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雖然是最初誕生的龍主們以自身靈力塑造出的一方遺世獨立的小世界，卻似乎仍然保留了四季與晨昏的流轉變化。此刻正是晨光熹微，天光乍明之時，在崔求同的帶領下，紀嘉澤登上了逐雨峰，停留在后山腰的一處水潭前。

    “嘶……這也太冷了吧！”通體只穿著一件寬松長袍的紀嘉澤試探性地將腳尖探入潭水中試了試溫度，隨即一邊夸張地抱怨著，一邊飛快地將腳抽了出來，“崔叔，真的要全身都泡在水里面修煉嗎？感覺會被凍死的……”

    龍主是天地靈氣孕育匯聚而生，尋常的冷熱變化是不太會對紀嘉澤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影響的，之前在學校里換上冬裝，更多地也只是出于習慣使然和掩人耳目罷了。然而眼前的潭水正緩緩散發著寒冷的冰霧，光是將腳尖探入其中，都能感覺到一陣浹髓淪膚的冷意，就連體內靈力的流轉也隨之一滯，讓人很難想象如果全身都浸沒其中是一種怎樣的酷刑。

    “哈哈哈哈，雖說確實十分艱難，但還請龍主大人努力克服一下?！贝耷笸贿吚事暣笮χ?，一邊率先邁步踏入了潭水中，他身上的長袍被池水沾濕后緊緊貼合著身形，勾勒出他成熟男性健壯而魁梧的體態，“想要短時間內突破瓶頸，在修為上取得突破的話，這處清心譚就是必經的關卡了。與九尾狐一族的一年之約轉瞬即逝，想必龍主大人也明白時間的緊迫性吧？”

    “哎，你既然這樣說了，那就沒辦法了……”紀嘉澤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閉上眼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跨步跳進了水潭。寒冷刺骨的潭水激得他一陣哆嗦，裸露在外的皮膚也飛快變成了慘淡的青白色。

    自從在欽天監的見證下，與九尾狐一族立下一年之約后，紀嘉澤悠閑而快樂的寒假時光就提前宣告結束了。紀鴻霄當天下午便召集其余幾族的族長，在一陣商議之后，為紀嘉澤制定了事無巨細的“補習”計劃。而在與欽天監會面的第二天，也就是當下，紀嘉澤便隨著崔求同一起，在龍族的圣地九重天中，開始了第一門功課的修煉。

    “龍主大人，請試著像平日里那樣催動靈力在體內循環流轉，如此便可抵御潭水的寒意?！贝耷笸p腿盤坐于潭水中，雙手在胸前結印，一邊向紀嘉澤解釋著，一邊像是示范般開始打坐吐納起來：充沛的靈力沿著他體內的經脈游走，暖意也自丹田升起，逐漸蔓延全身，讓他在冰涼的潭水中也能談笑自若。

    “是……是是是……是這樣嗎？那……那我也試試……”紀嘉澤被凍地不停打顫，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學著崔求同的樣子，盤腿坐在潭水中，與崔求同相向而對，努力嘗試著催動靈力在自己體內游走。然而這份沁骨的寒意不僅讓紀嘉澤的身體不自覺地蜷縮顫抖著，也影響了他對體內靈力的掌控精度：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原本流轉自如的靈力要么便是固縮在丹田中無法導出，要么便是像脫韁野馬一般沿著周身經脈肆意橫沖直撞，激得他渾身上下一陣陣發疼。也不知過了多久，紀嘉澤才終于能像平日里修煉時那樣，將靈力從丹田中導出，沿著周身經脈穩定地循環一個周天之后，再重新匯入丹田之中。好不容易精神放松下來的他這時才發現，就在自己和體內靈力較勁的過程中，周身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散發出陣陣熱氣，皮膚也開始重新透出紅潤的血色，冰涼的潭水似乎也不像最開始那樣讓人難以忍受了。

    “呼……原來如此，光是能在這么冷的潭水里維持正常的靈力流轉，就已經是難捱的負重訓練了吧?！奔o嘉澤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順便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不知不覺間，他的發梢甚至都已經沁出了點點汗水。

    “對尋常的九族龍子來說，能在這潭水中堅持靈力運轉自如，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修行了。不過對于龍主大人而言，還需要在這座清心譚中完成另一項功課才行?！币娂o嘉澤這么快就適應了冰冷刺骨的潭水，崔求同臉上也露出了贊許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龍主大人，請注意看老夫的示范?！?/br>
    眼見著崔求同體內的靈力流轉越發洶涌澎湃，胸前獅鬃狀的御紋也開始閃爍著光芒，紀嘉澤不由得也屏住呼吸，認真觀察起來。不過還沒專心幾分鐘，紀嘉澤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別的地方去：崔求同所穿的長袍原本就是寬衣博帶，袒胸露臂的寬松樣式，胸襟處開口極低，能看見大片古銅色的皮膚與健壯飽滿的胸肌輪廓，此刻被水沾濕之后，變得半透明的外袍緊緊貼合著身體，紫黑色的rutou受冷刺激之下，也開始充血堅挺起來，如同熟透了的飽滿葡萄一般。紀嘉澤看在眼里，忍不住一陣心神蕩漾，暗暗吞了口唾沫。

    “咳咳……龍主大人，眼下請先將心思放在修行上……”崔求同自然留意到了紀嘉澤的小動作，臉皮也漲的有些發紅，只能輕輕咳嗽了兩聲，委婉地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紀嘉澤被崔求同戳破了那點小心思，一時間也有點不好意思，只能一邊連連應聲，一邊收斂了心思，認真觀察崔求同體內的靈力流動。他原本就天賦過人，再加上龍主對眷族的身體狀況有著天然的感應，此刻凝神細看之下，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忍不住好奇地眨了眨眼，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無論是人類，又或是其他天生靈族的修士，靈力都是蘊藏在丹田氣海之中。在打坐吐納時，靈力從丹田導出，繞著周身經脈循環，最后又歸于丹田中。在駕馭法寶，又或是念咒施法時，也是從丹田中引出靈力?！贝耷笸娂o嘉澤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便一邊有意放緩了體內靈力的流動，方便他進一步觀察體悟，一邊出聲解釋道，“然而，唯有龍族卻有些與眾不同。龍主大人　，您注意到老夫體內的靈力流動與尋常修士有何區別了嗎？”

    “嗯……同時存在著兩個周天循環……”紀嘉澤點了點頭，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除了從丹田導出，又歸于丹田的正常周天循環之外，還有……從鎖骨處的御紋這里，也有靈力在不斷析出，沿著周身游走之后，又重新匯入御紋中?！?/br>
    “不錯，龍族與尋常靈族不同，身體中存在著不止一處氣海?！贝耷笸χc了點頭，進一步說明道，“以吾等狻猊一族為例，除卻丹田處的主氣海之外，還有鎖骨處的副氣海。修為深厚的狻猊一族的龍子，便可激活副氣海，同時在體內維持兩個靈力的周天循環。在這樣先天優勢的加持下，龍子九族論靈力的深厚雄渾，或是靈活變通，都要遠勝于尋常的修士?！?/br>
    “原來如此！御紋不僅是一族族長的身份象征，其實也代表著這一族龍子的副氣海的位置所在是吧？”紀嘉澤恍然大悟，舉一反三地接口往下說道，“所以，囚牛一族的龍子，副氣海就在咽喉的位置，睚眥一族的龍子，副氣海就在左胸的位置……欸，等等，那我呢？我并沒有御紋啊……”

    “哈哈哈，龍主大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轉不過彎來了?！币娂o嘉澤露出一臉迷惑的神情，崔求同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龍子九族皆是龍主大人的子嗣，若我們能有什么些微的長處，也都是從龍主大人身上繼承而來的。既然如此，龍主大人自然是兼具九族之長，同時具備九族龍子的九處副氣海了?！?/br>
    “欸？？??！我……我原來這么厲害嗎？”紀嘉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鎖骨與左胸的位置，像是還沒回過神來一般，有些不敢置信地回應道。

    “龍主大人，親自試驗一下如何？”崔求同伸出手去，用手指抵在紀嘉澤的鎖骨處，一邊耐心引導道，“在維持正常的靈力周天循環的同時，試著在每一次循環中，都將一部分靈力截留在鎖骨處……沒錯，就是這樣，一定要控制好靈力的穩定流動……”

    紀嘉澤雙目微閉，依照崔求同的指導，耐心地將靈力一點點注入鎖骨的位置，很快，他便感覺鎖骨處開始一陣陣發熱，同時傳來了奇異的腫脹感。他有些抗拒地扭動著身體，但崔求同的動作溫和卻堅定，將他固定在原處，繼續維持著靈力的流轉。也不知過了多久，紀嘉澤終于聽到自己鎖骨處傳來一陣幾不可聞的輕微聲響。隨即，伴隨著一陣忍耐許久后終于得到釋放般的快意，一股新生的微弱靈力，開始從鎖骨處涌出，并匯入體內的經脈中，沿著周身循環流動起來。

    “哈哈哈哈，這就成功了？！我果然是天才……唔……嗯嗯……”一臉喜形于色的紀嘉澤忍不住得意地出聲炫耀道，卻沒想到稍微一放松對體內靈力的控制，鎖骨處的靈力就像是失控了一般猛地噴涌而出，而丹田中的靈力在此消彼長之下，反倒是顯出了枯竭之相。兩股靈力在經脈中橫沖直撞，甚至還互相沖突，激得紀嘉澤渾身上下一陣陣發疼，潭水的寒意也趁機重新透體而入。紀嘉澤一個控制不住，就身形一歪，整個人都跌落在了潭水中，結結實實地吞了好幾口冰涼刺骨的潭水。

    “龍主大人？！請小心……”崔求同趕緊伸手扶著紀嘉澤重新坐起身來，確認他沒什么大礙之后，才松了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方才老夫所演示的，在體內同時維持復數個靈力周天循環的內功心法，被稱為朱陽九脈，是在龍族間代代相傳，只有龍族才能修煉，并且只有歷代龍主才能真正大成的心法。朱陽九脈不僅考驗修煉者先天的rou身條件以及對靈力的掌控精度，還有著諸多繁瑣的訣竅和規則，提綱挈領來講，首先是要維持好以丹田處主氣海為中心的靈力循環，同時將靈力注入副氣海中，然后才能激活各個副氣海，并開啟以副氣海為中心的靈力循環。在此過程中，不僅要維持好靈力的均衡分配，還要保持各個靈力循環主次分明，卻又并行不悖，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朱陽九脈的功效?！?/br>
    “唔……是我太大意了……”紀嘉澤重新引導靈力在體內循環了數個周天，確認沒什么大礙之后，才長出了一口氣，隨即有些心有余悸地接口說道，“不過，光是開啟一個副氣海，就已經這么艱難了，要同時開啟九個副氣海，還要維持靈力在這么多重周天循環中穩定順暢地運行，簡直是地獄級的難度啊……而且，實戰中原本就瞬息萬變，還要分心維持這么復雜的靈力循環……想想就有點頭疼?！?/br>
    “內功心法，既是修煉的基礎，也是貫穿修煉全程的重中之重，只能靠著日復一日的積累，才能有所精進。再加上朱陽九脈即使在各族的奇功異法中，也算是格外晦澀高深的一種，修煉剛入門時自然是十分艱難的，龍主大人倒也不必急于一時?！贝耷笸娂o嘉澤似乎有些低落的樣子，便出聲寬慰道，“況且，朱陽九脈內含的繁雜變化精妙無比，龍主大人只要稍微能領悟到其中的一兩分真諦，便也足夠在一年后的武圣祭中挫敗孟探云了?！?/br>
    “嗯，崔叔說的有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要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修煉才行?！奔o嘉澤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試著重新將靈力匯聚到鎖骨處，“離下一項功課開始應該還剩一點時間吧？我們抓緊繼續練習吧！”

    等到日上中天時，第一項修煉才算是告一段落。在崔求同的陪同下，紀嘉澤御風向攬霧峰飛去，而紀鴻霄則早已在峰頂一處平坦的空地上等待著兩人。在與紀鴻霄簡要聊了聊紀嘉澤朱陽九脈的修行進度后，崔求同笑著向紀嘉澤揮了揮手，隨即便轉身離去，只剩下紀鴻霄與紀嘉澤兩人繼續下一項修煉。

    “崔叔負責引導你內功心法的修煉，而我則負責指導你的劍法?！奔o鴻霄將九韶握于手中，簡單直接地引入了正題，“珍藏在瑯嬛閣中的各色精妙劍法，總數恐怕有數百冊之多。原本鴻哥想要由淺至深，循序漸進地教導你，不過如今既然已經與九尾狐一族定下了一年之約，就沒有這樣的余裕了，只能將最精髓的部分對你傾囊相授。至于能夠在一年之內掌握到何種程度，就要看你的悟性和造化了?！?/br>
    “嘿嘿，沒問題，盡管放馬過來吧！”紀嘉澤最不缺的就是這份自信，雖然剛剛修行朱陽九脈時還吃了不少苦頭，但這會兒聽到紀鴻霄這樣一說，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口應承了下來。

    “龍族乃是山川河流之主。相傳最初誕生的五位龍主，在遍歷天下山河盛景時，曾將心中所思所感寄托于劍招之中，后來又經過后世龍主們的不斷打磨，最終精煉為二十四劍，作為劍法的無上絕學，在龍族間代代流傳，被稱為觀天地二十四式?！奔o鴻霄以笛為劍，擺開了架勢，一臉嚴肅地說道，“以你的天分和資質，想必也不需要鴻哥再多做些什么無謂的講解了，還是直接切身體會一番吧?！?/br>
    還未等紀嘉澤回過神來，九韶便挾帶著磅礴的劍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紀嘉澤心中悚然一驚，頓時收斂了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下意識地想要喚出春庭月還擊。然而紀鴻霄這一劍之間，似乎蘊藏了無窮無盡的變化，此刻全力施展開來，就如同萬仞山岳屹立在眼前一般，堅不可摧，令人望而興嘆；又似從亙古吹拂而來的雪風，冰寒刺骨，直要沁入骨髓血液之中。

    不過轉瞬之間，玉笛九韶就已經抵在了紀嘉澤胸口，冰寒的劍意透體而入，令紀嘉澤渾身如同被凍結了一般動彈不得，而此刻他的手指才剛剛搭在春庭月的劍柄上，甚至未能作出半式有效的回擊。

    “觀天地二十四式其一，蒼山負雪。相傳是龍主登上華國極北的九皞山峰頂時，面對著群山覆雪，天地一色的景象，心有所感而使出的一劍。親自體驗之后的感覺如何？”紀鴻霄一邊說，一邊緩緩撤回了九韶，紀嘉澤這才感覺自己身上像是撤去了千斤重負一般，渾身上下都為之一輕，呼吸也重新變得順暢起來。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背心已經沁出了冷汗，將長袍都沾濕了。

    “好……好厲害，真的像是被群山壓身一樣，充滿了壓迫力……”紀嘉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即才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觀天地二十四式乃是集數代龍主心血，精心打磨而成。其中的精妙變化，不切身體會的話，是很難領悟的?！奔o嘉澤的反應倒是在紀鴻霄的預料之中，他點了點頭，神色不變，語氣平靜地說道，“好了，接下來是第二劍，好好看著！”

    “等等等等等等??！鴻哥你等等??！我還沒緩過勁兒來呢??！”紀嘉澤還沉浸在剛才所見的蒼山負雪的恢弘劍意中沒有回過神來，乍一聽見紀鴻霄這句話，頓時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就要賣慘求饒。然而紀鴻霄卻半點也不為所動，手腕微微一抖，九韶便分出兩道劍光，一道朝著紀嘉澤的咽喉，另一道則鎖定了他的胸口要害，翩然襲來。

    這兩劍的來勢雖然不如蒼山負雪洶涌澎湃，然而變化間的精妙繁復，卻更勝一籌，紀嘉澤定睛細看之下，卻只覺得劍光的軌跡越發吞吐不定，甚至難以看清走向。眼見著劍光已經近在眼前，紀嘉澤倉促之間，只能揮動春庭月斬向胸口處的那一道劍光。春庭月與九韶相擊，發出鏘的一聲脆響。然而，還沒等紀嘉澤來得及松一口氣，他便感覺一道熟悉的寒意已經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處，正沿著皮膚四下蔓延開來。

    “為……為什么？我明明已經攔住了……另一劍應該只是虛招才對……”紀嘉澤茫然的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震驚，像是疑問，又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

    “觀天地二十四式之二，月映春江?！奔o鴻霄再次收回了九韶，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初春時節，冰雪初消，潮水涌動之際，若恰逢良宵月夜，天上月輪映照著水中月輪，不知是天映水中，還是水在天上。如此虛實相濟，才是這一劍的精髓所在?！?/br>
    “天上月和……水中月嗎？”紀嘉澤望著紀鴻霄握在手中的玉笛九韶，口中喃喃自語，像是有所感悟一般。然而還沒等他琢磨個明白，紀鴻霄就已經重新擺好了架勢。

    “等等等等！這次是真的不行了??！就算是填鴨也得給鴨子消化的時間?。?！”紀嘉澤這下是真的感覺有些吃不消了，一邊大聲求饒，一邊一臉誠懇地望向紀鴻霄。然而紀鴻霄卻半點也不為所動，瞬息之間，第三劍便已經席卷而來。

    周遠濤登上攬霧峰峰頂時，太陽已經駛過了天空的最高點，開始朝著西方偏斜。紀嘉澤勉強緊握著手中的春庭月與紀鴻霄對峙著，氣喘吁吁，汗水將身上的長袍都沾濕透了；而紀鴻霄則手執玉笛，意態從容，看上去似乎毫不費力的樣子。

    “喲，特訓得很賣力嘛！”周遠濤笑著朝兩人揮了揮手，“不過已經到換班的時間了哦，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還是說鴻霄你打算拖堂？”

    “不必了，還是按原計劃來吧。觀天地二十四式的精妙變化，原本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完全掌握的?！奔o鴻霄收回了九韶，沖著周遠濤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轉頭望向紀嘉澤：“后面的修煉也要好好努力啊，不要偷jian?；??！?/br>
    “知～道～啦～”紀嘉澤拖長了聲音，有氣無力地回答道。眼見著紀鴻霄遠去的身影終于消失在視線中，紀嘉澤也跟著長出了一口氣，隨即靠著身旁的一顆粗壯的古樹，一屁股坐了下來。

    “怎么樣，上午的特訓感受如何？應該已經累得不行了吧？”周遠濤見紀嘉澤這副癱軟在地，毫無形象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挑了挑眉，出聲問道。

    “哪……哪有，也就那樣吧，還可以繼續堅持的?！奔o嘉澤面子上倒是依舊不肯認輸。他眼珠轉了轉，又有些好奇地問道：“教練，你負責教我什么呀?！?/br>
    “我負責指導嘉澤練習法術哦。不過不用著急，我們先來說點別的：之前和九尾狐的兩名司祭戰斗的時候，嘉澤因為靈力枯竭，內丹中的神魂也隨之燥動，所以很快就無法繼續戰斗了吧？”

    “嗯……基本上都是阿雷以一敵二呢……”紀嘉澤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嘉澤在剛剛突破淬魂境界時，就已經吸收了我和鴻霄兩人的靈力，后來在九重天中又服用了崔叔以身體為爐鼎煉制的九還丹，按理說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靈力補充，結果在實戰中卻因為靈力枯竭而難以為繼?！敝苓h濤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才繼續說道，“雖然是九尾狐埋伏在先，瞄準了你回收銷骨枷之后，還沒調整好狀態的空當，出手偷襲，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嘉澤有想過這是為什么嗎？”

    “這個……我原本以為是自己技不如人，被你這么一說，好像是有點奇怪……就算修為比不過那兩只臭狐貍，至少應該可以多跟他們耗一陣才對……”紀嘉澤撓了撓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為現在的嘉澤，在靈力掌控的精細度上有很大的問題。不，準確的說，是嘉澤根本就沒有主動掌控靈力的概念，只是在憑借著本能盡情揮霍自己體內的靈力罷了?！敝苓h濤彎下腰去，屈起手指在紀嘉澤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隨即才笑著解釋道，“普通的修士完整經歷了從練氣筑基到內丹成型，體內靈力由弱到強的全過程，在修行的過程中曾經千百次的實際體悟過，所以非常清楚，什么層級的法術需要消耗多少靈力。而嘉澤是先天靈體，從覺醒之后就是結丹期的修士，這固然是你的優勢，卻也讓你對靈力的消耗完全沒有概念，在戰斗中有著太多無謂的浪費。就好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富二代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一樣……”

    “等等，這個比喻我覺得教練你是不是有點夾帶私貨??？！”

    “唔……總而言之，與其說是我來教導你法術，不如說是我來教導你，怎么控制好自己的靈力，在戰斗中提高靈力的輸出效率?！敝苓h濤無視了紀嘉澤的抱怨，假意咳嗽了兩聲，隨即一本正經地說道。

    “嗯……好吧，那具體要怎么做呢？”說到正事，紀嘉澤的態度還是非常認真的，趕緊追問道。

    “一步一步來吧，首先是基礎訓練?！敝苓h濤一邊說，一邊敲了個響指，一枚晶瑩的水滴很快便浮現在空中，“這是我用靈力凝結成的玄陰之水，來，試著用你的昊陽真火蒸發它?！?/br>
    “這不是輕輕松松嘛！”紀嘉澤一聽，頓時來了勁兒，反手一撐就站起身來，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

    “等等，既然是訓練，自然有額外的要求?！敝苓h濤趕緊出聲制止住了紀嘉澤，“這次你要召喚出與我的玄陰之水相對等的昊陽真火，在水滴被蒸發時，火焰也恰好熄滅，既不能多也不能少?！?/br>
    “唔……這個……聽起來好麻煩啊……”紀嘉澤眨了眨眼，雖然嘴里有些抱怨，卻還是依言努力控制著靈力的輸出大小。然而浮現在他手掌中的火焰卻始終飄忽不定，要么就是悄無聲息地熄滅，要么就是猛地炸開來，紀嘉澤越是急著想要控制好靈力輸出的力道，就似乎越是南轅北轍。

    “不要著急，靈力的穩定輸出并不只是最終的結果，而是關乎在體內循環的全過程。上午崔叔應該也已經教過你了吧？從丹田開始，穩定地，慢慢地引導靈力，沿著經脈開始流動，最后匯聚在手掌……”周遠濤對眼前的狀況倒是早有預期，他將手搭在紀嘉澤肩膀上，耐心地教導道。

    紀嘉澤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依照周遠濤所說，從丹田開始，耐心地維持著體內靈力流動的穩定，同時緩緩地從手掌出導出靈力。在最開始的幾次失敗過后，終于，一簇由昊陽真火構成的火花在紀嘉澤手中成型，隨即緩緩漂浮到空中，看大小似乎正好和周遠濤凝結成的玄陰之水相仿。

    紀嘉澤連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cao縱著火花在空中緩緩劃過，直到和水滴相撞?？諝庵袀鱽韼撞豢陕劦倪诘囊宦曒p響，伴隨著一縷青煙，火花與水滴互相抵消，雙雙消散于無形。

    “呼……總算成功了……”紀嘉澤這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感慨道。雖然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花，然而他此刻周身的疲憊感卻像是鏖戰了許久一般，來的格外沉重而真實。

    “嗯，不錯不錯，看來嘉澤上手很快嘛，那接下來我們就趁熱打鐵，稍微增加一點點難度，來個進階訓練吧！”周遠濤笑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對紀嘉澤的表現還算是滿意的樣子。

    “首先呢，增加一點點水滴的數量……這次就增加到九百九十九枚玄陰之水的水滴吧?！敝苓h濤一邊說，一邊再次敲了個響指，隨即半空中浮起了無數晶瑩的水滴，大的如同鴿卵，小的則如同米粒，遠遠看上去如同一片水晶的簾幕一般。

    “然后呢，靜止的靶子就沒什么意思了，讓它們都動起來吧?！卑殡S著周遠濤的話語聲，漫天的水滴開始無規律的移動起來，在空中劃出透明的軌跡線。

    “等等……教練……這個難度斷層……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哦對了，稍微提醒一下，玄陰之水原本是龍子們用來御敵的法術哦。我會盡量控制好力道，但是如果沒有成功蒸發水滴的話，被砸在身上可是會很疼的?！敝苓h濤完全無視了紀嘉澤略帶顫抖的質疑聲，歪了歪頭，一臉無辜地笑瞇瞇地補充道，“那么，就開始吧？”

    在短暫的停滯后，水滴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沿著不同的軌跡向紀嘉澤猛地襲來。

    黃昏時分，紅日西斜，整個九重天都籠罩在金色的余暉中。眼看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紀鴻霄與崔求同，陸掣雷三人一起重新登上了攬霧峰。不出他們所料，紀嘉澤已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累得氣喘吁吁了，身上的長袍被割出了無數缺口，臉頰和四肢上也新增了不少血痕。

    “看來下午的訓練也很充實啊?！奔o鴻霄與站在一旁的周遠濤交換了一下眼神，在片刻的停頓過后，帶著些微遲疑的語氣開口說道，“畢竟是第一天，負擔太重了身體也吃不消，不如就先到此為止吧？”

    “不……沒事的，我還可以堅持，按原本的計劃繼續吧！”紀嘉澤原本都癱在地上懶得動彈了，結果聽到紀鴻霄這話，卻又趕緊撐起身子來，一臉認真地說道。

    “是嗎……”紀鴻霄與其余幾位族長對視了片刻，笑著點了點頭，“行吧，那接下來就輪到阿雷給你當老師了?！?/br>
    “欸？阿雷嗎？”紀嘉澤有點好笑地抬頭瞥了站在一旁的陸掣雷一眼，“嘴巴這么笨，也能當老師嗎？”

    “我，確實，不太會說話，所以，直接用身體來教你?！标懗咐卓瓷先サ故鞘謬烂C的樣子，一臉正經地回答道。

    “嘿嘿嘿嘿，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講的……”紀嘉澤都累成這樣了，可聽到陸掣雷這樣說，卻還是一副來勁兒的樣子，勉強支撐著自己站起身來，一邊還壞笑著說道。

    “咳咳，認真點，阿雷的意思是說，由他來負責與你進行實戰練習?！奔o鴻霄輕咳了幾聲，將談話拉回了正題，“睚眥是司掌兵戈征伐的龍子，如果說對于我們其余幾族的族長來說，戰斗尚且是一門需要后天學習的技藝的話，那么對于睚眥一族來說，戰斗就是銘刻在骨血中的本能，猶如呼吸一般自然。因此，由他來和你進行實戰練習，是最合適不過的了?！?/br>
    “道法，劍術，法寶，任你使用，任何方法都可以?！标懗咐孜⑽Ⅻc了點頭，隨即握緊了手中的木刀，一臉認真地擺出了迎敵的架勢，“我，不會放水的。要傷到我，讓我流血，才算過關?！?/br>
    “唔……阿雷只用木刀和我實戰練習嗎？”紀嘉澤打量了一眼被陸掣雷握在手中的造型簡陋的木刀，頗有點不服氣地追問道，“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了……”

    話音未落，一陣勁風便迎著紀嘉澤面門襲來：陸掣雷揮動手中的木刀，如同迅捷的雷霆一般，向著紀嘉澤疾馳而去。紀嘉澤神色一凜，還沒說出口的后半句調侃頓時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在和幾位族長對招了一整天之后，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十分疲憊，但精神上去格外敏銳而警覺，此刻雖然被陸掣雷占據了先手，卻并沒有亂了陣腳，只見靈光閃爍之間，春庭月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隨即恢弘磅礴的劍光便傾瀉而出，將陸掣雷整個人籠罩其中。

    “這是……？”崔求同有些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低聲感嘆道：雖然劍招流轉間還有些稚嫩與生澀，但紀嘉澤此刻揮手而就的，的的確確正是觀天地二十四式中的第一式，蒼山負雪。只不過是今天下午才剛剛見紀鴻霄施展過一次，甚至沒有詳細的講解，卻已經能活用于實戰中，紀嘉澤的天分與悟性，不由得讓在場的幾位族長們也暗自為之心驚。

    “不愧是天命加身的真龍之體……”紀鴻霄眼神中也露出了幾分贊許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苦笑著繼續說道：“不過，還差得遠呢?！?/br>
    陸掣雷手中的木刀去勢看似平平無奇，卻精準地在鋪天蓋地而來的劍光中，洞穿了唯一的破綻，透過劍光交織而成的簾幕，與春庭月的劍身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分明只是一把簡陋的木刀，然而在與春庭月相撞的瞬間，紀嘉澤卻感覺有龐大的力量順著劍身傳來，將自己的虎口震得一陣發麻，幾乎快要握不住劍柄。陸掣雷見一擊得手，便順勢手腕微轉，木刀卷起春庭月的劍身向上挑起。春庭月脫手飛出，倒插在距離紀嘉澤幾步之遙的地面上，劍身猶自還顫抖不已。

    紀嘉澤兵器脫手，已經沒了招架之力，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陸掣雷就已經如同獵食的野狼一般沖上前來，將他撲倒在地，用雙手扼住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牢牢地摁在地面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阿雷，你好兇哦?！北粔旱乖诘氐募o嘉澤愣了片刻，冷不防昂起頭來，湊在陸掣雷耳邊吹了口氣，輕笑著小聲說道，“那天晚上，你不是才說過，會當我的乖狗狗，絕對不會兇我的嗎？”

    “…………”紅潮來勢洶洶，一瞬間就從陸掣雷的臉頰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耳后。他松開扼住紀嘉澤肩膀的雙手，眨了眨眼，想要開口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看上去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

    “給我認真點……這是在實戰訓練呢！”站在一旁的紀鴻霄忍不住以手扶額，露出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低聲喝斥道。

    “誒？可是阿雷自己說，無論用什么辦法都可以的啊，色誘也是可選項之一吧？”臉皮厚如紀嘉澤，自然不會有半點不好意思，反倒是趁勢抬起膝蓋，頂了頂陸掣雷的小腹，“奇怪，是什么東西硬邦邦得，烙得我痛死了。阿雷，你身上還藏了別的‘兵器’啊，真不老實……”

    “所以說嘛，阿雷適合跟紀嘉澤實戰訓練什么的，完全就是鴻霄自己一廂情愿的看法……”站在一旁的周遠濤忍不住別過頭去，低聲吐槽道，“他本來就是拿嘉澤最沒辦法的一個，自從被嘉澤開苞之后，更是對嘉澤服服帖帖的……”

    “年輕人嘛，情有可原……”崔求同點了點頭，一臉心照不宣的表情。

    “狐貍的手段，很多。即使是我，對戰孟探云，也沒有，必勝的信心?！标懗咐缀貌蝗菀撞耪{整好呼吸的節奏，臉色也恢復如常。他伸手拉住紀嘉澤，扶著他站起身來，一邊認真地說道，“我，不會兇你的，舍不得兇你。但是，想要勝過他，你還需要，很努力?！?/br>
    “嗯，我知道的?！奔o嘉澤臉上也恢復了正經的神色。他伸手招了招，春庭月便凌空浮起，飛回了他的手中，“玩笑話就到此為止了。好好指導我吧，阿雷，我也會全力以赴的?！?/br>
    陸掣雷沒有再說話，而是握緊了手中的木刀，重新擺好了迎擊的架勢。

    在短暫的僵持過后，紀嘉澤揮動手中的春庭月，劍光流轉間，主動向陸掣雷發起了進攻。

    夜已經深了，皎潔的月光從空中灑落，照耀著整座望云臺。

    “呼…………總算結束了，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啊……”紀嘉澤呈大字型放肆地躺倒在松軟的大床上，一邊長嘆了一口氣，雖然已經洗過熱水澡了，可周身的傷口都還在隱隱作痛，用力過度的肌rou也虬結在一起，酸脹得難受，“早知道就不會這么輕易答應欽天監和那幫臭狐貍了，沒想到會這么辛苦……”

    就在這時，一陣門鎖轉動的聲響卻從身旁傳來，吸引了紀嘉澤的注意力。紀嘉澤有些好奇地支起半邊身子探頭望去，只見白天陪著自己修行的幾位族長，都已經換上了干凈的睡袍，正站在房門外。

    “誒？不是說今天的訓練都已經結束了嗎？還有什么事情嗎？”紀嘉澤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一臉疑惑地問道。

    “白天……辛苦了。第一天訓練，強度就這么大，身體還吃得消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紀鴻霄最先走進屋內，他伸手揉了揉紀嘉澤有些凌亂的頭發，雖然盡可能維持著波瀾不驚的語氣，卻還是能從眼中望見一絲關切與心疼的神色。

    “兜率宮中平日里也有煉制一些疏淤活血的藥油，以備不時之需。待老夫稍后為龍主大人推拿按摩一番，想必能緩解幾分龍主大人的疲憊?！贝耷笸贿呎f，一邊將手中托著的木盤放在床邊的矮柜上，木盤上盛放著一枚潔白的瓷瓶與幾粒丹藥，想必就是他剛才所提到的藥物了。

    “嗯……謝謝啦，不過按摩推拿，需要大家一起過來嗎？”紀嘉澤撓了撓頭發，還是有些沒有回過味來。

    “咳……因為大家都很關心嘉澤嘛?！敝苓h濤接過話頭，煞有介事的回答道，只不過不知為何，他的眼神有些躲閃，臉上也泛起了幾分可疑的紅暈。

    “為什么，變成推拿按摩了？明明說是……”只有陸掣雷脾氣最直，一臉疑惑地打量了其余三位族長一眼，開口就要發問。只不過，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早有準備的崔求同與周遠濤便十分默契地提起手肘，一左一右地撞向陸掣雷，硬生生打斷了他的后半截問話。

    “別問那么多了……總之……都是為了你好……”紀鴻霄臉上也不由得有些發熱，他清了清嗓子，強自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一邊一本正經地說著，一邊在紀嘉澤一臉驚訝的表情中，脫去了自己身上的浴袍，將自己充滿雄性魅力的健壯軀體裸露在空氣中。

    “辛苦了一天，這會兒就好好享受一下吧。在龍子九族間代代相傳，用于侍奉龍主大人的秘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