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3）

    沈舟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他又打開微信通訊錄——紅圈里的數字是7，但他仔細翻看了一下，發現只是幾個無用的公眾號和好友發來的接風洗塵邀請。

    往下滑了一下，那個停留在三年前的對話框上一條消息還是“一路平安?！?/br>
    他垂下眸，比較性冷感的長相蹙起眉的時候總會讓清覺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從而自我反省。但現在清一條消息也沒有給他發。

    沒有刪他的微信。他的朋友圈也一條都沒有點贊評論。就連十二個小時前他發的要回國的朋友圈他也看了一遍——完全沒有清點贊的痕跡。

    甚至不知道他看到這條沒有。

    為什么會這樣呢？

    沈舟還很清楚的記得五年前清對他展開瘋狂追求的模樣。

    當時清才大二，每天早上從離他所在的經管院最遠的藝術院跑步給他送來熱騰騰的早餐，冬天就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把凍得發紅的臉埋在厚厚的領口，只露出黑亮歡喜的眼睛看著他，好像一頭害羞的小鹿。

    縱然他對他沒有感覺。他也被他這份堅持不懈的毅力打動了。

    他直白的告訴他自己不喜歡他。但那個年輕漂亮的男孩只是愣了那么一下，就又有了精神笑著說“我喜歡你追求你是我的事，你不要有太多困擾啦，如果哪一天你答應了我會很高興，但如果你一直喜歡不上我也沒關系，在我想放棄對你的追求之前，誰都不能改變我的想法不是嗎？”

    沈舟怔了一下。又聽他說：

    “如果你有喜歡的，或者交往的人了記得和我說一聲，沒準我就放棄了?！鼻迕亲?，有點難過道，“我不愿意破壞別人的感情，也只有信心在你心里沒有任何人的之后讓一個我住進去?！?/br>
    非常奇妙的感覺。

    也許是那天的冬日暖陽照得人太過舒服，也許是清的表白讓他短暫的心動了一下，他撒了個謊。

    非常卑劣的謊。

    “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鄙蛑勐牭阶约哼@樣說。

    他當時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去接受一段嶄新的、美好的感情。

    但是他錯了。他忽略了自己內心的叫囂、不甘，還有完美面具下的丑陋。

    他忘不了聽見他的回答后清那種驚喜的目光。

    “我好喜歡你呀，沈舟學長?！彼佳蹚潖澬χ鴮λf。

    后來發生的事情太過錯綜復雜。

    他確實在清的追求下和他交往了。那段時光完全被清充斥著，導致他都快要忘記了那個人。

    他們手牽手在學校的觀星臺看星星。

    在門禁后，偷偷爬墻回宿舍接吻。

    一起通宵看電影，去游樂場做摩天輪。

    甚至在沈舟畢業的時候，清把自己交給了他。

    在意亂情迷的愛意中，咬著唇青澀的在他身下綻放。

    他們都沒有經驗。沈舟直覺自己橫沖亂撞應該把他弄得很痛，但清只是一遍遍讓他繼續，抱住他輕輕的哭，小貓似的。

    沈舟問他怎么了。清就啞著嗓子說自己高興，說好愛好愛沈舟。

    沈舟不擅長說這樣直白的情話。就在心里顫抖的默默念了一句“我也是?！?/br>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快樂下去。

    但沒想到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

    ……

    思緒抽回。

    沈舟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機場發了很久的呆了。他垂下睫毛，給好友回了一個“好?！?/br>
    然后一個人打車到了以前住的房子。打開門，里面果然沒有了清的痕跡。所有雙人的物品都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

    一雙拖鞋。一個水杯。一條毛巾。

    沈舟蜷縮起手指，打開有些灰撲撲的門，看到了他們曾經同居的臥室。

    果然。床頭的照片已經空了，清睡覺喜歡抱的毛絨熊寶寶也消失了。床褥疊得整整齊齊，好像從始至終這里就沒有過第二個主人。

    心里突然很空。

    懊悔、不安、還有思念一起涌上心頭，讓他絞痛得不得安生。

    他突然特別想聽聽清的聲音。

    有些顫抖的撥出那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他目光無神地落在一處，等待著清的接聽。

    響了好多聲后。電話那邊通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您好，您是哪位？”

    清的聲音不再是三年前的清亮少年質感，而是多了一些咬字的繾綣和吸煙過多的沙啞，那邊傳來嘈雜的樂聲和水聲讓他的聲音有些失真。

    還是一如既往的禮貌。

    但認不出他的手機號了。

    不對，他的手機號已經換了新的，微信是強行轉移到這個手機號上的。清認不出來也是應該的。

    沈舟聽到對面似乎有些不耐煩地輕罵了一句，然后就是斷線的忙音。

    他不免多想——清現在在做什么。那些甚至傳到外國的緋聞都是真的嗎？清真的有和他們那些明星有那么混亂的關系嗎？

    “喜歡上你之后，我就失去愛上別人的能力了?！鼻逶涍@樣說過。被他當作最浪漫的情話。

    不可能的吧。對，一定都是假的。那么積極向上，陽光的清怎么可能像那些媒體報道的那樣私生活yin靡，亂換情人炮友呢？沈舟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

    他換了一身衣服，打車來到好友提到的那家給他接風洗塵的酒吧。

    沒想到進門后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叼著煙和酒保調情的清。

    那雙向來孺慕地望著他的眼睛，此刻正看著別人的眉眼。

    如同打亂的一潭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