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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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受坐在靠窗的書桌邊,照著王子給他寫的幾個簡單詞匯,認認真真地在一張羊皮紙上伏案臨摹。 手上的羽毛筆過于纖細輕盈,抓在受寬大的掌間,十分不好控制。他幾次沾墨,都沒把握好力道,將幾根手指染得漆黑一片,寫出來的字母更是橫七扭八,十分不忍直視。 王子坐在一旁的軟椅上看書。他翻過幾頁紙,還沒來得及沉住心,又不得不被受搞出的懊惱聲響吸引了目光。 他合上書,慢步走到受的背后,看到紙上那幾團蚯蚓般蠕動的字體,不由得輕輕笑了兩下。 海底沒有紙筆,人魚一族向來是在貝殼等物上進行鐫刻記錄的,根本沒有握筆書寫的習慣。受本就被羽毛筆折磨得心情浮躁,一聽身后傳來的笑聲,便深感自己受了嘲笑,干脆放下了筆,朝王子做了幾個手勢:我不寫了。 做完,他便想站起身,被王子壓住肩膀,慢慢地坐回了桌前。 “不要心急,我來教你?!?/br> 王子不緊不慢地說道。他的聲音還帶著笑意,語氣聽起來很溫和,像在勸哄一個賭氣的幼孩。 受感覺自己好像更生氣了。 他還想說話,但王子已經握住了他的右手,執起一旁的羽毛筆,另一只手則按住他擺放在桌上的左手,帶著他在紙頁上一筆一劃地書寫。態度之耐心,叫受也有些不好意思發作了。 王子的身上有一股濃郁的玫瑰精油的香氣,與月伽常用的那款如出一轍,受不大喜歡,覺得這氣味太過甜膩。然此時王子貼在他身后,這股香氣便如海水般將他緊緊擁入懷中,呼吸之間,避無可避。 他肩邊金色的鬈發隨著王子的動作垂落,海藻般浮動在受的頸邊。 受莫名地感到了一些緊張。 他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想要避開那幾縷擾人的頭發,和王子身上馥郁的玫瑰香氣。然王子正專心教他如何書寫,對受心情的變化渾然不覺,受一往前挪動身子,他也跟著緊貼了上來。 受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寫完幾行字,王子終于松開了握在受掌背上的手指。受放下筆,隱約在心底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開始懊惱自己的不沉著冷靜。 王子跟他說了什么,他也沒仔細聽,只低頭望著紙張上那幾行雋秀的字體。 不過一會兒,便有人來敲了門。 書房的門被打了開來,露出背后月伽清秀的臉龐。 大概是沒料想到受也在這里,月伽看到兩人一起站在書桌前,面上還閃過一瞬的錯愕,隨后又細聲細氣地打了聲招呼:“斐理、銳?!?/br> 銳不能說話,只向他點了點頭以作應答。斐理,也就是王子,面上露出一貫溫和的微笑:“下午好,月伽,你下課了?” 月伽每天都要去學院修習功課,有時繁忙起來,就連斐理也見不著他的人影??匆婌忱砟樕系奈⑿?,月伽的臉頰又開始微微燒了起來:“是的……我想邀請你們一道去海邊散步,今天的夕陽很美?!?/br> 奧國的王城瀕臨海域,從宮殿最高的窗戶眺望而去,就能見到城外的沙灘與碧浪。斐理在宮廷里呆了一整天,早已有些坐不住了,聽月伽一提,便欣然應允了下來。 銳雖然很不想做兩人之間的電燈泡,然一想到自己已有半月未觸碰過海浪,還是忍不住地跟著去了。 他的腳還不能忍受長距離的行走,幾人出書房時,月伽還特地叫了個仆人隨侍。 這是銳這半個月來第一次出奧國的王庭。 他生來就是海洋里最頂端的掠食者,習慣了在廣闊的海底自由自在地暢游,當海風夾雜著腥咸的濕氣吹拂到他麥色的臉頰上,熟悉的味道如同同伴引誘的吟唱,令他的胸腔怦動如擂,血脈賁張。 他幾乎想立刻離開這片陌生的大陸,縱身一躍,潛回自己生長的海底。落日余暉下的海面波光金粼,海風吹過詭譎的水面,也將思念帶入銳的心底,隨著水紋的波動而漫山遍野地滋長。 他的胸膛上再一次地刻滿了希瑞爾的名字。 腳底的白沙常受海浪與日光的眷顧,在經日的灼烤下,變得柔軟異常。月伽與斐理兩人早早走在了前邊欣賞夕陽,銳落在他們身后,轉過半邊身子,讓仆從將自己推到了另一個方向的海邊。 碧藍的浪花浸透白沙,他微微動了動腳腕,令冰涼的海水沒過足尖。這是銳第一次以人類的身份感受海洋,熟悉之余,又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他吃力地彎下身子,摸了摸腳底下濕潤的沙土。 喝下藥水后,他的手變小了許多,手蹼也已完全退化,變成了五指分明的人類手掌。 銳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低著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絲毫沒有留意身后別人靠近的腳步聲。 斐理優雅帶笑的嗓音傳到他的耳畔:“在想什么?” 銳轉過頭,就見斐理低垂著腦袋望向他。橘色的暖光映照在他精致的臉龐上,修長的脖頸兩側金發垂落,俊美得恍若神只。 銳回了回神,慢慢將手上的沙子扔到地上:「沒什么,我在想……我到底來自哪里?!?/br> 斐理注視著銳不斷做手勢的指尖。他的視線不斷向上,落到了男人蓬松蜷曲的黑發上。 大約是經常在海上勞作的緣故,銳的肌膚要比尋常人黝黑不少,五官西式立體,卻擁有一頭東方人般罕見的黑發。 他不會說話,但表情要比旁人生動得多,尤其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斐理被銳注視著,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像以往撫摸馬兒的鬃毛一樣,輕輕地摸了摸銳那頭烏黑的鬈發。 他的手剛觸及發梢,就見輪椅上的銳擰起兩道濃粗的眉毛,微微往后避了一避:「你做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大高興。 “……你的頭上有東西,”斐理裝作無事發生般地收回手。他讓仆從先回去,自己則推著輪椅的扶手,沿著海岸線慢慢地散步,“來到海邊,你想起了什么沒有?” 「什么也沒有?!逛J用手勢答道,他側過首,環視了周圍一圈,又問道,「月伽呢?」 “王庭的學官有事找他,先回去了?!?/br> 兩人在海邊逗留了許久,直至夕陽的余暉被海平面所吞沒,斐理才推著銳回到了宮中。 往后幾日,斐理都會找他來練字。 經過幾次練習后,銳已能熟練掌握握筆的力道。他的學習能力非同常人,幾番臨摹之后,就能寫出一手不錯的手寫。 斐理閑時,也會帶他一道一些簡單的書籍,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托月伽從宮外帶來的幼兒繪本,插圖精美不說,一旁還注有一些較為高深的詞匯的注解,銳捧著那幾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一日,銳復健完畢,正坐在書房里看書,木門被人推開,斐理一面整理手套,一面走了進來。 他穿著黑色的馬術服,一頭金色的鬈發被隨意地扎在腦后,下半身雪白的布料與長筒直靴緊緊地包裹住他那兩條修長的腿,更襯其面容俊美,身材挺拔。 斐理慢步走到銳的身前,邀請他與自己一道去馬場騎馬。 銳抬起自己流連在書頁間的目光:「我不會騎馬?!?/br> “我可以教你,”斐理微笑著握住銳的一只胳膊,將人從座位里拉了起來,“這很簡單,況且宮的馬兒都很溫順,不會傷到你的?!?/br> 斐理將銳帶到了更衣室,命身邊的仆從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馬術服。 銳的身材要比常人高大,多年的嚴苛訓練,造就了其渾身賁張且流暢的肌rou線條,他只穿上襯衫的兩截袖子,鼓囊囊的肌rou便已將布料撐起一個漂亮的形狀。 銳低著頭,萬般艱難地扣上胸前的紐扣,卻在打領帶上止了步。 斐理見他拎著那一條領帶,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仆從,便忍不住發笑,走到他面前去,修長的手指接過男人脖頸兩側的布料,自然而然地替他打了一個非常優雅的結。 斐理與銳的身高相差不大,兩人低頭望著青年手上的動作時,相互之間便靠得極近,很快,銳就聞到了青年身上那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微微抬向后撤了一些距離,斐理打完領帶一抬頭,就撞見他黑色眼眸中的些微警惕。 渾像一只領地被冒犯了的的炸毛獅子。 銳往后退了半步,用手摸了摸胸口的領帶,面上的表情不變,看上去十分不情愿地跟他道了一聲謝。 斐理面帶微笑地頷首,與此同時,他的內心忽然升騰起一股極怪異的感覺。 他竟然會覺得,眼前的男人真的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