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酒吧里只有這邊的卡座一片安靜，沒人出聲說話。

    許同傲心中驚訝與鐘英的機敏，他看出這個價格虛高出的數字是他們定下的暗號，看來鐘英注意到了他的輕碰，并以此給出了反饋。

    許同傲讓身后跟著的人驗貨。

    鐘英從兜里摸出一個小包丟在桌子上，金色粉末在光怪陸離的燈光里看不清顏色：“金沙?！?/br>
    那人打開包裝，手指捻了一點觀察狀態，隨后用舌尖輕點手指，嘗嘗味道，頓了幾秒，對許同傲點頭。

    許同傲：“介紹一下吧?！?/br>
    “合成類，這一包是稀釋過的，純度最高可以達到65，成批購買的話，給你金子?！辩娪⒖谥械募兌戎傅氖瞧渲谐砂a元素，金子則是指整塊，未經處理的大塊金沙，他丟出來給對方的金沙經過稀釋和處理，可以直接鼻吸驗貨，“成癮性高于白粉，平均時間是兩周左右，還有一定致幻效果，吃法和其他的差不多?！?/br>
    “這一批是艷姐新研制的，最新款，這些送你，滿意的話，歡迎大批購買?！辩娪⒂置鰩仔“旁谧雷由?，“批發有折扣?！?/br>
    鐘英說完自己都想笑，批發價都用上了。

    許同傲是聽艷姐說了有新貨才來的，但沒想到純度已經達到65％，那么這個價格即便是虛高也在接受范圍之內。

    “要看客人們滿不滿意了?！?/br>
    談生意是件細致的事，尤其是在雙方尚未建立信任關系的情況下。

    鐘英暗示性地看了一眼驗貨那人的襠部：“哦對，還會有一定的性亢奮，男人金槍不倒，女人波濤洶涌?！?/br>
    一群男人都跟著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許同傲同樣跟著笑，但卻沒人發現，他眼睛后的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鐘英，帶著掩藏至深的戲謔，試圖發現鐘英表演的痕跡，并思考他這兩三年的變化。

    這對他來說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看著一個人進入深淵，為了融入和習慣深淵，無可避免地沾染上陋習，曾經那個在監獄中痛苦的少年似乎消失了，鐘英現在能自然地和這些畜生們交流調笑。

    作為鐘英在警方的接頭人，許同傲見過他在警校時的一些照片，上課認真，訓練有素，成績優秀，和同學打鬧玩笑時笑容開朗，是一個相當根正苗紅的好孩子。

    是好孩子，也是倒霉鬼。

    如果他能再自私一點，臥底的事情輪不到他，會有別的倒霉鬼過來。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許同傲舉杯：“喝兩杯？”

    鐘英看向程柏青，婉拒：“不了，我要洗脫我陽痿的謠言?！?/br>
    跟著鐘英來的毒販們順著目光看去，全都看見了人群中漂亮的少年，一時有些反應不及。

    鐘英起身搖頭，感嘆道：“我是彎的，但眼界太高，不喜歡那些爛貨，兄弟們說我是陽痿，我其實不在意，我只是喜歡這樣清純干凈還好看的，再不去要被別人帶走了?！?/br>
    他指了指圍著幾個學生的男人們，流里流氣，一看就是社會人士，正和幾個孩子說著什么。

    兄弟們恍然大悟，鐘英看上的人一看就是尚未走出校園的孩子，足夠漂亮，也很好騙。同時又覺得他胡扯，艷姐是什么人，什么好看的小男孩沒給鐘英塞過，但誰也沒結果。

    這更可能是鐘英不想和對方喝酒的推脫。

    鐘英起身，拍拍許同傲的肩：“改天再約，你們幾個陪陪許哥，實在不好意思了?！?/br>
    他找到侍者，告訴對方，程柏青那桌他請，然后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兄弟，給個面子?！辩娪⒘靡幌乱聰[，讓圍著程柏青等人的混混掃到他收在后腰的槍，推開眾人，一屁股坐到程柏青旁邊，“長這么好看，出來旅游？”

    幾個混混知道是碰上硬茬子，屁也不敢放，一連說著好說，全都離開了。

    在場的沒人認識鐘英，全都迷茫地看著他，想不明白怎么一個人能趕走一群人，也驚艷于他的長相——和那些混混相比，鐘英實在是太好看太有男人味兒了，帶著一股飽經磋磨的性感，雖然也是搭訕，但體感實在太好了。

    程柏青呼吸都要停了，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近三年沒見，他的哥哥變化太大了。

    以前臉上還有些rou，被叔叔阿姨養得高高大大，看著就知道是享福的臉，現在一眼看去，只能看見對方精悍的身材和削瘦的臉，頭發短了，輪廓比曾經清晰，甚至帶攻擊性，眼神也不一樣了，以前總是明亮溫暖的眼睛里現在只有一片漆黑，以及程柏青說不好的兇悍。

    即便他現在臉上帶笑，那股匪氣也浸透了他的骨子，揮之不去。

    程柏青再見鐘英的驚喜全都變成了心疼，隔著幾千公里的電話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問他的生活上的趣事，見了面才發現，鐘英不說自己，除了不能說，也許還有不敢說。

    任誰都不希望自己在戀人心中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天在痛苦和壓抑中作惡。

    鐘英自來熟地攬住程柏青肩膀，掐他的臉：“怎么，哥太好看，一見鐘情了？”

    程柏青從這個動作里品出了一點曾經的熟稔。

    “……”程柏青深吸一口氣，忍著一肚子的疑問，拍掉鐘英的手，“自戀！”

    幾個少年少女被他逗笑，其中一個女生說：“謝謝你幫我們解圍，但柏青是男生，不如你看看我們?！?/br>
    他們是大學里相熟的好友，只不過性向畢竟私密，他們見程柏青從不戀愛，心里有些猜測，但從未落實。

    他們大二暑假都在家閑著沒事做，程柏青提議出國旅游，選了這里，眾人都是沒什么社會閱歷的學生，和家人說過后便組團出發了。

    家人們都是第一次看孩子們出遠門，給請了當地好評頗高的導游，每天換著花樣問行程，過了兩天發現大家都很安全，玩得高興，不耐煩家長們的關心，他們也就不再在屁股后面追著問了。

    今晚是他們好說歹說讓導游放他們一晚上自由，才來的這家酒吧，看看別國的人土風情。

    也幸好，因為這個地方的復雜性，說中文的人非常多，他們英語又都不錯，早早考過四級，基本交流不成問題。

    鐘英這次帶著目的而來，沒有隱瞞性向：“我知道他是男的，我喜歡他這樣的?！?/br>
    涉世未深的學生們目瞪口呆，在國內他們從未見過這樣不隱瞞性向的人，全都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自己成為異類。

    鐘英順勢收回手?。骸安环瘩g？真對我一見鐘情了？不過我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自信的……你叫柏青？姓柏？能喝酒嗎，這些夠嗎，不夠再叫，我請客?！?/br>
    “哇，你好大方！”其中一個女生反應很快，“不過也夠喝了，還是不點了吧?！?/br>
    鐘英點頭，沒有勸酒，心里巴不得這群孩子少喝點。

    程柏青在鐘英專注的眼神中答道：“姓程，程柏青?！?/br>
    “哦，程程?！遍L大以后，鐘英就很少這么稱呼程柏青了，但作為“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程程是一個非常能拉近關系，顯得親密的昵稱，“這么叫你可以嗎？”

    “……”程柏青輕輕吐氣，“可以?！?/br>
    眾位女同學頓時吃起醋：“柏青你好偏心啊，才見面你就答應人家叫你程程！”

    男同學心眼壞，擠眉弄眼：“人家對這位哥哥——一見鐘情了！”

    女生嗷嗷亂叫：“不行不行，柏青是數學系的男神，那么多女生喜歡他呢！”

    程柏青搖頭：“我真是彎的，一見鐘情也是真的?！?/br>
    眾人傻眼，這出柜出的太猝不及防了，雖然會有所猜測，但大家從沒想過會是真的，甚至遇上異國出游一見鐘情的戲碼。

    另一個女生疑惑道：“你是彎的？可我聽說計算機系的一個男生追過你，被拒絕了??？”

    鐘英：“……？”

    其他男生：“……？？？”

    其他女生：“哦！是有這事！好像柏青當時把對方送他的東西都從宿舍扔出去了！”

    男生們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這茬：“哦！那我知道了，柏青計算機那邊的同學，那天丟出來的好像是一雙鞋子和一個U盤，柏青說帶著你的小游戲哄別人去?！?/br>
    鐘英危機感十足，但他有沒有辦法，只能從別人口中旁敲側擊。

    程柏青讀出身邊鐘英的壓抑氣氛，忙為自己開脫：“我又不喜歡他，浪費什么時間，早點讓他清醒才對?！?/br>
    “長這么好看，受歡迎正常的?！辩娪⑥D頭，問程柏青：“你是數學系的男神，怎么還有計算機的同學？”

    “我申請了輔修學位?！背贪厍嗷卮?，“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