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我跟岳梧大面面相覷，那頭微信源源不斷地播放著來自洹載的消息。

    “我沒有開玩笑?！变≥d說。

    岳梧表情堪稱一個豐富多彩。他微笑地看著我，再看看發聲源，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我痛恨起微信連讀功能，手忙腳亂吐掉嘴里泡泡，趕忙奔過去。

    “你還記不記得，分宿舍時，你跟我……”

    我狂按降音，終于，尷尬的聲音消失在房間。

    我深呼吸，醞釀出一個營業笑容：“岳導去而復返，有事嗎？”

    岳梧的笑容越來越大，眼中滿是光華：“所以說，還愿 is rio？”

    “…………”

    你們搞藝術的什么時候追起了星，粉圈話術還用得這么溜的。我暗自腹誹著。

    岳梧仿佛看透我在想什么，一張狐貍臉笑道：“熱搜爆了一夜，我想不知道也不行?！?/br>
    “開玩笑的?！蔽艺\懇地說，“這種模式的官方說法叫cp營業，我們私下偶爾也拿來互相惡心?！?/br>
    “他說，他沒開玩笑?！痹牢嗾Ｑ?，“聽聲音是洹載？peak9大主唱？”

    “開玩笑而已，開玩笑?！蔽夷局樥f。

    “我們搞藝術的套路還是少，什么后現代，什么意識流，玩不過你們搞流行的?！痹牢喔袊@。

    “您有事找我嗎？”我微笑搓著手掌。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岳梧倚著墻，頗為悠然自得。從上往下看來，眼睛滿滿都是細碎的光，專注，有種被完全包容的感覺。

    這人挺好看的，比我高半頭，哪怕不當導演，當個模特也不錯。

    我下意識想著，隨即濾鏡被他開口碎掉。

    “昨天怎么沒來我房間？因為你我可一晚上輾轉反側沒能睡著啊?！?/br>
    “？？？”

    這位老哥你認真的嗎？我上你你敢不敢??？？？

    見我表情不對，他笑出來，正色道：“定妝從下午開始，你打頭陣?！?/br>
    導演還負責通知這個？

    疑惑間我回答：“謝謝岳導，我知道了?！?/br>
    他站直身子，一身休閑裝把身體勾勒得十足漂亮。

    “甄恬跟我說，追你能獲得很多樂趣，好像是真的?！?/br>
    想起那位可愛的副導演，我哂笑：“這就是我的職業，負責讓大家開心罷了?！?/br>
    “嗯，看見你我就不由自主想笑?！?/br>
    你是指昨天直拍名場面嗎？

    你現在是把我當逗哏看了嗎？

    我嘴角微微抽搐：“說明我盡職盡責做.愛豆了，我的榮幸?！?/br>
    “我也想追你，你意下如何？”

    “……？”

    我剛想說好，追個愛豆多大點事不用匯報，看到他眼神中的認真，立刻閉上嘴。

    你說的追是哪個意義上的追？

    你認真的嗎老哥？

    除非你當下面那個？

    我直直望著他，說不出話。

    “一會兒見?！?/br>
    岳梧笑笑，轉身離開了。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

    我解鎖手機，洹載的語音還有一小半沒放完，我戴上耳機，從頭開始聽。

    “剛開始，我跟你分在一個宿舍……”

    我聽完101條語音，陷入思考。

    其實也沒多大事，無非是洹載生病，我去送藥，聽他傾訴；一直鼓勵他，從比賽時噓寒問暖到比賽后點贊 他的微博和live。

    我安慰他，生活哪有容易的呢？只要有嶄新的機會出現在眼前，每次竭盡全力進步一點點，就可以了。

    我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餓得肚子直叫的夜晚，腦子里幻想面前擺滿喜歡的菜，一邊說我吃得好撐啊一邊入睡。

    洹載說，你家條件比我好得多，日子應該不會那么難過吧。

    也不是。我摸摸他的頭發，咋咋呼呼怪扎手的。

    有的人表面看起來完整，扒開衣服看，心里可能已經千瘡百孔，只是在用膠帶粘著，能用，但起風的時候，跑風漏氣透心涼的感覺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喜歡你，你呢？”

    語音的最后一句話，洹載這么說。

    這不是愛情，洹載。

    你只是寂寞太久，找到一個人，迫不及待把所有事分享給他。害怕失去，才會想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留住。這是孩子才會有的想法。

    正因為明白這些，只能拒絕你了。

    這么突然，你遇到什么事了？或許可以跟我聊聊那個，我何時都愿意跟你聊天的。

    發出這段話，我繼續洗漱。

    馮純大爺回到房間，匆匆吃過早點，我拿著我的狗蛋劇本仔細研讀。

    “Jeffrey的事你怎么想？”馮純問。

    “我啥也不想，賬號密碼你知道吧，你全權處理，需要我配合的時候告訴我該做什么就行?！?/br>
    “好?！瘪T純回答干脆利索，“那洹載呢？”

    “你看著辦吧，我想好好拍劇賺錢，不然咱倆都要餓死了?！?/br>
    “行?！?/br>
    上午九時，創作團隊聚集在會議室舉辦劇本研讀會。

    男一號狗蛋，我扮演，男二號輔導員，由資深中年演員周杰扮演，男三號表面紈绔的富二代地下工作者，安然扮演。

    女一號村里翠花，表面上是普通女高中生，實際上是地下情報中轉站負責人，扮演者是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相貌清純，叫宋可。

    整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成年人狗蛋如何陰差陽錯卷入敵軍鏟除地下黨計劃里，拯救了翠花和一眾老同志，最后皈依我黨的故事。老套，但是中規中矩。

    預定36集，拍攝周期3個月，制作周期2個月，現場收音不帶配音非常節省時間。

    會議中我不斷瞟向坐在首席的岳梧。

    抗戰片大家都看過不少，不知道文藝片導演做這個會有什么不同。

    忍不住好奇。

    偷窺岳梧時突然對視，我趕忙移開眼，隔著桌子，卻仿佛聽到他笑聲一般。

    ……人挺好看，so what？

    我又偷看一眼，接著被拉回劇本安排。

    話說，地痞流氓該是個什么形象。

    套著一件破爛背心，穿著同樣朋克的破長褲，我坐在椅子上，看著新手造型師小愛拿著電推在我后腦勺比劃。

    已經半小時了。

    我打個哈欠，閉上眼睛。

    電推“嗡”地開始運行，小愛蹭地來了一手，緊接著我就聽到抽氣聲，完全可以想象到能發出這么大聲音的小愛，有可能干出什么事。

    我立刻睜開了眼睛，微笑地看著鏡子，心情隨著小愛表情七上八下。

    聽到她的動靜，師父Tony老師從戲服堆小跑著過來，看著我的后腦勺先是吃了一驚，好像沒看到我存在似的對小愛比著口型，把她罵了一頓。

    我只好低下頭，看著一只螞蟻從地上跑過。

    我現在是流氓，流氓。

    一旦記住這個設定，這個型最后造成什么樣我都接受了。

    這是工作，要恰飯啊。

    我握緊了拳頭給自己打氣，如是說。

    我們這個劇組，貫徹了一個字：

    窮。

    資助方是省臺，為獻禮拍攝，電視臺長找關系拉來岳梧。

    導演定了，接著他們按演員經濟程度表，從上往下挨個打電話，第二十個才輪到我，緊接著第二十一是安然。其它配角則干脆去藝術學院忽悠來表演系學生，演員幾乎全員新人。

    OST和配樂方面，安然公司愿意提供免費幫助，預定我和安然演唱主題曲。

    宣傳方面，卡位第十沒出道的我天生帶有話題度，安然更是人氣選手。選擇我倆不僅經濟實惠，還能省去一比宣傳費用。

    戲服在影視城左轉右淘拉來把別人家不要的衣服；帶上電視臺自帶攝像燈光收音，造型師不夠影城找人湊，這就齊活了。

    劇本方面只有大綱和前五集，后續劇情每周跟進。

    簡言之，這個劇拍下來，那是相當劃算。

    從立意到搭臺僅用一周，皮包公司注冊都沒這么快的。

    越深入了解，越后悔為啥要來。

    這個念頭陡然升起，我立刻搖了搖頭。

    要恰飯啊吳樾，你有富二代人設不假，你可不是真富二代啊。

    36集拍下來勞務工資夠我和馮純撐一陣子了，不管以后如何，收益才是正經事。

    話說回來，我要恰飯，安然是為了增加國民度，我還是好奇，岳梧是怎么被忽悠來的呢？他爹得破產成什么樣才能讓他抗戰片啊。

    劇本研讀會上，他跟編劇頻頻耳語的架勢，該不會對劇本有什么想法？

    猛地想起他爹，郭守義導演成名作，上交.和諧版本，用原始版本參賽，得獎后原始版本才在國內上映。他會不會也步親爹后塵，對上面陰奉陽違？

    Tony老師跟小愛眉來眼去間，一個身影閃進門來。

    “噫——！”

    小愛發出詭異叫聲，視線從地上抬起，我一眼就看到驚叫的源頭：神色焦灼，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洹載。

    peak9不是在準備團綜嗎？這人怎么跑過來了。從聚星永華到影視城，怎么也得五六個小時吧。

    我起身安撫兩位受驚的人：“一點私事，能給我們一點空間嗎？我跟他聊聊?！?/br>
    “好的好的?！盩ony老師趕忙拉住小愛，“我們去找戲服，一會兒回來?！?/br>
    “明白?！蔽叶Y貌地送他們出門，看眼左右沒多少人，把門關上。

    趁他倆不在，我趕緊摸摸后腦勺。

    一片茂密的森林里，冷不丁冒出一塊禿瓢。

    小愛啊小愛，雖然你設計的時候猶猶豫豫，下手還是非常果決的！你要自信一點??！

    我吶喊著。

    洹載注視著我，深邃眼神閃閃爍爍，下頜繃得很緊，面部線條流暢硬派，一身正裝襯得他更有男人性感魅力。

    純男性的性感魅力，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帥氣。

    節目粉絲評論說我氣質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間，不性感也不少年，總是在隊里拖后腿。心里的痛，難以形容。

    不過現在還不是夸洹載的時候，同人文我女裝的事我還記得呢。

    就當事情過去了？

    我故作輕松地開場：“怎么有空過來探班？公司給你們放假了？”

    “你的微信我看到了?！变≥d一副不打算放過我的樣子，直奔主題。

    這你讓我怎么接話？

    營業歸營業，我真沒打算彎啊。

    “我……”

    “你不相信我對你有感覺是嗎？”洹載突然幾步走上前，握住我的手。

    男人味這事上我算徹底敗了，他握住我手腕我居然掙不動。

    我勉強扯起一個笑容：“你聽我說……”

    “我證明給你看才可以嗎？”

    這什么情況，我笑不出來：“不用，不用?！?/br>
    我剛說不用，他把我推在墻上欺身過來，偏開角度作勢要吻我。危機感瞬間把我淹沒，怎么可能就范，推搡中他的手不知何時穿過我破爛的戲服，皮膚被他觸摸到激起一陣電流。驚惶間我張大口型想要呼救，接著就被親吻嚴嚴實實地堵住。

    “？？？”

    唇齒糾纏，滿是他的味道，我得空立刻咬破他的嘴唇，他毫不在意繼續深入。只聽戲服撕拉的聲音，我感到腰間一涼，破背心變露腰。

    “噔噔噔——”

    門驟然敲響，分散洹載注意力，我立刻推開他。一絲血跡從他的嘴角緩緩流下。

    我低頭看看露臍裝：“洹載，我把你當兄弟，你就這么對我？”

    洹載笑笑，舔舔嘴角的傷口，輕聲說：“我沒想跟你只做朋友?！?/br>
    門嘩地被打開，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跟隨其人冒頭：“喲，營業中？”

    我好想用上身剩下這塊破布把岳梧兜頭蒙上一頓暴揍。

    你的男一號節cao差點不保！

    ——你居然還磕上cp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