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知我何時愛上你
反正已經開車去了市區,安正便想著接梁年落班。但他忘記問他是不是要加班或者應酬,也許他根本不回悅雅居,他在地下停車場等了很久,原因之一是自己到得稍微早了些。 開了點車窗,打了個盹,醒來還好,沒過點,他只是給梁年發了微信。 安正:我接你落班,如果你今晚回家的話。 安正:在樓下等你。 安正是緊接著發的第二條,他其實是有點害怕梁年說拒絕的話的,但對方沒有回復,過了快半小時了也沒有回復。 他是直接走到車前面的。 梁萱也在,但梁萱只是打了個招呼就自己開車回家了,看起來她今天應該是沒有挨梁年的罵。 安正問梁年:“你開還是我開?” 梁年繞過車頭到坐上了副駕駛,揉了揉安正的頭,說:“你開,你說的,我只適合開大車?!?/br> 安正笑,發動了車,他看不出梁年表情有什么異樣,也或許他只是不把工作情緒帶給家里人。 “你怎么知道我停在哪里?” 聽起來就有點沒話找話,這是他家的樓他家的物業,他要查一個車牌,什么時候進來的什么時候出去的停在停車場哪個位置都不需要走什么繁瑣的流程,基本上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安正甚至都能想到去執行的人有可能就是佟麥。 “我有心電感應?!绷耗晔沁@么回答的。 隨后他拿著手機一直在打字,有一些別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放大圖片,安正想他是在工作,便沒打擾他,專心開車。 一路上安正都沒有看出來他有梁萱說過的那種發過脾氣的情緒,一點苗頭都沒有,一直到他回家沖了涼出來,他走那幾步路過來抱安正的時候還是有點頹,安正把手邊的樂高移開,伸開手給他抱。 他其實想沖冷水澡的,但想起來前幾天生病也挺難受,也就沒折騰自己。 “寶貝兒,我今天狀態不是很好?!?/br> 梁年的語氣其實也沒什么起伏,安正卻也能聽出來他情緒并不高漲,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說安正都不會問。這和他是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沒有關系,如果一個人沒有準備好剖析自己,強行讓他動手和謀殺有什么不一樣? 每個人隱藏的東西也不一樣,不安、自卑、過去、情緒......不知道別人的痛處,不管你是不是無意冒犯,冒犯就是冒犯。你不能嘴上說著尊重別人的信仰,但卻做著破壞人家信仰的事,再馬后炮地道著歉說自己不知者無罪。 安正順著他的背脊,也順著他的話問道:“要不要早點睡?” 梁年沒回他,整個人卸了力,安正感覺身上的重量陡然間增加了不少,只聽到他問,“能陪我喝點酒嗎?” “好!” 安正去拿的,梁年靠在沙發邊上的樣子比發高燒去醫院那天差不太多,開了酒給他,他一口悶了好大半罐,安正也沒有攔他。他又想抽煙,安正點好了煙給他。 梁年吐了一口煙出來,問:“你還想看煙圈嗎?” 安正搖了搖頭沒說話。 梁年猛吸了一口,吐了煙圈就把煙滅了,然后把剩下的半罐酒都喝了,安正這次伸手攔了攔,但他還是喝完了。 “昨天晚上,我接的那個電話,你還記得嗎?”安正并沒有說自己記不記得,客觀點說,安正并沒有說話,但梁年只當他回應了便繼續說自己的,“是一個交往的女朋友?!?/br> “我覺得自己很垃圾,很衰人,我只是接了一個電話,我就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里我就是人渣,我與不同的女人纏綿悱惻又不肯放你走,我能聽見你的內心獨白,我知道你那么難過,我還是不肯放你走?!?/br> “小朋友,你為什么不生氣呢,你怎么都不對我發脾氣?我明明很爛!我說喜歡你就喜歡你了,我說要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我說要你就要了,你怎么不扇我幾巴掌,告訴我我有多不配?” 他說這些的時候偶爾摻雜方言混在其中,安正也能聽懂,還是沒等安正開口,他就把安正那只喝了兩口的酒罐子拿起就喝,很明顯喝得太急,沒飲落去的酒都順著嘴角留下來,反而有一種垂涎欲滴的感覺。 等他仰頭吹瓶的氣勢淡下來,安正才看到他眼眶有些紅了,他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了。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安正是有擔心過的,他不算純gay,充其量是雙性,所以在安正親眼看到他摟著女人進酒店的時候也只是當沒見過一樣的往肚子里吞,即便后來證實了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也不可置否他曾經為此委屈過、難過過。 可如今他已經愛得沒辦法回頭了,就算梁年現在告訴他自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安正也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非要留下他不可。 用力的愛過擁有過就不算沒出息。 何況如今他竟然為了一個毫無來由的夢境苦惱了一整天,安正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腦子里聯想了一天根本沒有真實發生、存在的事情,以致于至此刻都還在謾罵自己,怨恨自己。 “夢都是相反的?!卑舱橇宋撬l紅的眼眶,又用大拇指撫過他的眼,眼瞼和睫毛感受到外來物的侵入,顫顫巍巍的,“是不是我說要用力愛,適得其反了?!” 這句話多少有些質疑自己,安正不止是哄他,安正真的是這么覺得的。 “我也做過一些奇怪的夢,夢到你滿臉淚痕地同我講抱歉?!卑舱芸吹搅耗攴糯蟮耐?,淺淺地勾勾唇角,“很久了?!?/br> “那天我可能不應該做夢的,阿萱來找我說她和他的故事?!卑舱f到這里,笑了一下,分不清是善意的譏誚還是特有的俏皮,“說的亂七八糟,我也只好撿著聽?!?/br> “所以你看,我們都會做夢,那些我們覺得不該有的夢,其實只是因為一些偶然事件罷了?!?/br> “年哥,你不能把自己套進夢里?!?/br> 和梁年相處久了,安正知道,梁年有些點很奇怪,別人可能無法理解,他容易陷入自己給自己圈的禁地,用一種職業來形容他,就是演員,他一旦進入角色就把自己框在里面,可能殺青了都出不了戲。喜怒哀樂都是,在自己的范圍里,他需要有人潛移默化地幫他擴大范圍,必須是潛移默化,如果你強扭這粒瓜,他不僅不甜還會趁你不注意掉下里砸你腦袋。安正就是個默默讓他耳濡目染的人,所以當梁年變得柔軟,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身邊的人能感受到,就連梁萱一聽她哥在公司發脾氣都會先問安正是不是他們吵架了一樣。 你不能拖拽著人走出舒適圈,那他就不舒適了,因果邏輯應該是相反的,你要讓他覺得舒適,主動拖著你說他想走出來一點。 而梁年的內心獨白不是這樣的,安正想的沒錯,梁年確實是會自己把自己圈起來畫地為牢的人,但這不是把他困在夢境的主要原因。 他是恨自己不夠堅韌,至少曾經不夠,才會給蟄伏的蝎子可乘之機。 梁年是對安正一眼鐘情,不是在酒吧,是在林達齊去選實習生的那個下午,那個趕過來送檔案的小男生一臉稚氣,他匆忙跑過來額頭上還有汗珠,微微鞠躬說抱歉來晚了,在林達齊說沒關系的時候,又笑得如沐春風。梁年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宜人的氣質,四季如春,讓汗珠都變得可愛起來。 他知道林達齊帶的新人是安正,也就是林達齊上什么班次安正就上什么班次,他問林達齊拿班表,說自己出差的時候要是趕上他上班能圖個方便。林達齊說你都不自己辦理值機手續有什么好圖不圖方便的。梁年不想與他多費唇舌周旋,他的目的只是要拿到班表,就問他到底給不給,雖然還是會有點隱憂,但其實他有把握林達齊會給,果然,林達齊給了。 梁年說到做到,他出差的時候只要是林達齊的班,他都親自去辦理值機。但其實林達齊本人很少一直盯一個柜臺。他大小算是個領導,大部分時間都是比較重大的投訴或者可抗力因素導致的其它問題丟過來的時候他才會發揮他的作用。 所以他并沒有見過梁年幾次,見梁年最多的是安正,只是安正的工作每天要見成千上萬的旅客,梁年算起來只是滄海一粟,過眼云煙,他根本不記得,也不會想到日后會和他墜入愛河。 梁年其實可以使點伎倆,可以動用點關系,再不濟用足夠的錢,總有辦法讓安正來到自己身邊。之所有沒有這么做是因為現在的他主觀意識上是覺得安正跟別的人不同,他不想把他所“供奉”的神明拉下神壇,他就只是想這樣遠遠的看著,欣賞他就好了。 他有過女性伴侶,且不止一個,也在應酬的一些場合逢場作戲地摟過一些女人,他身邊從不缺這些,只是他看不看得對眼的問題。這些不算是不堪啟齒的過去,但怎么說也對他造成了困擾,對他想要給安正的干凈純粹的愛建了柵欄,把“干凈純粹”幾個字橫亙在外。 他不承認自己雙性戀,或者說本質上他也算不是雙性戀。他不知道這世界上其它什么地方還有沒有存在和他一樣的人,他喜歡一個人是因為喜歡,而不是先看是什么性別才決定自己要不要喜歡,該不該喜歡。 對安正亦是如此,甚至自以為是的以為:我喜歡你和你沒關系。 兩年了,梁年在這方面退步了,他做不到自己的喜歡和喜歡的人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