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周凌修從朝會上回來，疲憊都寫在了臉上。

    尹真葉十分關心地倒了杯茶，捧給他，“言先生怎么樣了？”

    “不知道，”周凌修抿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連jiejie也不知道?；噬喜蛔屛覀冞M去?！?/br>
    尹真葉頓了頓，咬住下唇，揪緊手帕。周凌修趕忙把杯子放下，“沒事的，皇上從前就這樣，黏言先生黏得緊。不單是我們，連太醫都只進去過兩三回。我倒是很擔心jiejie，在朝堂上應付眾臣，還得……宣布刑罰，還好聞人大哥最近都在宮中幫著jiejie?！?/br>
    尹真葉嘆了口氣，“統領大哥、負責保護帝師和凌蕙的護衛還有暗衛，怕是都難逃一死吧?！?/br>
    周凌修抬眼，“是啊，好多人都下獄了。對了，另一具尸體的身份查出來了，是輕鋒?！?/br>
    尹真葉瞳孔微縮，“怎么會……”

    “行了，別瞎想了。今天趙公公說，皇上讓我們姐弟倆晚上去趟內殿，應該就能看見言先生了！”

    尹真葉眼睛一亮，“是不是帝師大人已無大恙了？太好了！”

    周凌修笑盈盈地看著未來的妻子，“這下你該多吃點飯了吧？昨天就喝了那么點粥，我都怕你晚上餓得睡不著覺?！?/br>
    王府書房。

    周凌修坐在桌邊，垂首寫著什么，一個小童在研墨。

    “你去盯著小黛，她每天去了哪，見了什么人，跟公主殿下說了什么話，都如實匯報?！?/br>
    小童保持著磨墨的頻率，低低應了一聲。

    “還有……公主殿下跟小黛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如實告訴我?！?/br>
    小童的動作稍微遲疑了一下。

    “我是愿意相信她的，可我不能拿大周冒險啊，”周凌修似乎在辯解，又仿佛在跟自言自語，“這不是排除她的嫌疑么?！?/br>
    廂房內。

    小黛見尹真葉拿起梳子，連忙道，“讓奴婢來吧?！毕肴ツ檬嶙?，沒想到尹真葉一下子躲開了。

    小黛愣了一下，擺出笑容，“主子可別消遣奴婢了，這又是哪一出？”

    “小黛，生辰宴那天……你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那天我不就在外面候著，跟輕鋒一起盯著傳膳嘛。殿下怎么了，可有心事？”

    尹真葉看著小黛坦坦蕩蕩的樣子，擺擺手，“沒什么，是我多慮了。你來梳吧?！?/br>
    ＊＊＊

    一整天，跟陶不言接觸的人只有周衍。不論是穿衣還是換藥，抑或是用膳，都不假他人之手。周衍沒有告訴陶不言任何關于刺客的事情，也沒有用朝中局勢讓他煩心。

    陶不言醒著的時候，就會跟周衍講一些周衍小時候的事情。

    此前，陶不言每每提起這種話頭，都會被周衍惱羞成怒地打斷。誰在成長的過程中，沒經歷過一些愚蠢可笑、離經叛道的時期呢？

    但是現在，周衍反而在認真聽著。原來在對方眼中，自己小時候是這樣的，驚異于一些自己都不記得的小事。

    他撫摸著陶不言的黑發，掖好被角。怕自家老師話說得太多，時不時端來水強迫陶不言抿一小口。

    本以為沒有人會在意的東西，被一個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一起走過了困厄，度過了危機，卻在兩個孩子即將獨當一面之時……

    “阿衍？你在聽嗎？”陶不言許久沒聽到周衍答話，不由得出聲詢問。

    周衍回過神來，“我在聽呢。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老師是怎么知道那么多，還能寫出一本書來教我的?！?/br>
    陶不言輕輕笑，“尋常郎中都知道的東西，我為什么就不能知道。只是你當時看了那書的表情，哈，現在想來還是那么好笑?！?/br>
    “這不就一語成讖了嗎，”周衍無奈，“當時說不娶什么的，結果到現在也沒成親?！?/br>
    陶不言用余光觀察著對方，“那你現在改變想法了嗎？”

    “我倒是想來著，早就想了?！敝苎軗嵘咸詹谎缘哪橆a，讓他轉過來看著自己，“從你答應我的那一天起，不對，應該是從我意識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成親了。和我拜堂的只能是你，不會是其他任何人?！?/br>
    笑意淡了下來，陶不言鼻子酸酸的。他在心里呼喚系統，“系統，之前我跟周衍吵架的時候擬好的皇后和四妃人選，被我丟到哪里去了？還在太師府嗎？”

    系統回答，“在書架上，夾在里?！?/br>
    “原來放在那兒了。好多書還沒來得及看啊……”陶不言想著，半闔著眼。

    周衍見自家老師沒什么精神了，便扶著人躺下，“說了這么多話，該休息一下了。我去看看你的藥煎得如何了?！?/br>
    等周衍走了，陶不言才再度呼喚系統。

    “關于獎勵兌換，我有一個請求?！?/br>
    系統回答：“但說無妨?！?/br>
    “原本的獎勵，除了能帶一樣東西，不是讓我在平行時空帶著記憶復活并且人生重來嗎，現在我不要重來，還是想回到原先的世界?！?/br>
    “回到你原來的世界，意味著你的時間還是從車禍之后的時刻開始流動。那么你想用什么條件替換這項獎勵？”

    “等我回去以后，可以讓周衍忘了我嗎？”

    “雖然我們給出的獎勵讓人覺得主系統無所不能，但是很抱歉，我們無法直接影響人類的心智。主系統管理著多維時空間的橋梁，僅此而已?！?/br>
    “原來如此……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行差踏錯了，他怎么會愛上我呢……要是我當時沒有跟他在一起，現在他就不會這么傷心了吧？他應該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慢慢把他們培養長大。他們會覺得自己父皇是一代明君，然后繼續努力建設這個國家。就像你之前說的，任務目標就是讓這片土地變得穩定、統一，不再有戰亂。要是他當時給我的那杯，真的是毒酒，我的任務也早就完成了……”陶不言知道系統體會不到人類的感情，但還是一反常態地說了很多話，系統并沒有打斷他。

    陶不言閉上眼睛，與周衍第一次的纏綿還歷歷在目，“我以為我絕不會后悔的，沒想到……對不起，跟你說這些亂七八糟。但是我實在沒有人可以傾訴了?！?/br>
    “無妨?！毕到y簡潔地回答，“你還有幾天時間，抓緊道別吧，還有再思考一下要何種獎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