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然總覺得最近有些心神不寧。友人笑話他是人到35進入中年危機了。他自己卻不以為然，并不覺年齡能定義些什么，但總歸確實在考慮前兩年都沒怎么想過的事情——找個靠譜的伴侶穩定下來。其實除了拍片子，他在生活中反而從沒胡搞過。而即使是拍片，他也只跟兩三個固定的0號合作——人品互相知根知底，在公司提供的體檢報告外，也是給自己多一重保障。

    跟其他人想象的不同，他的性欲其實并不強烈，甚至在進入GV行當前，手yin次數都不多。會進入這個行業也不單純是為了掙錢或者疏解性欲，更多是作為一種小愛好——他還挺喜歡演戲的，可惜天分不高人也散漫，但得益于他天生的資本，這種多數情況下能躺著過戲癮的機會，他倒是覺得還不錯。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只會對同性勃起，也很早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性器也是超規格的尺寸。雖然不至于因此變得過分自戀，但為了不辜負本錢，他確實也有努力去維持甚至提高自身的基礎條件——經年不懈的身材管理讓他年過30也沒有任何發福征兆，看起來還像30出頭。

    不過也許總歸是隨著年齡，有些想法還是不一樣了——雖然那方面的需求不強烈，但他還是想找個固定男友了。至于GV，他也沒想拍到40歲，畢竟他還是有其他正職的，這個只是副業。他是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啥見不得人，也不在意把自己傲然的尺寸貢獻出來滿足廣大饑渴的同好，但如果有了男朋友，以后還拍不拍當然也要聽聽對方的意見和想法吧。

    開明的父母很明白他懶散隨意的個性不適合朝九晚五，也為他建立了足以衣食無憂的信托。他拍GV也沒想改個藝名啥的，家族里自然也有人嘴碎，但他不是本家繼承人，又有父母和疼愛他的本家長輩縱著，便也一直隨心所欲地過活——除了拍GV過下癮，他還有一家做木雕的工作室，憑自己的手藝吃飯，接不接活全看心情，自在得很。

    雖然作為他老師的木雕大師對他副業的選擇有些微詞，但也不妨礙人家出于對付然的欣賞傾囊相授，只是偶爾念叨希望弟子還是得找個伴，理由卻也不走尋常路——老師總覺得手藝活在積攢了足夠的經驗后，決定作品高下的就不再只是經驗和技巧，更多來源作者自身的積累。作品創作既需要靈感也需要沉淀，而穩定的伴侶關系和家庭羈絆有助其沉下心來，新的人生階段也很可能帶來新的靈感，否則很可能止步于工匠，而無法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工作者。

    技藝到達瓶頸，創意也有些干涸的付然最近被老師的說法打動了。但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圈子里希望跟他一夜縱情的小零有的是，但能讓他考慮是否能一起生活的對象已經不是鳳毛麟角了，而是完全沒有，實在讓他也有幾分苦惱——但散漫慣了的他，這幾分是不是整數還不好說。

    不過不管怎么說，總不能一邊拍GV還一邊找男友吧，付然自問不是啥道德衛士，但也總覺得這樣有點奇怪，便也跟NIC那邊報備了下，準備暫時退圈了。付家本便是NIC的股東之一，雖然不是大股東，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公司方面果然也沒有拿不定期合約說事，只提出最近收到了很合適的劇本，希望他看看是否能作為”退役之作“?？紤]之前與公司合作不錯，固定男友也還在路上，付然便也沒有把話說死。

    出乎他的意料，這個片子居然劇情還頗為豐富，而且還是個包含科幻和奇情元素的故事。大意講的是他的角色Alex是研究所的安保人員，近水樓臺跟一位所里研究人工智能的工程師Antares成為了戀人。工程師在所里不幸發生實驗意外，自此之后他男友便變得很奇怪，雖然依然對他很好，但開始有些非人傾向的轉變。

    后面則揭曉Antares因為意外有大半的腦子被人工智能取代，所里便因勢利導，開始給那位超級AI做人類情感模擬訓練。但AI的成長過于迅速，所里擔心失控便決定執行毀滅程序，得知真相的Alex選擇幫助已經異化的戀人，兩人脫離研究所后雙宿雙飛，結局是有著Antares臉孔的AI突然問他：其實你愛的是我還是那位我身體里依然存在的前任？

    按照現今的特效以及電腦合成技術，加上納米級攝像頭和強大的VR成像算法，故事里涉及的科幻元素要在成本可控情況下拍出來倒也不無可能，就是劇本里專門備注了為了突出工程師在被AI替換后的變化，他會在面向Alex時突然從受轉攻。

    從來沒有在NIC的片子里做過0號，甚至覺醒性向后也理所當然做上位的付然因此有些遲疑了。但這個故事著實有趣，編劇本子里還附帶了一些設定圖，不僅包括人物設定還有科技元素方面的設定，AI的圖靈實驗參數、覺醒進度圖、作為背景資料的研究所文檔等看起來都很像模像樣，甚至還有大腦橫斷面中AI如何與人腦相融的一些專業設定，這給付然帶來了奇妙的靈感——他想雕琢一個全新的作品系列了。

    然而他后面那個洞真的可以容納別人的那個嗎？呃，雖然在GV里也演過——他在solo片段中按照公司流程要求自己進行過后面的開發，但不僅沒有多少快感，而且很不舒服——太緊了。這樣真的沒關系嗎？即使他自己可以強自忍耐，在知悉對手戲演員會是一個新人時，便少不得越發遲疑了。

    那人據說是特殊渠道加塞進來的新人，NIC方面說的是人雖然沒有經驗，但是十分吻合角色要求。付然對此則是不置可否。視訊電話里看出他遲疑的經紀人便提議，付然可以先跟編劇聊聊是否可以變更情節，不行的話也可以先試戲再決定接不接，直接試那場對手演員翻身做攻并讓Alex覺得詫異，從而開始懷疑自家男友異常的戲。還說了如果確實無法接受，便也不勉強。

    行吧。在知道那些設定集，尤其是里面那些酷炫的圖案設計都來自那位編劇本人后，付然還是挺想與這位潛在的繆斯聊一下的，而且說不定可以說服對方改情節呢？不是說不能做受，但他實在覺得自己很可能表現不佳，若是因此影響了這個創意十足的故事的成品效果，那也太叫人遺憾了。不過按照他的經驗，一般的編劇老師很多都是對作品很固執的人，所以付然也沒對能說服對方這事抱有很大期望，更多只是好奇編劇老師對這個故事的想法以及怎么能搞出這么多精細又牛逼的設定。

    這位不知道筆名還是真名叫”那笙“的編劇老師出乎意料地年輕，看起來還不到30歲。戴著黑框眼鏡，面容平和的青年有著一張斯文俊秀的臉孔，狹長的眼眸和溫和的嗓音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得知對方是物理學加計算機雙學位背景，甚至已經博士畢業馬上就要去博后站點工作后，付然對人家能搞出那種程度的設定集倒是覺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倒是NIC能請動背景這么厲害的編劇老師，讓他多少有點詫異。不過對方也解釋過編劇于他只是副業，之前經驗也不多，那NIC大概率是成功撿漏了，倒也可以理解。而針對那些設定集里不明覺厲的圖騰，青年也耐心解釋了設計的原理，深入淺出的講解讓付然這個藝術生也聽得津津入味，差點忘記自己打這個視頻電話的本來目的。

    ”啊，差點忘了正事……可能也不算是正事，就是編劇老師，不對，那笙，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之前的作品里是沒有做過零號的。各種原因吧，總之我覺得自己可能做不來。我實在很喜歡你的故事，不知道這個情節是不是可以改動下呢？或者，呃，通過借位之類的模糊，不，唯美表現下？“不知是不是付然的錯覺，對面的眼鏡青年露出了一個堪稱愉悅的笑容，但很快又變得溫吞起來：”付然老師是有什么困難嗎？都可以拿出來討論的。但是這個情節，我還是不希望，或者說非常不希望被改掉?！?/br>
    果然如此。還沒等付然張嘴解釋，對方又溫聲勸慰：”如之前所言，這個故事的內核，是關于AI究竟是否能真正習得人類感情的探討。眾所周知，人類的情感對超級智能而言是最難模擬的地方，起碼迄今為止無法用算法成功破譯，我們只可能通過反復訓練讓人工智能對事物的理解，呈現的行為模式盡量向人類靠攏，或者說看起來具有了人類可理解的邏輯?！?/br>
    “但本質上，情感本身不是算法訓練就可以模擬的，它依賴內生的覺察和感受。所以AI擁有了人類的身體后，會啟動自主學習，它會對人類的身體非常好奇，對人類之間的親密接觸有旺盛的求知欲望，這個習得的過程是故事的重點，絕不是可以模糊表現或者一筆帶過的事情。我會希望演員們能呈現出那種感覺——AI整個好奇、學習、沉浸、迷戀的過程?！?/br>
    青年條分縷析，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令開始覺得畢竟只是一個GV故事，黃色情節拉滿就行的付然暗自有些羞愧。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擔心自己不能勝任反而毀了對方的心血：”那笙，我完全能理解你創作的內核追求，但是……我確實沒有那樣的經驗，很擔心表現得讓你失望。而且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的對手演員也是個新人，我無法確定他是否也能完美呈現你想要的感覺和氛圍。其實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下稍作改動或者模糊處理？“

    年輕的編劇深深看了他好幾眼，看得付然都有些不自在之后才回答道：”是我向NIC指定付然老師你擔任主角之一的Alex的，一是老師你這個健美的身材很符合研究所安保人員的設定，二是我希望故事更合乎邏輯。怎樣的人類才會令作為AI的Antares也感到著迷？要讓這個科幻故事在觀眾看來都具有說服力，Alex就必須是一個非常非常有魅力的人物，所以除付然老師之外，不做他選?！?/br>
    潤了潤喉嚨，聲音滿是溫柔笑意的青年在發現付然眼神游移后，繼續不遺余力地夸贊道：“而且付然老師，按照故事的設定，Alex本身就是一個隨性而瀟灑的人，Antares一點一滴的轉變他都看在眼里，但全然便是一種包容甚至可以說是縱容的態度，Antares通過兩人之間身體和情感的聯系學習著作為人類的一切，而Alex則是因此得以重新審視自己，包括過往雇傭兵生涯中的一些灰色往事?！?/br>
    眼見付然似乎想說些什么，那笙又繼續勸說道：”謙虛的話付老師就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付老師比較習慣在上位，但不要緊，Alex的設定也是如此的，所以老師你哪怕表現得青澀，抗拒，其實也很符合人物，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Antares的好奇、饑渴、沉醉等，這兩者會形成一個拉鋸，一是營造戲劇上的張力，二是為人物思想的轉變服務?！?/br>
    “三嘛，其實也是為觀眾的期待服務，GV本身便是一種情色藝術，那種異樣的情色氛圍也是我非常希望能呈現的東西。我知道納米攝像技術成熟后，GV的拍攝一般很少再需要過多的調度，所以就更依賴演員們的表現。而付然老師你是一定沒問題的?！?/br>
    青年抬了抬眼鏡架，又稍微放軟了語氣補充說：”如果你是擔心對手戲演員的話，其實我是推薦了自己來演Antares。所以……當然，我完全理解付然老師你的顧慮，這樣吧，我也聽你的經紀人說過你這邊的一些想法了。如果你時間合適的話，要不我們明天或者后天先試下戲？就我跟你，如果付然老師實在不愿意或者我們確實不好磨合的話，我再考慮改劇本。你覺得如何？“

    青年的表情實在誠懇，令內心還是有些不情愿的付然猶豫后還是接受了這個有些別扭的試戲提議——別扭的點倒不完全在于自己要雌伏別人身下，而是自己要跟這個看起來實在跟GV演員這個職業格格不入的理工科博士嘗試那樣違和的戲碼。

    但對方如此有誠意，而且這個故事他也極是欣賞，故付然還是決定試一下。上述這番話同時也解答了他的一個疑問——NIC能挖來這樣的劇本想來是因為這位編劇老師有所求嘛。也對，既然對故事內核和角色表演有那么高的要求，自己想要擔任主演來呈現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倒不會懷疑對方是為了占他便宜拿出這么個故事，不說故事完成度這么高這么優秀，同為一個創作者，他很能理解這種珍視自己作品并且不希望被隨意改動的心情。罷了，試試吧，如果實在不適合，這位編劇先生親身體驗后應該也會實事求是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