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葳在書房鼓搗了一會投影儀，沒弄明白，又蹭到客廳沙發上。小楊在廚房皺著眉頭，看著手機上的菜譜，像做實驗一樣規劃步驟、最優化時間分配，和面洗菜。

    他突然覺得應該規劃一下自己的小長假了。

    于是陳葳拽出電腦和充電線，找了一圈插座的位置，然后在楊有方放在飯桌上的案板旁邊坐下了，新建了一個excel，命名：20xx年下半年工作規劃，對著空表格開始沉默。

    楊有方醒上面團，也湊過來看?！　澳阆朕D行嗎？還是還做咨詢？”

    “轉行無非就那幾個”　，陳葳邊說邊打字，“投行、券商、企業戰略部，要么就還是那幾家咨詢公司?！?/br>
    “大券商和咨詢不是一樣的加班嗎？”

    陳葳把這兩個標紅：“嗯，還剩下投行和甲方，小券商也可以?！?/br>
    “你還想去一線嗎？還是在老家這邊找找？”

    “沒想好。再去一線就得考慮買房了，買了房就得背債做二十年房奴?！薄￡愝趪@口氣。

    “你怎么前幾年沒買？”他側過頭看陳葳，“這幾年房價漲得這么厲害，你應該之前看到苗頭了?！?/br>
    “那會我媽做了個小手術，得保證現金?！薄￡愝谛π?。

    “……”　楊有方想拍拍他肩膀，但是想起來手上沾滿了面粉，“想在市區買新小區、生活節奏不那么快的話，可能只有穗州。深港不是過日子地方，京滬房價現在太離譜?；蛘唛L三角衛星城市，但也得抓緊了，那邊房價也在漲?！?/br>
    “那你為啥從深港回來？”陳葳也抬頭看他，“那邊吃住文化氣候都不習慣?！?/br>
    “我一是因為我媽，她不想去南方；二是因為沿海地區高校競爭太激烈了，拼不動?；乩霞疫@邊，我真正拿到手的機會不一定比那邊少?！彼f，“氣候這東西，咱們剛去申城上大學的時候，你不也不適應？現在不也好了?！?/br>
    “不”　，陳葳道，“我原來以為我適應了，但這兩天才發現還是老家舒服。我在申城是忙得忘了難受，其實一吹空調就頭疼?！?/br>
    “而且我還有一個問題”　，陳葳又對著表格發呆，“我一直想找個穩定的男朋友?！?/br>
    楊有方沉默了一晌?！斑@個可不好計劃，你想找什么樣的？”

    陳葳邊笑邊掰著手指頭數：“長得帥，性感，聰明，善良，溫柔穩重，能掙錢?！?/br>
    “……要求挺多?！?/br>
    陳葳笑著翻了個白眼：“我不配嗎？”

    “你可以自交?！薄钣蟹叫χ逼鹕?。

    “啊對，還不能騙婚、不能代孕?！?/br>
    他笑起來，終于沒忍住，伸手在陳葳后腦勺搓了一把，蹭得白撲撲的面粉到處都是。幾年沒見，陳葳一點沒變，還是那么……可愛。他總以浪子自居，其實心里一直死死守著那條道德紅線。

    陳葳橫了他一眼，嗔笑的眉眼牽著他的心，撲通跳了一下。

    上次這樣心動，還是前年過年晚上。那天他去看了父親的新墳，陳葳無從安慰他，在鞭炮氣味彌漫的、寒冷的新年夜，從背后給了他一個沉默的擁抱。遠處的煙花炸開，掩蓋了他心跳的聲音。

    既然陳葳辭職回來了，他要試著把他留下嗎？

    他想，長得帥、性感、聰明善良、溫柔穩重、能掙錢、不騙婚、不代孕。九個條件，自己好像已經算是夠到了后面七個。至于長得帥這一條……至少他站在陳葳旁邊不會黯然失色。陳葳那么好看；剩下性感這條，應該也不是很難。

    楊有方知道，陳葳這些其實也都是說著玩的。如果是他開口追求，可能陳葳最開始會徘徊、會躲避，但最終一定會答應，甚至會為了他拋開所有的條條框框。陳葳朋友無數，但他自信自己是最重要的那個。他們之間是二十幾年的情誼，一起經歷過幾乎所有的大起大落。即使這幾年聯系漸少，再相逢也不曾生疏。這些同甘共苦的記憶、交付后背的信任，在他開口的一剎那，只有all　in這一個選項。

    在0和100之間，陳葳只會選100，起碼要拖延歸零的時間。

    他不能就這樣把難題拋給他，這太自私了。但說到底，如果友誼能分成一人一半的話，他接連意識到自己的同性取向，和對陳葳一點朦朧的喜歡的時候，他的這一半情誼就上了弓弦。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早晚會忍不了的。

    這是個死結，他想，但愿能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至少他應該試探著把自己心思露一點給陳葳看看，又不能太過火，最好隨時能退回到朋友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