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晝
【修復中，預計剩余時間：4分32秒……請耐心等待，如有疑問請撥打離珠科技官方客服，399－432－9000】 洛軼玩了這游戲八年多，游戲倉更新修復也就遇到過兩三次，好巧不巧就發生在這個節骨眼上，像是給洛軼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因為沖擊而一片空白的大腦稍微降了降溫，卻還是亂糟糟的一片，又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而被迫有了思考的空間。 終端上還在不停地蹦出各種各樣的消息，他先給幾個秘書和親近的副手發了消息，說自己有急事要上游戲處理，麻煩他們幫忙看下各路消息；又猶豫了一下，沒有找譚尹或者路透問這這個莫名其妙的修復問題。 左右不過五分鐘，就算他再急，找人來看，定位排查，也要用掉更長的時間，他就等等吧。 洛軼回過神來，在游戲艙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望著游戲艙出神。 他找了戀人那么久，久到他對自己的奴隸動心，甚至經常會搞混兩個人的臉，但當時雨真的回來的時候，所有關于時雨的記憶都瞬間清晰了起來。 他記得時雨為了他殺到名字紅得發黑，他們兩個在野外東躲西藏半個月沒回過城；記得他騙時雨說自己是個創業公司的小老板，時雨一點也沒有；記得第一次年度大會上時雨先掛回去，他站到最后沖動地跑去領地親了他然后被系統的自動防護阻止…… 但他好像也記得和戚憂的每一個瞬間，帶著眼淚的戚憂，隱忍的戚憂，給他做飯的戚憂，保護他的戚憂…… 人可以同時愛兩個人嗎？ 洛軼不知道，但他想必是不能容忍的。他無法想象時雨會和除他以外的人在一起，他甚至連楚江開和安然他們的醋都會吃。 他把戚憂弄進游戲艙里了，然后時雨回來了，世界上就是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他盯著游戲倉顯示屏上的倒計時，把終端放在旁邊，那個倒計時一秒一秒過得慢得嚇人，洛軼的心跳得卻格外得快，臉頰燙得發燒，指尖卻是冰冷的。 他試圖握拳，卻根本不停使喚、四肢僵硬得像不屬于他。 ——會不會下一秒……時雨就下線了？ 可是…… 洛軼茫然地想，他可以第一時間去找時雨嗎？戚憂那個狀態，放他一個人在游戲里，真的可以嗎？戚憂現在完全是被打破的人形犬狀態，如果被人看到，那家伙要羞死了…… 還有三分鐘。 ……還是要先去看下戚憂的情況。 洛軼這樣想。但他也很清楚，不論戚憂那邊再怎么緊急、他先去找了戚憂，本身就是對戀人的背叛。 更何況……時雨能看到他的位置，假如他看到自己的伴侶上線了，第一時間竟然不是去找他，那家伙向來喜歡懷疑自己……恐怕立刻就會他這兩年失蹤的時候戀人移情別戀，把他忘了吧。 還有兩分鐘。 還好，時雨沒有下線。 氣管的窒息感并沒有退去，反而更加強烈了。 洛軼抓了下座椅的副手，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時雨回來了，他不管為什么消失了四年，他為什么不聯絡自己呢？即使現在自己不在線、他也可以至少用艾倫西亞Lite發條消息…… 還有一分鐘。 時雨看他先去了別的地方，會覺得自己變心了嗎？那個傻瓜是不是又害怕了，又想那些自己配不配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在那里傻乎乎地等著來自戀人的死刑？ 想到他明明優秀得不可思議，但總是有種別扭的自卑的戀人，洛軼有一瞬間的恍惚和懷念。但與此同時，卻也有種微妙的異樣感。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3】 【2】 【1】 洛軼撐起身體，倒進了游戲艙——特殊織物從四面八方涌進來，包裹住他的身體；神經接駁裝置貼上來，眼前彈出狀態異常指數偏高，建議調整后再進入的提示，被他毫不猶豫地點掉。 他的眼前泛起刺眼的白光，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登錄界面了。 暗精靈術士，他在艾倫西亞里的角色，沉睡著站在他面前；洛軼定了定神，走進了那具身體，成為了霧偃。 上次下線的地方是洛陽城的工會占領的城市大廳，霧偃自己的房間。他眼前還擺著處理公務用的插件；工會頻道里紛亂地刷著各種各樣的消息，霧偃眼尖地看見一些有時雨好友的老成員們在討論時雨的歸來，一群人可憐巴巴地在那邊暢想【時雨回來了，老大是不是就不用吃飛醋，我們就可以繼續和樓里兄弟一起開荒了？】 霧偃忍不住笑了笑，緊張的心情被這些話語稍微緩解了一些，因為現實世界身體狀態異常而泛著黃邊的視野也終于慢慢地冷靜下來。 他看著飛快地刷新著的聊天記錄，私聊里面有很多留言，但唯獨沒有時雨的。 也不知道有沒有戚憂的，他還不知道戚憂的ID呢，也不知道戚憂在游戲里會是個什么樣子。 霧偃點開了他的好友列表?！∠到y自動分類里，顯示著【伴侶（1/1）】，【附屬艙（1/1）】兩個類目，都沒有自動展開，就那么一上一下地擺在那里，仿佛在拷問洛軼的真心。 他苦笑了一聲，然后先點向了附屬艙。 不論如何先去看看戚憂吧，他的狗的狀態甚至不能自己生活，寧肯去棄界也不愿意被認識的人碰到；作為飼主的他，既然答應了把人哄進游戲艙里，就要負…… 暗精靈的思緒停滯了。 被點開的附屬倉（1/1）的列表里面，并沒有任何一個陌生的ID。 ——下面掛著的那個名字，是【時雨】。 金色的ID，冠軍身份的黑金id框，工會標志 “樓”，代表他結契伴侶的【契】標，還有附屬倉的【屬】標志。 是Bug么？因為他狀態不對，或者網絡問題？所以數據讀取出現問題了？ 霧偃把列表關掉，重新打開了一下，列表還是一樣。 是緩存的問題嗎？ 他這樣想著，去按登出鍵的時候，屏幕邊緣又一點一點地泛起了黃色的光暈。 【身體狀態異常指數偏高，是否彈出休息？】 系統又一次彈出了對話框，霧偃閉上了眼睛。 ——他不用看，那個列表好像鎖死在了他的眼前。 其實沒必要登出了……那只是…… 系統又彈了個窗，霧偃睜開眼，在他意識到生理性的異常之前，他整個視角都變得發紅、眼睛疼得像是睜不開一樣，好像有人切斷了他的器官，讓他吸不進一口氣。 那只是……自欺欺人…… 他早就該知道的不是嗎？時雨和戚憂……他們…… 腦子里閃過了太多的東西，過載的負荷讓那信息的洪流變得像是空白或是虛無，恐懼到了極限，思考都被沖得支離破碎。 可他甚至沒有思考的機會。 【身體狀態異常指數超過警戒值，將在3秒鐘后彈出?！?/br> 【3】 【2】 【1】 = 新合金制成的游戲艙的艙門猛地彈開，洛軼甚至等不及包裹人體的特殊織物退開，就掙扎著坐起來——看見自己房間的天花板，喉嚨像是被人灌進了一罐辣椒水，從喉嚨到胸腔、再到胃，一片火辣辣的。 洛軼張大了嘴，他知道他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卻感覺得不到任何氧氣，只有無盡的窒息感。 他試圖想要站起來，但胸口是麻的，手腳是麻的，沒有一處聽他的使喚；恒溫的屋子里，卻感覺到像是被赤裸地扔到室外一樣的寒冷。 “時……” 可他叫不出時雨的名字，嗓子里只能發出垂死一般的沙啞聲音。 不能這樣下去……他至少…… 他用胳膊夾住游戲倉的側壁，用盡全力撐起身體，從游戲艙里滾出來，顧不得摔在地板上的疼痛，也顧不得形象和尊嚴，撐著地，用手肘和膝蓋掙扎著爬到屋子里的小冰箱里，用抖得不那么厲害的手肘磕磕絆絆地懟開了冰箱門，不停發抖的指尖摳著冰箱內壁接縫處、打開了那個他很久沒用過的小暗格。 他的視線也因為缺氧變得很模糊，難以分辨那些他曾經很熟悉的針管們的區別，抓住了一根裝著淡灰色藥劑的注射器。 他勉強分辨了一下注射器上貼著的標簽。 這不是他想要的藥，不是最合適的，副作用很大。 ……但是有什么關系呢？他從前就沒有在乎過那些副作用，是戚憂獻祭了自己讓他有了幾年喘息的時間，他現在應該要.......去面對自己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