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紳在他懷里安靜地待著，半晌后兩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喚道：“小奕?！?/br>
    “哥哥……”羅奕小心地用指腹蹭過羅紳的眼角，把那不知何時冒出的晶瑩淚花抹去，“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追上你的?！?/br>
    他通過顧亦白的記憶看到了羅紳寄宿在蘇墨體內時的各種遭遇，越看越是心驚。

    顧亦白做了些什么呢。

    向西希示愛，無視蘇墨一直以來的付出；堅持讓蘇墨代替西希去海獸族做軍妓；為了自保將蘇墨拋棄在鯊魚群中；用對待雌性的方式折辱蘇墨；敗壞蘇墨的名聲逼他回到自己身邊；在蘇墨就要被他人侵犯的時候像個廢物似的毫無作為……

    在羅奕看來，這些事隨便挑一件都可以直接判顧亦白死刑。

    然而，既然他的碎片選擇了這樣的一個宿主，那就說明他的靈魂至少有一部分是與顧亦白相似的。也許在他們的萬千種未來中，也有與蘇墨和顧亦白的結局類似的展開。

    他無法容忍這樣的可能性存在。

    “哥哥，這個碎片我不要了，隨你處置?！绷_奕垂眸，“不必手下留情。他傷害了你，一切懲罰都是他應得的?！?/br>
    羅紳一驚，“這怎么行，他也是你……”

    話還沒說完，羅奕就捂住了他的嘴，搖頭道：“他不是我，只是我必須拋棄的……缺陷?！?/br>
    羅紳沉默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許久，最后他嘆了口氣，撥開對方覆蓋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掌，另一手撫上羅奕的后腦勺，將他的腦袋輕輕摟在了胸口。

    “小奕，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羅紳突然問。

    聞言，羅奕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努力地回想，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他一直記得自己是壹號系統，也記得自己作為監察者的那段時光，而其中的細節則需要分散在各個位面的碎片來補全。

    如今他已經回收了幾乎所有的碎片，只差顧亦白這一份了。即便如此，關于過去，關于他們的初遇，有些記憶仍舊模糊不清。

    “你不記得也很正常，畢竟我們的初遇并不算美好?！绷_紳微微一笑，“你從培養皿里逃了出去，跑到了我這里?！?/br>
    “那時你剛被創造出來，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咬斷了我的脖子?！?/br>
    羅奕的身體瞬間僵硬，他猛地抬眼望向羅紳的脖子，然而那里已經沒有任何痕跡，“我……”

    “先別急著解釋，我并不是想責怪你?！绷_紳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設想一下，假如你沒有這些所謂的缺陷，沒有打碎那個培養皿來到我身邊，我們又會在怎樣的情況下相遇?！?/br>
    “你會安分地在培養皿里長大，直到所有的不完美都被修正。然后作為一個和我功能相同的核心系統投入使用?！?/br>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不出意外會是在工作崗位上，你成為了我的復制品，不再擁有獨立的人格，不再是我的小壹。你也更不可能因為犯錯而被銷毀，變成那個陪伴在我身邊的監察者?！?/br>
    “偏執、自私、暴怒，這些都是只有人類才會擁有的負面情緒，然而正是它們組成了獨一無二的你。假如你足夠完美，如今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br>
    “不必懼怕自己的影子，它也是你的一部分?！绷_紳低頭在男人發頂落下一吻，“我愛你，自然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你無需在我面前隱藏任何東西。我不想你因為拋棄這份碎片而失去完整的自我，也不希望你永遠遺忘我們的初遇?！?/br>
    “哥哥……”羅奕緊緊抱住了羅紳的腰，“我明白了，等你的任務完成，我會把它收走的?！?/br>
    “我很高興你能想明白，但現在的問題不止這些?！绷_紳抓住羅奕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嚴肅道：“小奕，你實話告訴我，你的核心究竟為什么會破碎？你把碎片投放到各個世界吸收能量，真的只是為了修復核心嗎？”

    聽見對方的質問，羅奕露出受傷的表情，委屈道：“哥哥這是在懷疑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這么久以來到底都在忙些什么?！绷_紳深深嘆了口氣，“我相信你不是在干壞事。但修復核心明明有更簡單的方式，根本不需要搞得這么復雜。你的做法不得不讓我多想?！?/br>
    羅奕凝視著羅紳的眼睛，樣子有些悲傷，“我不會害你?！?/br>
    “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這個?！绷_紳的眼眶再次變得濕潤，“我是在擔心你?！?/br>
    看著羅紳落淚的模樣，羅奕一陣心軟，實在是不舍得讓對方繼續為難，最終妥協道：“等解決完這個世界的麻煩，我就把我的計劃告訴你?！?/br>
    說完，他就逃跑似的將自己的意識從顧亦白身上抽離了。羅紳摟著呼呼大睡的狼王，無奈地搖了搖頭。

    很快，日子便來到了儀式當天。

    “喂，聽說了嗎！獸神之子今天就要引發神跡了！”

    “真是便宜了那群海獸，召喚出的大陸就算是荒地，也比我們這冰天雪地好?！?/br>
    “海獸族把南方領土還給我們了，還保證以后不再進犯，這么一想，我們也不虧?！?/br>
    “和平萬歲！”

    陸獸們聚集在祭壇周圍熱烈地討論著，在他們的包圍圈正中間，是西希站在祭壇上像模像樣地揮舞旗幟。鮮紅的旗幟上繪有象征獸神的圖騰。

    羅紳和顧亦白趕到儀式現場時，七位指定的獸人都已就位。南北兩位族長緊挨著彼此正交談著什么，另有三位沒見過的獸人簇擁在西希身旁，而012則態度散漫地坐在祭壇邊緣，一臉符合人設的邪魅表情。

    讓羅紳感覺有些意外的是，428居然也位列其中，他仍舊穿著那一身亮黃色皮衣，明亮的顏色使他在這群人中顯得格外惹眼。

    見428似乎很緊張的樣子，羅紳趕緊發了個短信安慰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宿主大人！我用的這具身體居然是水母王！我來之前西希就和他有一腿了，不關我的事??！我不想被獸神吃掉！救命！”羅紳感覺這是一段有聲音的文字，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出428是用何種崩潰的語氣求救。

    “別怕，012在呢，他會保護你的?！?/br>
    “他不靠譜！”428秒回，與此同時，祭壇上的黃衣少年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羅紳察覺到428的小表情頓時忍俊不禁。顧亦白一直在旁邊偷看羅紳，見羅紳露出笑容，他的胸口變得暖洋洋的，整個人像是浸泡在溫水中一樣舒服。顧亦白記不太清自己開完會回去以后做了什么，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他一睜眼就看到了羅紳的臉，對方在自己懷里睡得香甜，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排斥。

    怎么回事？顧亦白感覺自己就像喝斷了片兒，腦子混亂一片。

    他忐忑不安地等到羅紳起床，正想問個明白，還沒開口就被對方連拖帶拽地領到了祭壇邊。

    羅紳的樣子還算平靜，沒罵他，也沒趕他走，顧亦白覺得自己應該知足，所以直到現在都不敢主動和羅紳說話，生怕羅紳反應過來，又開始翻他的舊賬。

    眾人談笑風生之間，儀式的重頭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