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在削蘋果，長長紅紅的蘋果皮垂進垃圾桶里，他削得很專心，或者說強迫自己專心。他看過微博了，也知道了章慎父親的事情，對此他沒多少看法，因為與他無關。章慎要是紅了，那他就多看幾眼，要是因此被埋沒，他也沒有救他的義務和本事。他有同情心，只是不想放在章慎身上，更何況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去做。

    上學、實習，還有一份家教兼職，許柏看了一眼掛鐘，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去給學生上課。

    他已經忙了半年多，攢了一筆小錢，大部分都拿去給爸媽補窟窿。爸媽那邊也是拆東墻補西墻，日子過得緊巴巴。

    因為是在網上家教，所以許柏把蘋果給了meimei們，讓她們安靜一點，順便把門鎖上。課間休息時他很意外地接到了Milly的電話。

    “小柏，最近過得怎么樣，學習有沒有很辛苦？”

    “還行，還是那樣兒?！痹S柏和她算是遠房親戚，不是很熟，一年見一次，還是在過年串門時見的。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來了電話，他懷疑和章慎有關，難道是章慎把他們的關系說出去了？

    “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吧，我一會兒還要給學生上課?！?/br>
    “行，”Milly有點猶豫，“我聽說你家欠了不少錢，正好我手上有個工作缺人，就來問問你想不想做?！?/br>
    “做什么？”

    “你也做過的，這人你也認識，”她嘆了口氣，“你想不想去章慎家里照顧他？”

    許柏一驚，果然跟他有關：“他怎么了？生病住院了？”

    “沒那么嚴重，他最近出不了門，狗仔堵得太過分，全跑到他家門口蹲。他那個人你也知道，他不會做飯，而且老胃疼，他讓我給他找個人，但哪里那么好找，小余一女生怎么可能跟他住一屋，其他助理也都差不多被安排好了。他這么特殊，找不到新的人，所以我想來找你幫幫忙?！?/br>
    許柏撓了撓頭，他想要錢，但并不想見他：“我這……”

    “工作量不大，像之前那樣，錢的話，”她說了一個數字，“等你到了章慎那邊直接給你匯款?！?/br>
    也就是讓他去當保姆，許柏不情愿，他上次之所以跑去做那什么助理，是因為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協助演員做點專業的工作?？蛇@筆錢對保姆這個職業來說已經很高，他即便去了，也能算上一個高級的男保姆。

    當前男友的保姆……他低下頭，這點骨氣他還是有的。

    幾天后許柏來到了章慎的小區，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旁邊還站了Milly和幾個安保人員。走廊里坐了幾搓人，戴了口罩，帶了相機，他們知道Milly這行人是章慎公司的，卻依舊死皮賴臉地不動，最后Milly又是錄像又是報警，才逼得他們離開。

    安保們在門口守著，而許柏和Milly敲門后等了好半天，還是沒人開門，Milly恨不得馬上踹上幾腳：“章慎！開門！”

    又過了一會兒，門里傳來一聲咚地悶響，章慎終于開了門。他一眼就看見許柏，下意識捂住下半臉。

    “你都戴口罩了還捂什么臉？”Milly奇怪地問，向后一招手，“來，進來?！?/br>
    許柏提著行李，經過章慎，他沒想到他竟然成這個樣子，頭發亂糟糟，渾身酒氣，大白天一個人在家也戴著口罩。

    章慎卻往旁邊一伸腳，堵住了他的去路：“我不要你?！?/br>
    他從他腳上跨過去，扔下行李：“章老師，除了我沒人愿意來你這里?！?/br>
    “我不想見到你，你出去！”章慎現在最不想見，最怕見的人就是他，不是討厭他，而是受不了，他在他面前風光那么久，他丟不起這個人！一把拎起他的行李就要往門口走。

    “章慎你發什么瘋！”Milly喝道，同時掃了許柏好幾眼：“還嫌現在不夠丟人嗎？拿回來放下?！彼捳f得兇，卻在章慎背上撫慰孩子似的輕輕一拍。

    她弄不清楚這兩人有什么矛盾，也不想弄清楚，將就著過吧，反正呆的時間不長，然后讓許柏到客房去整理行李。

    這是許柏第二次到他家里來，經過廚房時灶臺乍一看是干凈的，但再看，水槽里堆滿酒瓶。房間也是很久沒整理過，暖黃色的被子從床上掉下來，床單上也有一大塊不明污漬，他嫌棄地抽了抽鼻子，一股沒通風的霉味。眼神一轉，轉到了床頭，他記得那里原來放了章慎和他母親的照片，現在也沒有了。

    到客房里整理一通后，他慢悠悠地走向客廳，聽見Milly的聲音：“你別急，公司那邊說了可以撤熱搜，但還是希望再等等，看看輿論的風向怎么樣再決定?！?/br>
    章慎聽起來很煩躁：“等個屁，就不能現在撤嗎？”

    “反正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還不如再讓它發酵發酵，這樣你更有可能被關注到，況且這件事錯不在你，你就扮演好受害者就行。我知道你這段時間辛苦了，再忍忍，等風頭過去了我讓公司給你安排點好的?！?/br>
    章慎聲音開始顫抖：“你這是讓我吃我爸的人血饅頭？”

    許柏來到客廳，章慎沒哭，他那是氣的，拽過靠枕砸到地上：“那是我爸！他再對不起我我也不能這樣對他！”緊接著又一腳踹翻了垃圾桶，他順手拿起水杯，許柏一步攔到他面前，搶過水杯：“你要干什么？”

    Milly冷眼旁觀，她知道章慎不會砸她，他早期幾乎每一次發脾氣都是這樣，靠砸東西來發泄，沒人理他，后來他一個人慢慢地也就好了?？涩F在又打回原形，她很頭疼，有種前功盡棄的挫敗感。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東西，公司那么安排我就那么通知你，你冷靜之后好好想想吧，許柏，他就交給你了?！彼嗥鹂姘?，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你讓他也滾蛋！”章慎吼完這句，門就關上了。

    悶，太悶了，口罩底下一層的汗，章慎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許柏撿起靠枕，伸手想去替他摘了口罩，被他一巴掌拍開：“滾！”

    許柏懶得跟他多說，毫不留情地轉身去了客房。

    這下一個人也沒有了，他痛苦地倒在沙發上，都來欺負他，現在連許柏都看不起他，扯開口罩，兩頰長滿了紅色的斑斑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