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應下了，長澤便直接問：“這三界中，可有什么魔物，最善謀劃算計，長于隱忍蟄伏？”

    瑯云一愣，當真認真想了想。

    三界中魔物眾多，種類繁雜，但都逃不出一個“魔”字，天性便是殘忍嗜殺的。在這基礎上，魔物若是生出靈智，性子自然五花八門，或魯莽或狡詐或善于布局，都不算少。

    可她到底是追了長澤千年的仙，也算了解對方的性子。若只是尋常魔物，再如何陰險狡詐，能精心布局，只要還受嗜血妄殺的天性影響，都成不了氣候，也入不了長澤的眼。

    更不配叫長澤特意來這瑯嬛宮走一趟。

    長澤既然來了，就說明他重視這魔物……

    思來想去，她竟想不到有什么魔物能難倒眼前這仙家的。

    要知道，五千年前，天帝親至極東之地的芳蓉山，迎長澤下山，封為帝君，賜華蓮宮。天界眾仙人中，并非全都服氣。

    但長澤在冊封禮后的第二日，便親自去了趟三界交匯的混沌淵，單槍匹馬將其中潛藏的魔物除了個干凈，一戰立威，三界再無不臣之聲。

    三界眾生相信長澤的力量，認為那些魔物于他而言不過蚍蜉撼樹，不值得他重視。

    瑯云也信。

    過了很久，長澤才道：“罷了，我回去看看書吧?！?/br>
    瑯云回過神來，皺了皺眉，倒并非不滿，只如實道：“若是連我都不知道，那這瑯嬛宮中，便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br>
    長澤一頓，笑了：“不試試，怎么知道？”

    瑯云抿了抿唇，有些遲疑：“其實……我方才想到了一個，只是我覺得……不大可能?！?/br>
    “說來聽聽?！?/br>
    “仙君可知陰陽兩面，善惡成雙？”

    長澤微微一頓：“嗯?！?/br>
    “天下萬物皆有雙性，一陰一陽，一乾一坤，一清一濁，一善一惡?！爆樤坡?，“這天地也不例外?！?/br>
    腦中好似閃過一絲什么，紅衣的仙君微微瞇了瞇眼，沒有說話。

    “凡世有人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殊不知善惡有道，天性亦然。如今三界氣清而慈，是以萬物平和，眾生安樂，魔物妖邪皆不成氣候?？v有妖生來邪性，亦有機會入善道?！?/br>
    說著，瑯云微微頓了頓，臉色愈發凝重，道：“但我曾聽說一個說法，三界的濁惡之氣，早在幾十萬年前，便被神明封印，唯余小部分，逸散于天地間，以平衡天地間的清氣。是以……三界至今，不曾有過大亂?！?/br>
    長澤懂了：“濁惡之氣影響眾生，形成眾生心中惡念，而人心有惡念，便有兩種可能。要么被善念壓制，要么愈發膨脹，壓制了善念……天道重平衡，這么幾十萬年來，按理說，濁惡之氣當愈發濃重，直到與清氣形成一個完美的平衡。但它卻沒有，這說明……那濁氣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會被封印吸收?！?/br>
    “是?！爆樤篇q豫了一會兒，道，“處于封印中的濁氣，這么幾十萬年來，是否形成新的生命，未可知。但若當真生成了新的生命……那該是三界無法抵御的魔物?！?/br>
    她不知道，可長澤心里卻有數。

    他想起凡世中那精純得能令他驚艷的魔氣，若非極惡之地，哪里養得出來。但這三界的確氣清而慈，就連最混亂污濁的混沌淵，也算不得極惡之地。

    就長澤目前所知，也就只有那不停吸納濁氣的封印里，能算得上極惡之地了。

    心里有了數，事情便好辦許多，長澤問：“你可知這封印位于何處？”

    瑯云一頓，搖頭：“不知?！?/br>
    長澤：？

    瑯云：“實不相瞞，這只是我師尊閑來無事，當一樁舊聞同我講的，就連真假，我都不知道?！?/br>
    長澤：……

    向來從容自若的仙君，破天荒地有些不知該如何往下接話。

    兩仙相對靜默，一男一女，姿容皆是三界絕佳，遠遠看去，很是美好。

    就在這時，白衣仙子懷中的狼崽子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一爪子精準無比地砸中了仙子胸前柔軟的起伏。

    它在夢中不知此為何物，似乎覺得有些異樣，竟還順爪抓了抓。

    瑯云：………………

    她沉默地捏著狼崽子的后頸rou，將崽子提了起來，拎在身側。表情依舊清冷得不食人間煙火，耳朵卻染上了紅霞。

    長澤忍笑，移開眼道：“罷了，仙子還是快回去照顧酒鬼吧，今日多謝仙子解惑?！?/br>
    瑯云：……

    她沒忍住，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格外精彩，下一瞬，平和道：“也好，告辭?！?/br>
    “嗯……等一下?！遍L澤突然想到一件事。

    瑯云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問：“還有事？”

    紅衣的仙君似在思忖什么，又似乎沒有，面色如常地問：“關于華軒，仙子知道多少？”

    “華軒？”太久不曾聽過這個名字，瑯云反應了一秒，試探問，“妖王？”

    “嗯?！?/br>
    瑯云疑惑：“聽說他都失蹤上萬年了，很多人都猜他是不是隕落了。你問他做什么？”

    剛問完，都不待長澤反應，她恍然大悟：“他還活著，你遇到他了？”

    長澤沉默著。

    瑯云回憶了一下，知無不言：“華軒修的是無情道，向來冷傲低調，三界知之甚少，天界亦記載不多。只知他是黑蟒出身，修行數萬年，直到萬年前，已然是半步金龍的修為?！?/br>
    “萬年前，他同天界第一武仙容皎相識，結為摯友，相伴而行，游歷三界。但沒過多少年容皎便隕落了，華軒也下落不明，不再現于人前。是以外界都傳，他也隕落了?！?/br>
    長澤眸色一動：“容皎？”

    ——

    在妖界，有一座山，名為明月山。

    據說那山中風景極好，卻不知怎的，有一道結界將山與外界隔絕開來，外面進不去，里面……呃，至于里面出不出得來，誰也不知道。

    畢竟沒有妖真見誰從里面出來過。

    在明月山的山谷中，有一汪清泉，泉水溫熱清冽，正是上好的靈泉。

    一個青年泡在泉中，氤氳的霧氣朦朧了他的面容，潮濕的水汽打濕了他的眉眼，烏黑的羽睫濕漉漉的，顯得濃艷又性感。

    這正是拋下長澤獨自離開的華軒，正在借靈泉之力，煉化那口被他不慎飲下的仙人血。

    好在那血只有一口，再加上華軒修為本身就高，所以煉化得很順利。

    可就在最后一滴仙人血沿著他的筋脈流入丹田，最終融入其中的同時，仙人血曾停留過的地方，突然燃起一絲熟悉又陌生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