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真心難換3

    這氣息讓沈孝和沒由來的熟悉又心驚。

    他快步上前，越是靠近床榻，那欲念氣息便越重，混著男人特有的體香飄散開，滑入他的鼻息，給他帶來心間緊窒的重壓之感。

    看到輕紗帳內，二人不著寸縷身子緊貼，沈孝和當即就感覺到一陣暈眩。

    床榻上二人皆是武功不俗的人，此刻沈孝和走至近前，他二人無知無覺睡息平穩，可想而知之前是怎樣的一番縱情泄欲。

    他撩開輕紗簾，光線撒入床帳內，床鋪上白濁與濕漉痕跡猶在，李春庭的背脊腰肢上紅痕斑駁而顯眼，像是依偎又像是被緊摟在人懷里安睡著。

    沈孝和感覺一口氣被堵在胸口，他上前一把拖起李春庭，看對方依舊闔眼，直接抓著男人頭發令他看向自己。

    “李春庭！——你可別跟我說是弄錯人了！”沈孝和見男人睜開眼后下意識的神情里竟然有幾分不悅不耐，他心中氣惱，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男人臉上。

    李春庭被一巴掌扇到口角流血，耳朵發嗡，臉頰火辣辣發疼，直接就被打醒，看向眼前這怒火燒身的俊俏郎君，又覺得頭皮發絲牽拉的疼痛比臉上的火辣還要難忍，“松開……放手……”

    沈孝和看向男人此刻毫無愧色的神情，更是氣急難忍，胸口一陣窒息似的痛意，“人盡可夫、毫無廉恥……我怎么就……”心中痛意難當，沈孝和恨極了，抓著李春庭的頭發把他拽到地上。

    抓著男人甩到地上，他揚起手，一巴掌揮下來，打到了擋在李春庭身前的沈孝青身上。

    沈孝和一步上前要將沈孝青拉開，可后者死活不依，把李春庭緊摟在懷里不撒手。

    “沈孝青你給我躲開……不許你護著他！”沈孝和被氣到胸口一陣急痛，他便干脆拳頭巴掌都招呼在了沈孝青身上，厲聲怒道：“只不過一晚！你為何非要這樣！”

    沈孝青感覺砸在身上的拳頭沒有多疼，看著沈孝和此刻紅著眼瞪向自己的神情，感覺更疼的應該是他才對，“我就是喜歡和他玩，阿和你為什么這么生氣？”

    “只不過，只不過是一晚……為何非要找他……”沈孝和垂下手，看著哥哥將男人護在懷里的模樣，心口的痛楚在呼吸之間蔓延，好似緊鏈帶刺緊縛于心，讓呼吸都變成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事情。

    李春庭見沈孝和一副被氣壞了的模樣，他掙開沈孝青的緊摟，在男人懷里揉著被拉疼的發根，看向沈孝和，“你和他生氣計較這些做什么？”

    沈孝和一雙眸子化作眼刀瞪向李春庭，他被氣得理智近失，憤怒嘶吼道：“我這是在和他生氣么！我這是在氣你，他神智不全人事不知，難道你還不知么？”說著他氣得又要揚起手。

    李春庭一手抓住男人還要打來的巴掌，眼神看向沈孝和，聲音嘶啞語句低沉，“你再敢打一下試試？”

    “你……你……”沈孝和直接痛到喘不過氣，胸口緊壓窒息的痛愈發猛烈，好似巨石頻頻捶壓，要將他的心生生碾碎。

    這般心肌復發的苦楚他已許久未有，沒想到再一次體會的時候，竟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徹心扉，難以呼吸且周身氣力散失，暈眩之中，看著眼前人的身影模糊扭曲，他說不出話，視線迅速陷入黑暗……

    帶著沉木的熏香氣息溢滿室內，李春庭本是靠坐著，見下人將煎好的藥湯端到桌上，便從床邊站起，走到桌前用勺子舀起，舌尖輕挑嘗著，當下眉毛緊擰五官揉成一團，“怎么還是這味……又苦又辣?！?/br>
    “這湯藥味道一貫如此，少爺習慣的?！毕氯说椭^回道，而后恭敬行禮便離去。

    李春庭端起瓷碗，放在沈孝和枕邊，自己坐到床邊，一手拿過細綿短巾鋪在昏迷男人的下顎，舀起半勺吹著，一手掰著男人的下巴，將湯藥遞到唇邊倒下。

    而后，一勺一勺將湯藥吹了幾下，幫沈孝和喂下，他時刻注意用棉巾擦拭，不讓湯藥滴到男人身上，榻上昏迷人眉間輕皺，被人悉心喂著，依舊喝下了許多湯藥。

    “這種味道怎么受得了？”李春庭念叨著，將藥喂下大半碗，便將瓷碗放到一旁，為男人擦過嘴角黑褐殘余，“你從小是喝了多少苦藥，竟然對這么難吃的湯藥都可以耐受?！?/br>
    他脫了外袍，趴在沈孝和床頭，看沈孝和依舊昏睡，伸手撫上男人的鼻尖，輕劃向上，按過男人微皺的眉心，這人之前半夜被心疾苦痛折磨，半夢半醒之間都是在罵他。

    “那欺辱我的人竟不是你?！崩畲和ム敌Φ?，看著男人此刻睡顏，長長地哀嘆一聲，帶著些許愧疚將男人的手握住，“若早知你我無仇無怨，我絕不會毀你姻緣，還叫你陷入被江湖人恥笑的境地……可你當初為何不來找我對峙？我搶了王昭玉你為何還不來找我算賬？”

    “怪我不好，搶走了你要娶的女人，還謊報你的姓名讓你被擄到京城?！崩畲和⒛腥说氖治兆】吭诿纨?，話語悠悠，帶著幾分哀怨，“你后來倒算是報仇雪恨，可怎么感覺還是我欠你更多？”·

    李春庭倚著身子，握緊沈孝和的手輕嘆不止，“真的錯了。我實不該讓你為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而承受后果，可是我這輩子做過的錯事又何止你這一件。所以這些事情，就是給我的報應么……”

    “亦是我的報應?！鄙蛐⒑脱劬Π氡?，試圖抽回手，又被男人緊握住，“你走……我不需要你照顧?！彼鞠胍鹕?，胸口窒痛讓他悶哼一聲，只能繼續躺好，“你喜歡宣yin導欲那便去，和你看上的男人快活去。何必來理睬我這么個可憐蟲?！?/br>
    李春庭見男人醒來，心中大石落地，坐在床邊拉著沈孝和的手，誠懇道：“我錯了，不該背著你便和沈孝青歡好?！?/br>
    “李春庭，我不記恨你與我兄長之事，我恨的是自己愚蠢癡昧……怎么會看上你這么個人?！鄙蛐⒑捅镏馑﹂_男人的手，又因為情緒激動胸口一陣悶痛，“堂堂妙靈劍，簡直和娼妓無二……”

    李春庭聽了，本想忍下，可看到男人輕蔑神色，又忍不住大聲呵嘆，“我是否行如娼妓與你何干。我若是娼妓，那拉我下水，對我百般褻玩羞辱過，又來罵我厚顏無恥的人算什么？沈公子，你算是嫖客？還是龜公？”

    “李春庭！”沈孝和忍痛撐起身，眼睛瞪著對方，又不知道該罵什么。

    “勾引沈孝青歡好是我不對，可我又能有什么辦法？你就當我是個色欲熏心厚顏無恥的腌臜人。內功修為盡毀，這身欲毒一天不消，我即便再怎么苦捱，都會成為被yin欲牽著走的娼妓?！崩畲和プе蛐⒑偷氖?，眼神直視毫無閃躲，“沈公子……還請你給我一個解脫之法?！?/br>
    “你要離開就趁早，別等到我哥對你癡心難忘了又一走了之?！鄙蛐⒑蛽沃?，沉聲回道。

    李春庭聽了，一手撐在床頭，俯身靠近沈孝和，輕聲問道，“你是把沈孝青當女人了，還是把你自己當女人了？”

    沈孝和偏過頭躲開，又被李春庭抓著肩膀強迫對視，氣惱與無奈之下，他睜著眼直直望向湊近的李春庭，幽幽道：“你又在騙……當初在郡王府里，你內功已恢復近半，怎么還需要旁人的內力來筑基?！?/br>
    “騙你就是王八！”李春庭當即氣到恨不得用額頭重槌對方腦門，“你以為那蕭文初是什么好人，平白無故助我修煉內力，他是要我當爐鼎?！?/br>
    “你當了誰的爐鼎？”沈孝和下意識追問，見男人陰沉的面色，即刻就猜到事情緣由，“他不曾對我說?！?/br>
    “子不言父過?！崩畲和ム托茁?，語調越發低沉，“若是不信可以問你大哥，他一個人癡傻人都知道我內功殘缺運氣難支?！?/br>
    “大哥他不是癡傻?！鄙蛐⒑蛿Q著眉毛沖了句，“我大哥若不是走火入魔瘋癲失智，他的武功作為定不會遜色于你?！?/br>
    李春庭不反駁，他點頭應和，又輕聲開口問道：“當年你大哥還未滿十歲就武功超絕，為何現在會這樣？受了什么刺激？”

    “你不知道？”沈孝和蹙眉而望，眼神中帶著打量與探尋，見李春庭一臉迷茫，冷然回道：“是因為你師父韶真人?！?/br>
    李春庭臉上更是驚疑，他盯著沈孝和等著對方把話補全。

    “多年來韶真人每年送藥給我沈家，關心我同大哥的近況。我爹還以為是韶真人念及當年同僚情誼，來關心小輩，可實際上……”沈孝和說著語氣漸冷，眸中神色漸深，“大哥和我，一個年幼瘋癲，一個身患心疾，都是因為自小練了上元真人給的修身秘籍。那秘籍是一門只適合無情無欲之人來修煉的內功心法，我二人在年幼時皆不通情欲無情無絆，進步神速?？晌易孕∏榫w多感，八九歲的時候忽然就經脈受損得了心疾，之后內功便進步緩慢。十三歲那年，武功更高的大哥就因為走火入魔瘋癲了?！?/br>
    李春庭驚詫萬分，他對上沈孝和的神情，看著對方因為心肌復發而苦痛的模樣，極力克制住想要撫上男人面龐的手，心頭緊窒難忍，再開口時語調已是低沉到谷底，“清心訣就是如此，一旦練武之后就不能動情?！?/br>
    眼前人久耽于心疾而纏綿病榻的苦楚，以及沈孝青那錦繡容貌下瘋癲失智如孩童的現狀，還有任語在走火入魔時的血脈之毒……李春庭心中頓時難受極，可面上神色依舊維持著，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這個武功與人心中的情緒欲念有關?！?/br>
    “是……”沈孝和無聲哀嘆，無奈地扯起笑意，“我早就發現自己練的武功根本不能動情。我一生武功無所精益，便是因為這個，每次試圖練功，就會心病復發?！?/br>
    “既然動情會心病復發，那不動情便好。王昭玉悔婚，你為何不干脆斬斷情緣，專心練武?！崩畲和フf著有些激動，清心訣功法清奇威力超絕，可與任何內功契合，只要能練成在江湖上再無敵手，若是換作自己，定是就此專心練武去，哪里還要管過往姻緣。

    沈孝和搖頭以對，他眸子微垂，長睫輕顫，聲音也是低沉著，“我做不到。即便沒有了王昭玉，我之后也會因為別的人動情，根本不可能再練武?！?/br>
    李春庭嗤笑，嘲諷回道：“你還能因為別的人？”

    沈孝和抬起眼眸直視李春庭，“是因為你?！?/br>
    李春庭神情凍住，緩了一瞬，嘴角扯起笑意道：“這種哄騙的話語，我可不信?！?/br>
    沈孝和聞言，心底的氣惱不忿再度泛起，“因為你……我差點痛死過去。還練什么武……能活下來都是不易?！?/br>
    沈孝和知道，就算看再多的書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情緒，喝再多的苦藥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疾，心中更是酸楚，看向李春庭的眼神里也帶著怨。

    忽然，李春庭把他一把抱進懷里……

    “放開！”沈孝和扭著身子想要躲開，奈何男人的臂膀緊箍，半分不退。

    李春庭只管緊緊摟抱，任由男人捶打抵抗，抱得反而越來越緊。

    沈孝和忍著胸口悶痛一個勁掙扎，“快放開……不許碰我……你放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根本沒原諒你?！?/br>
    李春庭不回答，他整個人壓到沈孝和身上把對方抱住，仗著自己身高體硬，對方又氣弱無力緊抱住不撒手。

    “李春庭，你……你放開我……”沈孝和掙扎著，力氣提不上，只覺得胸口悶痛更甚，要喘不過氣來，“你放開……我心口好痛……”

    李春庭忙松開，一手按上男人心口處，幫他不輕不重地按揉，眼神看向對方，雙眸盈潤透著柔意，“我不忍心?！?/br>
    沈孝和眼睛半閉，強迫自己喘氣調息，不愿理會李春庭的話語。

    李春庭以上元心法施以溫和內力按撫在沈孝和心口，忍著經脈不適，語調悠悠亦是難掩溫柔，“不忍心看到你這樣……不忍心看到你受到這樣的折磨。沈孝和，你以后別再練功了，我可以保護你?！?/br>
    “有我大哥在，不需要你來保護我?！鄙蛐⒑蛣e過頭，錯開男人的視線冷聲言道。

    李春庭沉默了一會兒……他一手輕摟，另一手撫上沈孝和面龐，半強迫地與男人對上視線，他心中熱意涌動，不自覺地展露出笑意，薄唇勾起眉眼微彎，眸神瑩瑩溫潤動人，望向沈孝和的眼神里溫情難掩，笑著柔聲道：“那我可以照顧你，若是你又心病發作，我便會像現在照看你。我會廚藝很好，從今天開始給你熬粥煲湯如何？”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沈孝和向后瑟縮，躲開男人的靠近。

    李春庭越湊越近，一雙眸子看向沈孝和時盈潤如玉澤，眼中溫柔幾乎溢出，他沒有說話，此刻對著沈孝和從未有過的溫情笑意已是說明了許多。

    他笑著吻上沈孝和，二人嘴唇輕貼，他舌尖探入唇瓣緊覆把男人吻住。李春庭抱著沈孝和壓在床上，用深吻蓋住男人的言語，一手輕揉在男人心口，送上溫熱內力，不帶欲望，而是關切與疼惜。

    這人癡怨的話語與神情，原是李春庭最不喜的，可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心疼極了。從一開始的厭煩，到之后越是縱情歡好越是順眼喜愛，竟是對這人的產生了近乎對阿語那般的親近之感。不止是對他，對那沈孝青時的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

    李春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沈孝和自怨自艾的話語，讓他心中頓時柔意萬千，比之女子的嬌媚話語還要勾起他心中惻隱之意。

    不過，此刻克制不住吻上沈孝和，他自己知道是為什么。

    因為情與武只能選一個，而沈孝和選了情，選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