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沒想到這么熱鬧??！”太陽剛落山，海濱公園的彩燈便紛紛點亮了，一時間火樹銀花，將偌大的公園都照得亮如白晝。紀嘉澤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邊大步向公園深處走去，一邊興奮地東張西望著。

    “這種時候還是跟小孩子沒什么兩樣啊，毛毛躁躁的……”紀鴻霄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紀嘉澤身后，這會兒看到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轉頭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崔求同說道。

    “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朝氣嘛。怎么能都和我們這些老家伙一樣，死氣沉沉的?！贝耷笸故遣灰詾橐獾靥袅颂裘?，語氣輕松地應道。

    在紀嘉澤身側的另一邊，周遠濤與陸掣雷也正緩步前行，跟在紀嘉澤身后。節日的熱鬧氣氛難免讓人沉醉其中，再加上燈會開始前，他們已經將整個公園反復檢查了好幾遍，確認沒有被設置陷阱或者混入九尾狐的埋伏，因此這會兒與其說是在履行保鏢的職責，倒不如說是也在享受燈會本身了。

    “噓，阿雷你看，那個和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像？”路邊有一組彩燈被做成小狗的形狀，在在地上或坐或臥，憨態可掬，模型內部的燈光也被特意調成了橙黃色，看上去多了幾分溫馨的氣氛。周遠濤看的有趣，忍不住沖陸掣雷怒了努嘴，開玩笑般說道。

    “……”陸掣雷沒有接話，冷著一張臉轉過頭來盯著周遠濤，張開嘴露出自己已經伸長了的犬齒，從喉嚨深處發出幾聲充滿了威脅意味的低沉咆哮聲，嚇得周遠濤趕緊向外退開了幾步。

    “喂！這邊可以放河燈，都快過來快過來！”紀嘉澤興高采烈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幾位族長對視了一眼，便都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華國的地勢西高東低，一條名為瀾滄江的大江從終年積雪的九皞山發源，橫貫整個華國的疆域，最終東流入海。在接近入?？诘臇|南沿海平原地帶，瀾滄江也分出了數條支流，其中一條名為沛河的支流便途徑云陽市。元宵節期間，在沛河燃放河燈，將心愿寫在河燈上，任其隨水漂流，如果河燈能一路入海，許下的愿望便可以實現，這是云陽市自古以來就有的民間風俗了。隨著城市發展，出于環保和消防管控的需要，就不再方便繼續隨意燃放河燈了，政府為此專門從沛河開鑿人工河，并沿河修建了海濱公園，平日里供市民們休閑放松，元宵節期間則用于集中燃放河燈。人工河的下游有攔截的堤壩，河燈自然也沒法一路漂流入海，不過每逢過節，圖個好兆頭的市民們還是紛紛聚集在海濱公園燃放河燈，許下自己的心愿與期許。

    “一個，兩個……五個，好了，這樣就夠了，謝謝啦！”紀嘉澤付完款，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河燈，隨即便高高舉在手里，像是炫耀般沖著跟在他身后的族長們晃了晃，“大家一人一個，都來許愿吧！”

    河燈做成荷花的形狀，花瓣部分光滑而舒展，正好用于寫字，而黃色的花蕊部分則是燭芯，點燃后可以燃燒數個小時之久。紀嘉澤三下兩下寫完之后，便開始鬼鬼祟祟地湊過頭去，偷看其他幾人在河燈上都寫了些什么。

    “希望龍族平安順遂，時運昌隆……天哪，鴻哥，你怎么放個河燈，都跟老干部一樣……”看完紀鴻霄在河燈上寫下的心愿后，紀嘉澤暗自咋舌，隨即又轉頭望向陸掣雷，“阿雷你寫了什么心愿？”

    “變強?！奔o嘉澤一邊說，一邊將河燈遞到紀嘉澤眼前。

    “額……很有……阿雷的風格呢……”紀嘉澤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想了半天，也只能這么評價道。

    “你們都寫的這么正經呢？突然覺得我的愿望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周遠濤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隨即把自己手中的河燈對著眾人展開：只見花瓣上寫著“吃飽睡好，荷包滿滿”幾個花體字，旁邊還涂了一個加粗的感嘆號，相鄰的另一片花瓣上則畫著一只彎彎曲曲盤成一團的Q版的蒲牢的畫像。

    “崔叔你怎么寫了這么多啊，也太貪心了吧，把花瓣都寫滿了。讓我看看……希望年輕一代能在龍主大人的激勵下，涌現出更多俊才；希望多多回收龍族秘寶，盡快填滿靈犀館；希望龍主大人修為精進，能早日獨挑大梁……等等，為什么越看感覺自己壓力越大??？！”紀嘉澤讀了幾條，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趕緊把河燈塞回了崔求同手中，惹得崔求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說起別人來這么起勁兒，我看看你自己又寫了點什么？”紀鴻霄一邊說，一邊從紀嘉澤手中接過了他的河燈，“希望每年都能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放河燈……嗯……”

    “干嘛啦干嘛啦！不知道什么叫平平淡淡才是真嗎？”紀嘉澤有點不好意思地從紀鴻霄手中一把搶回自己的河燈，“好了，既然都把心愿寫完了，就抓緊時間點燃河燈放下水吧！”

    五盞閃爍著微光的河燈被放入河中，順著水波向下游飄蕩。紀嘉澤順勢抬眼看去，只見河道兩岸站滿了人群，將越來越多的河燈匯入水中。一點點微弱的光芒逐漸在河水中連成一片，宛如天上璀璨的星河一般，映照著河道兩岸的霓虹燈火，分外耀眼奪目。

    “真好啊，一盞河燈就是一個心愿吧……大家的愿望，把整條河都照亮了?！奔o嘉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快看快看，河水底下也開始亮起來了！今年的燈會還設置了水底的彩燈嗎？怎么之前新聞都沒做宣傳??？”遠處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紀嘉澤與幾名族長聞言，便抬頭向水中看去：只見平靜的河底果然此刻亮起了一團溫暖的黃色光芒，與水面上的點點河燈交相輝映，看上去分外光亮，卻又一時間看不清光源究竟在哪兒。

    “等……等一下，這個熟悉的感覺……”和旁邊一臉激動看熱鬧的人群不同，紀嘉澤的臉上逐漸露出了幾分尷尬和無奈的神色，“為什么秘寶偏偏要挑這個時候出現?。?！難得出來放松一下??！這種感覺，就好像社畜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卻被叫回去加班一樣……”

    “行了，別抱怨了，抓緊時間先把正事干了?！奔o鴻霄有些好笑地敲了敲紀嘉澤的腦袋，“回收秘寶可是歷代龍主們的職責所在，別忘了剛才崔叔在河燈上寫的愿望，要想把靈犀館盡快填滿，你還要好好努力呢！”

    “靈力的波動，很柔和，不算棘手?！标懗咐紫蚯斑~了兩步，鼻翼抽動，嗅了嗅空氣中彌散的靈力味道，隨即露出稍微放下心來的表情。他正想再說點什么寬慰一下紀嘉澤，卻發現紀嘉澤一臉驚訝地盯著自己，隨即抬手指向了自己的頭頂。

    “阿……阿雷，耳朵，耳朵！狼耳朵冒出來了！”

    “？！”陸掣雷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伸手往自己頭頂上摸了摸，隨即趕緊拉起外套的帽子把自己的腦袋整個蓋住，還有些警覺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雖然確實是沒什么威脅性的秘寶，但是在這種場合出現的話，在另一種意義上，意外的很棘手呢……”周遠濤嘆了口氣，隨即不露痕跡地把自己已經開始露出數枚鱗片的右手揣進衣兜里。

    “會發出光亮，破除幻術和障眼法，讓靈族現出原形的法寶……嘿嘿嘿，沒猜錯的話，是照夜犀角吧？”從最初的慌亂中平復過來后，紀嘉澤臉上很快就露出了有幾分得意的神情。為了能更順利的回收龍族的秘寶，紀鴻霄從瑯嬛閣中取出了記錄著各項秘寶名稱，外形與功效的名器譜，在修煉之余供紀嘉澤仔細，再加上眼前現身的秘寶特征實在過于明顯，因此紀嘉澤很容易就猜出了它的真身。

    犀角自古就被認為有亮眼明目的功效。傳聞古人溫嶠路過牛渚磯時，聽到水底傳來陣陣音樂之聲，他之前便聽到傳言說此處多有山精水怪出沒，因此出于好奇，便點燃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犀角，向橋下照去：只見火光過處，水底的精怪果然紛紛現形，并驚慌失措地四下散去。后來幾經波折，這枚犀角最后流落到了當時的龍主手中，在經由龍主鮮血點化后，被珍藏在靈犀館內代代流傳。

    “看來今天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不少靈族也來湊熱鬧了呢?！贝耷笸贿吺┱拐夏吭E，掩蓋住自己的獅耳與獸尾，一邊饒有興致地四下張望：只見激動熱鬧的人群中，卻也有零零星星的幾人已經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開始下意識地朝著陰影處移動，想要避開河中的光亮，“龍主大人要加快速度咯。要是真有修為不精的靈族無法自控，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全現出原形，可是會引起大sao亂的?！?/br>
    “啊，對了，提醒你一句，今天公園內外參加燈會的游客恐怕總共有幾萬人之多，還有電視臺的無人機現場拍攝直播，你可別想著用升平尊將他們全部灌醉啊。且不說你能不能做得到的問題，要真是這么蠻干，就算是欽天監和龍族加起來，也沒辦法找出合適的理由給你圓場了?！毖垡娭o嘉澤把手往懷里掏，紀鴻霄只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趕緊出聲提醒道。

    “想什么呢，我是那么沖動的人嘛?！奔o嘉澤拿出手機，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小學生都知道，遇到困難的時候，找警察叔叔求救就好了?！?/br>
    “局長，都已經準備好了！”用朱砂畫好法陣的最后一筆后，張崇輝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提高了聲音對站在一旁的樊慎匯報道。

    “好，那就準備施行招魂之術吧，各自把守好事先分配給自己的方位……怎么了，你在笑什么？”樊慎向站在房間四角的四名狴犴一族的年輕龍子叮囑完，見張崇輝正一臉傻笑，便忍不住有些詫異地追問道。

    “啊，抱歉！”張崇輝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露出一臉認真的神色，“可能是我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太久了吧……一想到等會兒要在遍布電線和網絡的警察局大廈里施法招魂，居然會有點不協調的感覺……”

    “這倒是不奇怪，我也很久沒有施展過招魂之術了。不得不承認，人類的科技進步還是非?？捎^的，如今有了法醫學，痕跡學，犯罪心理側寫之類的種種技術的幫助，死者魂魄那含混不清的零星幾句囈語，已經對案件的偵破起不了什么決定性作用了?！背龊鯊埑巛x意料的是，樊慎微微點了點頭，居然像是對他的說法頗有同感一般，“若不是這次情況實在特殊，我也不愿打擾逝者的安寧?！?/br>
    “技術進步了不少，卻也沒見犯罪被根除啊，倒不如說犯人也越來越花招百出了?！睆埑巛x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

    “罪行乃是心中惡念所催生，偏偏人類又是天下情思最盛，心思最細膩的生靈，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心中那點執念所束縛，乃至最終誤入歧途?！狈饕贿呎f，一邊向前邁了一步，站在臨時搭建而成的祭臺前，“都做好準備，平心靜氣，排除雜念，儀式馬上就開始了?！?/br>
    說是祭臺，其實也就是平時用的辦公桌，只不過此時被鋪上了一層白布，白布上立著一座香爐，香爐中工工整整地插著三柱香與兩枚白色的蠟燭，此刻都已經被點燃了，正散發著裊裊的青煙。整個房間的地面上都以朱砂描繪著繁瑣復雜的法陣，而在房間四角，則分別放著一座樸素的白色瓷盤，包括張崇輝在內的四名年輕龍子正一臉嚴肅地站在瓷盤前。瓷盤中依次擺放著葉倩死前所穿的羽絨服被裁下的一截衣角，她的一叢頭發，少許已經干涸的鮮血，以及數枚包裝得花花綠綠的水果硬糖。根據張崇輝和葉倩的父親葉建國閑聊時了解到的情況，葉倩從小就喜歡吃這個牌子的糖果，她jiejie葉榮經常放學后買上一袋帶給她，哄她開心。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兮。長人千仞，惟魂是索兮……”樊慎深吸了一口氣，屏去自己心中的雜念，努力保持心思澄靜，隨即將右手懸于香爐之上，低聲吟唱起來。

    整個房間的門窗都已經被事先關好，處于密不透風的狀態，然而隨著樊慎的吟唱，卻開始有微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繞著房間旋轉起來。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兮。旋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兮……”張崇輝與另外幾名龍子忍不住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有些緊張的神情，然而樊慎卻依舊依舊神色平靜，繼續吟唱道。房間內的微風逐漸變得強勁，圍繞著祭臺旋轉起來，香與白燭散發出的煙氣也都被卷入其中，混成一片。

    “魂兮歸來，反故居兮……”樊慎的吟唱終于到了尾聲，他雙手合攏，輕輕擊掌，而懸浮在祭臺上方的煙氣也終于凝結成型，現出了葉倩清秀的面目。

    “你……是誰？”葉倩雙目失焦，正對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樊慎，口中喃喃自語道，“為什么……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局長，她在說什么？她為什么會覺得你和她長得一樣，你們倆相貌可差得太遠了……”張崇輝一臉迷惑地正要發問，卻被樊慎揮手制止了。

    “她并沒有看見我，也不是在對我說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生前最深重的執念中而已?！狈魑⑽u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生靈體內有三魂七魄，其中七魄司掌各項生理活動，在rou體瀕死時就已經散去；而三魂在宿主死后也會各歸其道，其中天魂升至天脈，地魂沉至地脈，唯有記錄著生前情感與記憶的人魂，會徘徊人間一段較長的時間，直到執念消磨殆盡，徹底歸于混沌為止。我們現在喚來的，就是葉倩沉溺于生前執念的人魂?！?/br>
    “不要……跑，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和我……一模一樣？等等……等等我……”果然和樊慎所說的一樣，葉倩根本沒有留意到房間中的眾人，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口中含混地低語著，隨即揮動著手臂，做出想要奔跑追逐的姿勢，然而她卻并沒有真的移動起來，只是在原地漂浮著，組成身體的煙霧也跟著一陣飄忽。

    “你……你又是誰？”在一陣追逐的動作過后，葉倩的魂魄突兀地頓了一下，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向前飄了半步，緊緊貼著樊慎的臉，像是在仔細端詳一般，隨即突然露出激動的神情，尖聲哀嚎起來。

    “我認得你！我見過你！在夢里……你殺了jiejie，是你殺了jiejie！”葉倩的魂魄伸出雙手，想要緊緊抓住樊慎的脖子，但煙塵構成的身體卻只是無力地穿過了樊慎的血rou，并沒有落在實處，“我不會忘記的……你右手手掌的這道刀疤，還有你身上這股……惡心的油漆味！”

    “局長？！”“族長大人？！”幾名狴犴一族的龍子見狀，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忍不住想要走上前來保護樊慎。

    “不要動，守在自己的方位?！狈鲹]手制止了自己的下屬們，沉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遺憾與憐憫，“很快就結束了……她的執念就快到頭了……”

    果然正如樊慎所言，葉倩的魂魄在一陣燥動與掙扎過后，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隨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臉上也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

    “不能……原諒你……jiejie……我……我要替jiejie……”葉倩的聲音已經變得含糊不清，還夾雜著因為喉管漏氣而產生的嘶嘶氣音，但她的雙眼卻一直以飽含仇恨的眼神死死盯著樊慎，或者說，盯著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

    “已經結束了，不要再執著了?！狈鲊@了一口氣，隨即伸手在葉倩面前敲了個響指。

    “欸，我這是……在哪里？我記得我明明……在學校的人工湖……我在追著……”伴隨著靈力在空氣中擴散開來，葉倩的雙眼終于恢復了清明，她放下了捂住喉嚨的雙手，疑惑地打量著房間四周的陳設，以困惑的語氣喃喃自語道。

    “不用擔心，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已經安全了?！?/br>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抓住那個人……jiejie……是他殺了jiejie……”葉倩的魂魄像是突然回憶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再次變得激動起來，組成身體輪廓的霧氣也開始一陣陣激蕩著，開始變得渾濁。樊慎見狀，便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龍血從傷口處涌出，隨即激化為一陣淺紅色的煙霧，飄散向空中。

    “不用擔心，都已經結束了，你已經非常努力了，所以現在可以安心的休息了?！狈鞒练€的語氣中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剩下的工作就請交給我吧，我以在我體內流淌的狴犴一族的血液起誓，一定會將真兇繩之以法，為你和葉榮，還有其他所有受害者昭雪?！?/br>
    “是嗎……已經……結束了呀……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一樣……終于可以，醒過來了?！贬硪蛔宓凝堁饬嗽┧乐嘶昶侵械膱棠钆c怨氣，葉倩的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明，帶著一絲疲憊與釋然之意，“我好像，看到了……jiejie，在前面等著我……她在向我招手了……剩下的，就……拜托你了?！?/br>
    魂魄原本清晰的面目逐漸變得模糊，最后歸于煙霧，又四下散去。樊慎一直安靜地注視著葉倩的魂魄，直到她完全消散為止，而站在房間四角的龍子們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族長……她已經安息了嗎？”許久過后，張崇輝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取決于你怎么定義安息。我只是用狴犴之血驅散了她的執念，令她的人魂重歸于天地之間的循環?！狈魃焓址鬟^香爐，熄滅了燭火，一邊低聲回答道，“不過，按照人類的觀念來看，兇案的死者，要等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才算能夠安息吧。這就是我們生者的工作了?！?/br>
    “嗯，沒錯，一定要盡快逮住兇手才行?！睆埑巛x伸手在胸前握拳，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從葉倩魂魄臨死前的經歷來看，兇手應該一共有兩個人吧？其中一人應該是使用某種障眼法或者變化術，將自己偽裝成和葉倩一模一樣的外貌，將葉倩引誘到偏僻的人工湖，另外一名兇手，也就是葉倩魂魄口中所說的，手掌上帶著傷口，身上有桐油臭味的人，直接下手殺死了她?！?/br>
    “想要將葉倩引誘到偏僻無人的角落，為什么要將自己偽裝成和葉倩一樣的外貌呢？正常人突然看到一個和自己相貌一樣的人，應該只會感到慌亂和恐懼，并不一定會追上去，這個策略太冒險了?！狈鞑]有直接反駁，而是以提問的形式引導張崇輝，“如果第一位兇手真的像九尾狐一族一樣精通幻術，可以自如變化，那他完全可以偽裝成葉倩的老師，甚至是她的父親葉建國，不露破綻地將她引誘到偏僻處，猝然下手殺害她?！?/br>
    “嗯……這個……”被樊慎這樣一問，張崇輝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伸手撓了撓頭發，努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一個合理的答案。

    “還記得我們在剛見到葉倩遇害現場時的推論嗎，兇手沒有對葉倩進行綁架與折磨，而是直接一刀割斷了她的喉嚨，可見兇手當時非常急于立刻，切實地殺死葉倩?！狈骼^續耐心地引導道，“結合葉倩魂魄剛才的陳述，我個人猜測，第一位兇手和第二位兇手，在葉倩遇害的這起案件上，并沒有形成默契的配合，甚至可以說，第一位兇手發生了失誤，或是陷入了某種計劃外的狀況，意外地引起了葉倩的注意。第二位兇手為了善后，才不得已如此匆忙地殺死了葉倩，避免她繼續深入?！?/br>
    “對哦！局長說的有道理！”張崇輝一拍大腿，激動地接口說道，“而且，局長，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你還記得最后一個見到葉倩的目擊證人嗎，那個叫李銳鋒的大二學生?！?/br>
    “我正在夜跑，突然看見葉倩冷著一張臉，從我面前沖了過去，朝著人工湖的方向跑去。天色太黑，我也沒看清楚其他情況，只是有點奇怪，這幾天降溫了這么多，她一個小姑娘，居然還只穿著一件薄風衣?！睆埑巛x努力回憶著李銳鋒的供述，開口重復道。

    “他看見的恐怕并不是葉倩，而是變化為葉倩外形的第一位兇手?！狈鼽c了點頭，望向房間角落里的瓷盤，那里盛放著葉倩遇害時穿著的白色羽絨服的一截衣角，“兇手變化為葉倩的外形，但是衣著卻并不是葉倩當天的衣著，他到底是依照什么為原型，進行變化的？我記得葉倩的遺物里確實有一件風衣吧？”

    “沒錯，還是葉榮陪她報道那天，在學校附近的購物中心買的，兩姐妹一人一件。不過正好從那天開始就降溫了，葉倩就把衣服放在衣柜里，這幾天都沒有再穿過?！睆埑巛x以非?？隙ǖ恼Z氣回答道。

    “這就很有趣了，兇手施展變化術，既沒有依照當天葉倩的衣著進行變化，卻也不是完全憑空捏造，他的變化是基于什么原理呢？”樊慎眉頭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正當他想要再去辦公室翻閱一下相關的口供與證物照片，尋找更多線索時，他懷中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了。

    “龍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嗎？”樊慎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咳咳，警察叔叔，我是云陽市的一個熱心市民，我要給你舉報一條線索！”電話那頭傳來紀嘉澤故作正經的聲音，“海濱公園被人安裝了炸彈！現在正是燈會期間，現場有好多游客呢，一旦爆炸了后果不堪設想，警察叔叔你們快來驅散人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