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吳樾，偽十線，插秧出身，富二代人設，對外聲稱高冷，其實是吐槽小能手，選秀節目卡位沒出道的不入流愛豆。

    ——今天又雙叒叕掉粉了。

    此刻我穿著松垮9塊9包郵上衣，窩在公司所在閣樓的沙發里，拿腳戳戳前方經紀人馮純的背。

    “粉絲數從132萬掉成130萬了，你淘寶買的不是死粉嗎，這什么情況，帶墳跑？”

    馮純猙獰地回頭：“莫挨老子！寫畢業論文呢，你要3塊錢的粉還是要延畢的經紀人！”

    “……”

    我雙手合十把大神請回原位，點開站子微博。

    半年前選秀節目開始時還有三個，結束后關了倆，剩下的已經兩個月沒發微博了。后援會粉絲數：1萬，平均評論數13，以每月一次的速度發圖。粉絲留言數量每況愈下，點進超話活躍第一的粉絲，心酸地發現她已經爬了墻。

    ?！?/br>
    一個新留言，我趕忙點開，頭像橘貓留言：哥哥你什么時候出來營業呀，我好想你嗚嗚嗚。

    我也想啊。這不是經紀人沒畢業，我也沒通告，哥哥不就只能在家摳腳嗎。我悲傷地撫摸著屏幕。

    叮叮?！?/br>
    留言突然 6，我精神抖擻點開，三個是賣片，一個推銷減肥藥，還有倆安利公眾號。

    粉絲什么的是不可能有的。

    我沉痛退出微博，癱在沙發揉肚皮，怨念控訴馮大經紀人：“我當初為什么要去報名超級愛豆，卡位也就算了，現在都沒法去公共健身房鍛煉了！腹肌快消失了，我說小老弟，我接下來要拿什么出賣色相啊?！?/br>
    馮純頭也不回，拿出手機按下py，接著小破隔間就響起我渾厚的聲音：“勞資不要學高數了！我要當小白臉投奔富婆收獲快樂！”

    公司小破閣樓突然陷入寂靜，我感到嗓子發干，艱難地咽了口吐沫。

    “呵?！瘪T純飽含譏諷地哼出聲。

    “……我是愛豆，愛豆要為粉絲服務，她們快樂我就快樂，我這是后天下人之樂而樂的偉大情cao?！?/br>
    “喔?！瘪T純配合點頭，后腦勺一聳一聳。

    “飯我的是將來的富婆?！蔽伊x正言辭地宣布著。

    馮純頭也不回拋過來一本筆記，差點砸到我魅惑人心的眼睛，只聽他說：“微博營銷號看完了？下一個看兔區、豆瓣、天涯，整理一日熱點，速度快?！?/br>
    “你讓我總結一百遍吸路人粉的方法也沒用啊，我得有作品才行，作品?！蔽曳约簩戇^的大半本穿衣心得，悲傷控訴。

    馮純突然回頭，皮笑rou不笑地說：“你會唱歌嗎？”

    “就，還行……”我強行挽尊。

    “屁，你也就比跑調強一點，能趕得上人家洹載嗎？”馮純冷笑道，“你會跳舞嗎？”

    “就，湊合……”我撐著排面。

    “人家Jeffrey練舞十三年，你也就能在鬼畜區稱王稱霸了——”

    我插嘴：“哪個王哪個霸？”

    “——你特么說相聲去吧！”馮純咆哮起來。

    “你看你，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兒孫瑣事隨他去……”

    “你閉嘴學習營銷號通告讓我把致謝寫完！”

    “好好好我的祖宗?！?/br>
    ?！?/br>
    說話間微博提示音又響，我解鎖手機，發現一條私信。藍V，ID，頭像像是用PPT編輯的富有上古氣息的標題——然而這些都不重要。

    “吶，我親愛的經濟人sama，告訴你一件事吧?！蔽一剡^神，拿腳踹了踹他。

    馮純不堪重任的神經再次發作了：“你他媽多動癥嗎?。?！”

    “我好像有電視劇邀約了?！?/br>
    “你放——你說什么？”

    “私信在這呢?！?/br>
    馮純猛扭頭，動作之大我懷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頭扭斷了，他直直撲過來就要搶手機，嚇得我棄機而逃，翻出沙發，退后好幾米。我驚魂未定：“你注意一點，影響多不好，我不搞基?！?/br>
    “少給自己立fg?！瘪T純面部五官皺成一團，接著拿起他的手機，取消飛行模式，手機提示音層出不窮地冒出來。

    我沉痛注視馮純用我的手機撓他四天沒洗的頭皮，一個個翻消息。

    “……還真是?！瘪T純神情復雜。接著反手撥通什么人的電話，繞著茶幾上演愛的魔力轉圈圈。

    我趕緊把自己手機解救回來，用寬松的T恤擦干凈馮經紀人不學無術的頭油。

    .

    吳樾工作室就我和馮純倆人，公司在城郊月租四百小破閣樓，離哪兒都不近。馮純美名其曰“交通便利”，那可不，窗外八車道隨便上去睡一覺都不見得會死于交通事故。沒辦法，我跟他都太窮了。肥宅快樂水都要掂量著買300ml，一瓶分成好幾頓地喝。

    節目粉只有peak9放出油光水滑單人照才能想起我，找幾張健身照片夸我有職業道德——可我真的不是為了當愛豆刻意保持身材的。純屬窮的，可大實話不能往外說。

    什么？你問我家里的支持？

    我跟馮純是發小關系，把選秀這事一合計，各自拿著成熟商業策劃書回家談判請求天使輪融資，接著我就被掃地出門。面對這個結果，我心痛極了。卻不知道馮純為啥也被扔出家門，看到我第一句話是，“我已經注冊好公司也幫你交了報名表了”。

    這就是兄弟。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我要跟馮純做一輩子的好哥們，然而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創業啟動資金哪里來。委婉拒絕別家公司簽約的時候，我本該預料到現在吃糠咽菜的風險的。

    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資本爸爸能不能再愛我一次？這次我一定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

    馮純接完電話，丟下我跑出小閣樓，過了中午，我就被賣了。

    如果你看到一個人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地擠在高鐵站，左手提偌大一袋零食右手提前往影視城的車票，跟著人流茫然地上車，茫然地入座，不用懷疑，那肯定就是我。

    “你干啥去了，馮大爺?！?/br>
    商務座沒人大聲說話，我做賊似的縮在座位，小聲跟馮純地下電話。

    “找律師確認你的勞務合同?！瘪T純不知道在干嘛，聲音同樣小聲猥瑣，“你沒斷奶嗎電話一個接一個的？”

    “一袋零食就把我打發了，你個負心漢?！?/br>
    我身旁的老婦人隱隱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知道，肯定是因為我飽含熱淚的表情打動了她。

    “……”電話那頭馮純沉默一秒，深深吸口氣，“到影視城直奔金色酒店——”

    “一言不合就開房，這樣不好，老板，你要給我休息和恢復的時間?！编徸蠇D人眼神變得越發奇怪。我輕輕地跟她搖頭。

    電話那頭馮純長吐一口氣：“19樓會議室?！苯又镜匕央娫拤簲嗔?。

    “唉，脾氣這么暴躁做什么，我也沒跟你要什么啊?！蔽译y過地嘆了口氣，摘下一半口罩，撕開一袋包裝嘎嘣嘎嘣嚼豆豆。

    旁邊的老婦人盯著我直搖頭，搞得我吃豆豆的手一頓。要尊老愛幼啊吳樾。我把還剩三顆的豆子遞給她：“您來點嗎？”

    老婦人頭搖得更快了，指了指自己的假牙。

    我只能一個人吃了。

    打開微博，新增粉絲，0。

    系統：你關注的peak9洹載發了新微博。

    慣例點贊。

    說實話我跟洹載關系還不錯，這不錯基于節目里我和他迷一樣每次都分到同一首歌的緣分，我持續抱他大腿，即使是他火成這樣我糊成這樣的今天，依然每天微信能聊幾句有的沒的。

    思及此，我搜到洹載官方直拍，轉發到主頁。

    轉發完我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一分鐘內，我和洹載cp粉——還愿cp粉立刻截圖，底下嗷嗷嗷叫直當我倆發糖。當然也少不了洹載粉罵我倒貼，可是想到昨天還在跟洹載聊天，我又稍微理直氣壯了點——你們是他的粉絲，我也是??！再說了，洹載歌好聽，夸他還分是不是粉絲嗎！

    百無聊賴刷著洹載物料，時不時再次點贊。

    系統：peak9Jeffrey有了新直拍。

    喔唷看看人家這身材這動作，出道是活該。點贊。

    菜雞聯盟微信群忽然彈出消息，有人艾特我。我停下點贊的手。讓我瞧一瞧，是哪個小壞蛋打擾我欣賞美男？

    菜雞聯盟微信群是最后一期被淘汰的人組建的，平時玩游戲拉人，互相曬粉絲送的禮物，但主要成立目的是抱團酸peak9發展現狀。我在群里幾乎不發言，因為玩游戲手殘勸退，沒有粉絲送禮物，peak9除簡兮外我沒啥好酸的。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在他們心中留下高冷印象，甚至有人在微博吐槽，“吳樾是真的高冷美男，不是人設”。

    這誤會大了，我懶得打字解釋，我人設多得我自己都記不住，好像還有富二代人設呢。都怪馮純這個死腦筋好不學非要學夸大宣傳，搞得我穿不上名牌都不好意思發自拍，只能發點健身照片和讀書筆記。去不了公共健身房，現在干脆連健身照片都省了，為數不多的活粉吐槽我“活得像個study with me博主”。

    我容易嗎我。

    點開微信群，略去日常發牢sao和直男互相強撩，找到艾特我的人。

    【安然：哥！我也要去劇組啦！晚上見！】

    安然，CEO上熱搜次數比旗下藝人還多的網紅經紀公司邇詠旗下，十九歲小弟弟，音樂學院在讀，人乖且甜還彈得一手好吉他，每天晚上定時發翻唱，別說粉絲喜歡，我也愛看。

    我居然沒加他好友，這才導致微信群翻車，他發完這條底下一片哀嚎羨慕資源的?？箲鹌惺裁纯闪w慕的，這群人已經饑不擇食了。

    【吳樾：好?！?/br>
    好友通過，安然立刻發來語音：“哥，你有沒有看STAFF？這次導演是岳梧！岳梧??！用自費拍的文藝片橫掃去年歐洲新銳導演獎的岳梧！他第一次執導電視??！”

    同一時刻，馮大爺發來三個pdf，我優先點過去，勞務合同、劇本大綱、角色劇情分得清清楚楚，末了他發：“這次導演是岳梧，試鏡前你先看看他去年拍的，跟我交流一下想法?！?/br>
    消息看得我興味索然。國內不上線，我去哪找資源。

    安然不由分說發來鏈接，我心夸這真是個好孩子，立刻下載。

    車程4小時足夠看完2小時的，然而沒能如我所愿，倒霉就倒霉在那包豆，我拉了一路肚子。

    出站臺我趕忙打車往金色酒店趕，慌亂中跟上18樓，找到廁所就往里沖。我終于安詳坐在馬桶上長出一口氣，那頭馮純接二連三提醒我注意事項，見我不回消息又要打電話。迫不得已只能發語音：“我到酒店了，在看了，再給我半小時?！?/br>
    洗手間只有我一人聲音回蕩。

    我長吁一口氣，扯下廁所自帶衛生紙擦冷汗，這才打開看。

    這日子過得，怪兵荒馬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