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觸不可及(上)
狗在游戲艙外面。 “……” 洛軼模模糊糊地看著那個影子,想說點什么,隨即他意識到他或許張嘴就會咳出血來,會嚇到他的奴隸;他想抬起手,觸碰下戚憂,雖然手臂可能會發抖但應該能做到…… 可他憑什么去觸碰戚憂呢。 手腕上的終端還一直在響,再不回復估計門就會被轟開了。 洛軼接通了通訊。 “喂,阿一,你還清醒嗎?開門讓醫療隊先進來再” “沒死……咳……”洛軼克制著,盡量不讓自己咳出血來,“沒事……咳咳……你……不是換過藥了嗎?” “換藥……就是稀釋了一點,但也架不住您瞎拿……”路透嘆了口氣,逐漸冷靜下來,“開個視頻吧,我們看到你沒事就下去等著了?!?/br> 曾經的藥物濫用經驗讓洛軼多少對自己現在的狀況有點數,假如這樣開了視頻,估計沖進來的就不只是路透和急救隊了。 他逼迫自己平復下呼吸,盡量平穩地說:“下去吧。給我倆點時間?!?/br> “……你是不是也又咳血了?!甭吠傅恼Z氣沉下來。 “下去吧?!甭遢W重復了一遍,語氣卻重了許多。 路透掛斷了通話。 ——狗也爬進了游戲艙里,輕巧地、像只安靜的家貓一樣,成年男人的體重落在洛軼上方,膝蓋跪在主人身側,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 它看著洛軼,赤裸的身體有點發抖。 洛軼到這一刻才意識到他曾經奢望過——奇跡沒有復刻,現實世界里的戚憂,還是那個被磨滅了自我意識的奴隸。 他不知道該怎么對待這樣的戚憂,他想要親吻、想要擁抱、想帶著戚憂離開這里,但他不是能這么做的人,他也不是配這么做的人。 眼睛還是很疼,他應當是看不清戚憂的,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眼前的人身上是什么樣的——密密麻麻的舊傷痕、剛剛愈合的新傷、之前在調教師把人塞進游戲倉之前掙扎的時候又磕出了好幾處青紫…… 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洛軼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觸碰到了他的狗——稍低的體溫,入手有一層薄汗,指腹的觸感說不上光滑,中指碰到的地方有個明顯的疤痕…… 在洛軼扯開手之前,狗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依戀,又像是安慰??蛇@個動作,明明是溫柔又溫暖的,卻像個榔頭一樣、狠狠錘在洛軼心尖尖上。 “你不恨我嗎?”洛軼苦笑著問他的狗。 狗當然是聽不懂的,他的影子在洛軼的視線里晃了晃,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跨坐下來,好不容易養了些rou的臀瓣壓在主人的腿上,豐滿的rou感清晰得嚇人。 ——這是洛軼想了4年的愛人,也是他努力恨了四年、卻無法克制地被吸引的仇人。 可他甚至無法責怪命運的荒謬,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避免這樣的結果。他可以一開始就對時雨坦誠一點,不要編什么他在創業的謊話;他可以不選擇“尊重”時雨的親友,一開始就照著金風細雨樓的人去人rou去查;或者他可以在每一次戚憂推開他的時候,不要被這個狡猾又充滿獻身精神的傻子誤導…… 又或者,他早該明白,如果他會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是時雨,一定是戚憂。 = 路透在接駁口的飛車上,眼前是他在洛軼游戲倉里加裝的裝置傳過來的數據,顯示著洛軼不穩定但尚且沒有生命危險的體征。 阻止他破門而入的,并非是洛軼本人的意愿,而是這些數據。 秦又青坐在屏幕前面,面前的煙灰缸堆滿了煙屁股,前額布滿了冷汗。歲月厚待美人,以至于他連眼角的細紋都銳利又干凈,只給他年輕時過分俏麗的眉眼增添了幾分厚重感。 他叼著煙,表情顯然說不上愉快,但也已經比半個小時前好得多——他狠狠地揍了路透一頓,甚至密醫的嘴角都掛了塊青,衣服底下想必更是狼狽。 “現在著急有個屁用,就不該干這種缺德事兒。洛……”他往后重重地一靠,最終多年的感情還是讓他在氣頭過了以后換了平常的稱呼,“阿一談這個戀愛多上頭你是沒長眼睛么?那個奴隸……自毀傾向很嚴重,他當年那么選根本就不理智,你怎么也跟著發瘋?” “少說兩句吧,盯好了。盯不好別說你我,你全家老小都沒好果子吃?!弊旖菕熘鴤€裂口,整個左臉都微微腫起來的路透沒理他。 生物實驗室是洛家起家的根本之一,易天堂那些春藥和精神藥品大概只是實驗人員無聊、死去的洛夫人踐行她信念的副產物,洛軼屋子里那個暗格里的,才是生物實驗室智慧的結晶。 藥效和副作用都同樣生猛又穩定。 不論洛軼本人意愿為何,他現在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洛家家主的命就是路透的命,是擺明車馬站在洛軼這邊的秦又青全家的命,或者是洛家所有人的命。 讓洛軼能拿到那針稀釋過的藥,已經是路透作為友人,私心下最大的讓步。 “死不了,危險期過了?!笔玛P秦家上下身家性命,秦又青拎得清輕重,卻半點沒有放過路透的意思,“你倒是說說看,你不是在和他朋友談戀愛?他知道屠人漭是你養父嗎?” “這么叫長輩名字,你是想被你家老頭罵了?”路透回了一句以后,也點了根煙,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自家男朋友的臉,自嘲地笑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危樓的頂級機械師,自然也是最好的黑客,他有什么不知道的,都他媽的一清二楚。我有的時候覺得他可能會把老屠和我一起殺了,然后自殺殉情?!?/br> 葉曉在老宅里和他一起住了三年,也就意味著,機械師在戚憂的百米之內,明知道戚憂在被怎樣折磨和凌辱,袖手旁觀了三年。 尊重戚憂的選擇、以危樓洗白大業為重……那些是理智,但根本無法阻止葉曉日益增長的負罪感。 到最后,路透覺得他就像個愚蠢的牧羊人,每天帶著他的小羊羔在懸崖邊緣徘徊,等著摔下去死無葬身之地的那天。 “一個兩個的都他媽的有病?!闭H饲赜智喟褵燁^在煙灰缸里按滅,用力地反復碾壓,就好像那個煙頭是個罪大惡極的惡人。 = 洛軼的太陽xue砰砰的跳,在藥效過去、后遺癥來勢洶洶的時候,他知道他應該做的是去打一針緩釋劑,然后去醫院好好地在監測下睡一覺,但他做不到。 狗在用臀縫蹭他的小腿,有點難耐的,像一只真正的小狗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會做的那樣,反復的,有點焦躁的動作。 洛軼腦子轟地炸了一下。 狗,或者說戚憂,在發情。 發情這個詞從不是為了形容人類來的,它或許被用作床笫之間的情趣羞辱,那本身也是某種畜化的意味。在戚憂身上,這就是被馴化出來的、被物化出的本能,讓他作為一個人類、擁有像母狗一樣的習性。 狗小心翼翼地蹭著他,一點逾矩的動作也不敢有。 戚憂還是戚憂的時候,就總是喜歡在他這邊找cao,明明被其他人cao、被輪jian的時候一副三貞九烈油鹽不進的樣子,但是在主人面前就像個喂不飽的蕩婦。 洛軼從來就沒想過要豢養奴隸,戚憂被塞過來的時候路透找了“牽制危樓”當借口才讓他勉強收下,以至于戚憂第一次給他下了藥找cao的事發,洛軼滿心都是背叛了時雨的愧疚,以及一點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對戚憂的怒其不爭。 再之后,戚憂還是會頻繁的過來找cao,洛軼大部分時候會拒絕,偶爾心軟過后就是罰。他那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戚憂這樣的人物在這種事情上會這么賤,斯德哥爾摩這樣荒謬的癥狀難道也會發生在頂級殺手、危樓樓主身上? ——太晚了。 洛軼現在才發現,沒有什么斯德哥爾摩,戚憂只是......愛他。 可是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