他們是不是要拿我的血做DNA比對?！?/br>
    這次系統居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現在讓您聽一下他們電話的內容，您就知道了?！?/br>
    過了幾秒，談話聲出現在耳朵內，周衍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

    “汪總，這邊已經安排好了?！?/br>
    “嗯，我的樣本已經送過去了，讓他們三個小時內出結果?！惵蓭?，您繼續?！?/br>
    “好的，那我就先送林衍回福利院了？”

    汪東昇那邊似乎很忙，“……這一條是……，啊，你可以帶他玩一玩，問問他有什么想買的?！?/br>
    小肖掛了電話，苦笑著想，我，一個女朋友都沒有的單身漢，哪知道怎么帶孩子？

    看著周衍不緊不慢吃完了三明治，小肖問道，“一會兒我帶你去Wanda廣場吧？給你買些衣服鞋子?！?/br>
    周衍掀起眼皮，腦海中浮現出不久前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話：有便宜不占是孫子！

    周衍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暗暗嘆了一口氣。什么時候能長回到自己威武霸氣的一米八??！

    肖助理看著林衍試了幾套衣服，都很不錯，那張漂亮的小臉，等長開了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小姑娘。

    他猛地拍拍自己的臉，怎么回事，單身久了，連小孩子都嫉妒。

    穿著入時的女店員看見這么一個好看的孩子，手癢了，使出渾身力氣把周衍打扮得跟童星一樣，一邊還在跟小肖搭話，“你看你弟弟，這么一打扮，簡直就是個小模特！這幾套衣服都特別合適，要不我都給包起來？”

    周衍看了一眼價簽，就這人造的破料子，還這么貴？當初自己的龍袍可都是由織染局用蠶絲中最好的輯里湖絲，在高達一丈五尺的花樓機上織出來的。

    也罷，橫豎不是自己掏錢，周衍這么想著，看了一眼正在付錢的冤大頭小肖。

    經過喧鬧的電玩城，小肖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林衍，怕他想進去玩。

    誰知道對方目不斜視地走進了書店。

    肖助理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孩子可真不簡單，萬一真是汪總的私生子，將來會不會繼承家產??？大小姐現在也在上小學，被夫人慣得作業都不樂意寫，這哪能跟眼前翻看著魯迅全集的林衍比？

    周衍翻了翻魯迅的短篇，差點就放不下來了，寫得可真好。他又來到外國文學的書架，看見了被各種書單推薦爛了的和。怎么辦，都好想看??！那邊的科普讀物看起來也很有意思！

    就像自己當初剛遇見陶不言的時候一樣，得知世界上有那么多知識，那么多故事，想把能接觸到的一切前人智慧都吸收進大腦。讀著書，就好像自己也經歷了一番別樣的人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視野開闊?？稍绞钦镜酶吡?，就越會意識到更多的未知。

    陶不言，從各個意義上來說，都是自己的老師，他不但教給自己各種知識和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教會了自己如何消解仇恨，以及……如何去愛。

    唯獨沒能讓自己學會放下。

    陶不言……言哥哥……

    要擁有什么樣的知識，才能找到通向你的那條路？是不是只要知道了系統的真相、一切的真相，就能把你找回來？

    周衍撫摸著書脊上的‘孤獨’二字，兀自出神。

    他一直堅信，陶不言就在宇宙的某處，也許在鵲橋的另一頭，或者在寂寥的月宮，抑或在惡龍盤踞的古堡，等著他。

    等著他找到自己。

    所以，我不是孤獨的。

    所以，我才能活下去。

    “……小衍？你怎么了？”肖助理看見林衍觸摸著一本書，卻遲遲沒有動作，好似在神游九天，“你想買這本書嗎？”

    周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道，“不……我們回去吧?！?/br>
    小肖在一瞬間，好像看見了對方眼里星星點點的水光，然后林衍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面容。

    他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剛剛那孩子的表情……就好像在懷念什么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