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果然還是不能胡鬧，到了凌晨，溫懸便迷迷糊糊發起熱來。他燒得難受，小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沈云清拿溫水浸了帕子給他擦身，還是低熱著降不下體溫。

    持續的低熱牽起他心口的舊傷，溫懸喘氣喘得很吃力，恍惚中心肺連成一片悶悶地疼，他并沒有昏過去，能感受到自己心臟費力的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在他耳邊喚起嘈雜的回音，他的眼前發黑看不清東西，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只能感受到自己脆弱的心臟此刻正鬧騰著。溫懸渾身發著虛汗，漸漸疼痛都模糊了，只覺得冷。

    沈云清握著溫懸的手，他的手腳都綿軟著，微涼卻在出汗，眼看著他的心跳越來越費力，人馬上就要失去意識昏過去，情急之下開始按壓他的心口。

    沈云清順著溫懸心跳的節奏向下按著他的心口，美人渾身綿軟地攤著胸腹，如果不是按壓胸口已經沒有多少起伏。

    “別睡，阿懸，別睡?！?/br>
    之前溫懸失去心跳的時候也是這般渾身癱軟發涼的狀況，此刻美人看著情況不好，他實在很怕，很怕溫懸睡過去便再也醒不來。

    大力的按壓拉回了溫懸模糊的意識，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被沈云清按壓著，但還是喘不過這一口氣，眼前一片黑暗，他聽不到沈云清喚他的名字，只感到心口一雙溫熱有力的大手正在一下一下的重壓，幫助他的心臟恢復正常的跳動。

    “嗯....嗯唔.....”

    不知過了多久，掌下的美人終于有了反應，他微弱地哼著，聲音細弱顫抖。

    沈云清放輕了按他的力道，讓他的心臟自己緩過來。溫懸眼前的黑霧散去了些，他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然后咳起來。一縷鮮血隨著咳喘從唇角溢出，沈云清見他嘔血，把他的上半身抱起來，撫著他急促起伏的心口，“乖，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睖貞矣周浿碜訃I了兩小口血，沈云清拿帕子接了，擦擦他染血的小臉。

    美人的呼吸終于平復下來，他身上軟得很，在沈云清懷里軟垂著四肢和頭頸。沈云清也嚇出一身冷汗，終于稍稍安下心來，他不知道溫懸是昏過去了還是醒著，試著喚他的名字。

    “唔......”

    溫懸顫了顫身子，像是回應他。只是他實在沒力氣，連抬起手都做不到，沈云清低頭吻了吻他的眼睫，繼續輕柔地按摩著他的胸腹安撫他。

    “乖，過去了，睡吧?！?/br>
    溫懸很清楚，自己今天嘔的這兩口血雖然是堵塞在心脈的淤血，但也說明他心肺的傷惡化了，往后，他可以會經常嘔血，直到心臟停止跳動。

    沈云清不懂醫術，他應當是不知道吧......

    溫懸向來都是只給別人治病，第一次仔細思量起自己的身子來，他只覺得人事無常，從前師父教導他要有醫者仁心，心懷天下蒼生，此刻他只能軟倒在別人懷里痛苦嘔血，醫者仁心卻是絲毫救不了自己，甚至看著愛人傷心，竟連抬起手安慰他的力氣都沒有。

    他并不怕死，但怕這世上在意他的人為他難過，這一天恐怕并不會太遠，他見了太多生死離別，真正到自己身上時，還是如此痛。

    溫懸強撐著睜開眼睛看沈云清，對方今天也嚇壞了，此刻眼底都是血絲。他顫著手去摸沈云清的臉，“沒事，我沒事.....”沈云清紅著眼睛抓住他的手，“云清.....別擔心......”溫懸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沈云清低頭吻著他無力的手，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