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息素是七分的玫瑰三分的苦茶
最近研究所的員工發現,老板加班的次數多了。 尤其從醫院引進一具遺體之后,程安便住進了研究所。 關于老板婚變的猜測仿佛得以證實,再加上傳言程安有個多年的alpha情人,大家都猜測當初老板是受家族脅迫才取了現在的Omega妻子,再配上搬進研究所的舉動,流言蜚語越傳越離譜,不過大家好似更關心老板的alpha情人,他們紛紛篤定過不了多久,程氏會出一則大新聞——程氏長子婚變竟與一名alpha暗生情愫。 有朝一日,員工的的竊竊私語正巧被拐角處的程安聽到。 八卦的女員工們低著頭沒等來老板的訓斥,彼此間沉默了好一會兒,老板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下個老板可不像我這般寬容?!?/br> 一月之后,如她們所言,程安與現任Omega妻子離異,至于……傳聞中的那個alpha卻一直沒有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于是他們又開始假設能使勁手段逼迫alpha與omega離異的人自然會在更盛大的場合中出場,比如等老板成為程氏繼承人時,那個alpha必然會上位。 與omega妻子離婚后,程安辭去了國際第一醫療師的工作,研究所轉交給程氏的次子,他每天回到清舟的家里,按照那人的習慣生活。 他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絕望,一眼看到盡頭的生活,這便是……那個人的生活。 程安躺在那個人的床上讀著他的日記,每看一頁,錐心的疼痛就加深一分,在極致寧靜的房間里,孤寂地流淚。 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那個人。 …… 最后一次相見的時候,那人的腺體里散發著濃郁玫瑰香的信息素,湊近聞還有AM477星球alpha獨有的苦茶氣息。 他厭惡摻雜著苦茶氣息的玫瑰香,更厭惡那人不A不O的鬼樣子,見那人背對著他,他不悅,企圖用語言將他的憤怒傳遞給那人,他對他說,“你這幅不A不O的鬼樣子實在是吸引不了我?” 那人轉過身來怔怔地看著他,眼里的沉寂如一片死灰,冷得他不愿直視。 但他又忍不住想去看那人更多的反應,抽搐的嘴角如疊嶂起伏的峰巒一般瑟縮,奪眶而出的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淌一淌流至消瘦的下巴,然后又快速用衣袖胡亂擦去,最后竟看得他生出不忍心的情感。 他不愿自己被這份灼熱的眼光審視,匆忙地從房間里逃出。 ……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人會往alpha的腺體里注射omega屬性的信息素,起初,他以為是些衍生信息素香水,直到那人釋放出水蜜桃味的信息素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那人的變化從來不只是信息素,生理構造也發生了變化,平坦的胸脯變得類似小山丘般的凸起。alpha基因里自帶的沉穩與冷靜也隨之嬌弱,白日里,甚至會被一只蟑螂嚇到。不過,他從來不舍得給與那人安撫的信息素。 假性發情以后他給了那人臨時標記,轉身又同他人纏綿悱惻。 他不是不知道,被標記后的omega需要alpha的陪伴,但是……他傾向于忘記那個被標記的人有著omega的屬性,而他那些不A不O的表現不過是大量omega信息素想要替代alpha屬性的臨床表現。 那些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忘卻,他再也不會遇到第二個如此那般不顧一切愛著他的alpha,一生傾盡所有,生死不怨。 …… 那人遺留的氣息正在一點一點減弱,終究連同逝去的主人在一點點消散。 清舟死后,屋內的大部分東西保持著原有的擺設,他偶爾站在陽臺看著客廳發呆,仿佛記憶中的那人從不曾離去。 后來……他越發不敢回家,那人存在的痕跡越發薄弱,他找了機器人研發公司詢問能不能研究出一個自由散發信息素的AI,研發公司有些為難,畢竟程安先生未能提供照片,僅僅靠著一具浸泡在福爾馬林中五官已經模糊腫脹的標本研究,提供的信息素他們更是聞所未聞,七分玫瑰三分苦茶,皆是MH520星球沒有的。 清舟去世的第二年。 任何技術都保存不了殘留信息素,程安干脆沒日沒夜地蜷縮在那人家里,靠著僅存的一點信息素過日子,他的頭痛越發嚴重,記憶力衰退,AI公司的經理向他征求機器人外貌特征時,恍惚間,竟想不起來那人的五官樣貌,他又跑去研究所探望標本。 “砰”的一聲,路過標本室的員工被嚇了一大跳,里面傳來玻璃碎落一地的聲音,福爾馬林的刺激味像海浪般鋪來,嗆得員工一陣咳嗽,等他適應之后發現,前任老板正跌坐在地上抱著一具慘白的尸體觀賞…… 他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絕望、孤寂…… 程安閉上了眼睛,盡力將那人的五官記憶在腦海,可越是如此,有關那人的記憶就越加模糊,他最終還是沒能像AI公司描繪出那人的形象,只記得那個人的信息素是七分的玫瑰三分的苦茶。 研究人員無奈地和程安解釋一番,“我們的人員已經在AM477星球找尋兩年之久,貧瘠的陸地上只有偽裝的薔薇,關于清舟先生的兩種混合信息素我們無從提取精煉,現在唯一能代替的便是薔薇花,程先生覺得如何?” 長時間的頭疼讓程安仿佛變了一個人,性情格外焦躁,往往上一秒還心平氣和地交談,下一秒就能摔東西發火,自上一次在研究室抱著標本的事情傳出之后,周圍的人在背后議論紛紛,再加上暴躁如雷的性格,研究所的員工更是對他退避三舍。 那本日記被他反復翻閱、磨蹭,其上的一字一句機械般映入他的大腦,那人的半生都置身于苦海中掙扎,他卻沒能給予一個解救的機會。 最后……那人走了,留了一副軀殼做了標本,抹去在MH520星球生存的痕跡,剝奪了他第一監護人的身份,永遠以一副不朽的模樣留在了標本室,他沒有資格將他好好安葬,那人永遠屬于醫學文明。 等AI經理問他時,他又覺得眼前一亮,自欺欺人地哄騙自己,那人會以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他的身邊,“薔薇模擬出來的信息素與玫瑰相近嗎?” 經理說:“根據前AM477醫療師描述,兩者的氣味極其相似,不過玫瑰的香味更加濃厚馥郁,具體的調試過程還需程安先生親自參與指導?!?/br> 清舟身上的玫瑰香醇厚濃郁,清新的花香中帶了點茶香的苦澀,他將一切期望寄托于這項研究,難得地穿戴整齊容光煥發地工作、研究,在一次次的配試中找尋屬于那人的味道。 不是,都不是,為什么怎么調都不是那個味道? 程安又搬進了AI公司,整天對著散落一地的薔薇做些反復地提純、調試,他計算著,七分來自omega信息素的玫瑰香,以及三分alpha腺體的苦茶氣味。 可無論他調試多少次,苦茶的氣息總是蓋過了七分的玫瑰氣味,“不是,這不是清舟的味道,這全都不是?!彼仟N地落荒而逃,任由研究人員在身后叫喊,他要立刻回到那個人的家里,躺在床上嗅著清舟真正的氣息。 但他似乎忘了,最初那人alpha的腺體里散發的是純凈的苦茶氣味。 半年后,研究人員帶著AI成品來到他家。 他幾乎是欣喜若狂地看著那張有些相似的臉,自言自語地說著話,回來了,到底那人還是舍不得他的。 七分的薔薇氣息,三分的苦茶氣味,但總歸不是清舟的味道。 AI散發的信息素太快,以至于等他回過神來,房間里最后一絲關于清舟真正的氣息已經徹底被那股不純正的混雜氣味代替。 程安又一次感受到置身于地獄一般的絕望,深不見底。 關于清舟,仿佛只存在于幾世紀前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