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
梁萱的意識是散的,散得像被風吹過的蒲公英。她既擅于隱藏情緒也喜怒形于色,分事分人,夏彧是沒被分出去中的一個。 以為無啦啦又要提起一樁舊事,但沒有,林婉突然另起一個話題,讓她猜猜看梁年和梁成業談成什么樣了。 梁萱先是一愣,然后含糊地回:“沒打起來就行!” 隨后母女只是相視一笑,又談了些有的沒的,梁萱還把自己拍的安正和梁年的照片給林婉看,后者夸安正看起來是挺干凈的男孩子。給這一切按暫停鍵的是花園陽臺突然更亮堂了,梁萱抬頭看了一眼。 “媽,哥回房間了?!?/br> 說著還向上指了指,林婉順勢看了看,梁年房間的燈亮了起來。 “看樣子,是沒打起來?!?/br> 林婉說完母女倆又相視一笑。 林婉太知道怎么做一個母親,在梁年和梁萱還比較小的時候,她就同兄妹倆說自己是第一次做母親,不懂得東西很多,要是有什么不開心不滿意一定要講出來,不能讓孩子倆覺得這母親不過如此,覺得這母愛也沒有別人口中那么偉岸。 她會在需要的時機出現,會在不合時宜的話題下適可而止,會啰哩吧嗦也會毫無言語,所以她會在這個時候讓梁萱也回房間去。 “我都不困?!绷狠娴故沁€沒盡興,年輕人熬夜也多,這才幾點,對她來說真正的夜晚還沒開始。 “你不困你就待著吧,我反正要去找你老爸了!” 梁萱聽聞后哈哈大笑。 “媽,家里你最愛的是誰?!” “當然是你爸。這件事沒變過?!?/br> “那我和我哥呢?” “愛,但肯定不是最愛?!?/br> “你真偏心?!?/br> 梁萱癟癟嘴,比林婉先起身準備回房,又倒回來,跟林婉說她氣不過,一定要回來吐槽一句她吃飽了這破狗糧才甘心。林婉說她沒大沒小,又滿懷寵溺地瞪她一眼。也許是因為今天真的很不一樣吧,梁萱接收了太多的能量,又輸出了太多的能量,甭管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在合上陽臺落地窗的那一刻,她跟林婉說的最后一句是“媽,我也很愛你?!?/br> 愛她,愛梁成業,也愛梁年。 都回房后,林婉想起些往事。 她記得剛嫁過來的時候還是新婦,梁老太太還沒卸下梁家的擔子,又忙,表面看起來對林婉也沒什么好臉色。那時候林婉會問梁成業說是不是家婆不喜歡自己,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梁成業摟著她說我喜歡你啊,不就夠了嗎?那時候已經結婚快一年了,林婉覺得梁成業對自己的愛從來沒有減少過,反之,是在累積。她想就算真是自己不討家婆喜歡也不打緊了,有梁成業也夠了,也滿足了。 又是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梁老太太在林婉盛湯給她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地叫自己的名字后接過湯碗才開口。 “我只是雷厲風行慣了,沒有不喜歡你,相反的,是我太滿意了?!?/br> 林婉沒頭沒尾地聽一半,不知道梁老太太在說些什么,后者飲啖湯又補充道:“讓你受委屈了!” 林婉想了想,可能是梁成業跟梁老太太提過,但他怕梁成業傳達錯意思,梁老太太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急于想要解釋和否認。但梁老太太說完也沒再說話,林婉又找不到時機開口。誰料晚上的時候,梁老太太叫林婉入房,且說了好多這輩子林婉都無法忘記的話。后來林婉無論是做兒媳或者做太太,亦或是做母親都得心應手,她說自己太感恩梁老太太,是她讓自己放開了手去做一個女人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色。 畫面轉到梁萱這邊。心,起了霧,她倒也不是聽不得夏彧二字,只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再那么上下文一連接,梁萱很難不想到那件被自己封起來的事。 她不想讓自己想,去敲他哥的房門,畢竟比起自己這點破事,她哥的事緊要得多。梁年倒是很快開門,他還不知道梁萱已經知道這件事,鉚足了勁捏了臉一把,“又憋什么壞呢你?!” “來看看你怎么樣了呀,是喜當爹還是愁當爹呀!” 梁萱也不看他,自己往房間里走,然后一屁股坐在小沙發上,瞄了一眼茶幾上有剛開的人頭馬后才看向梁年。梁年挺詫異的,不過很快詫異就被收在了眼底,進而若無其事地干笑著搖頭,又問:“媽同你講的?” 梁萱點頭。 “你覺得,你哥,真那么混賬嗎?” “混賬啊,可混賬了!”梁萱把酒瓶蓋子合上,話也沒停,“但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我不是因為你是我哥,是理論上這件事成立的機率不大?!?/br> 梁年眼看著她蓋上了酒瓶蓋子,也沒有阻止,也沒有問緣由。其實他冷靜下來后也仔細想過,回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資料,問相熟的醫生。是的,這件事在理論上確實是小概率事件。梁成業之所以壓下來,一是還沒搞清楚對方的意圖,不知道接下來要使什么絆子,得知己知彼再殺一儆百;二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那就是相當于謀殺了親孫。 梁萱拉著梁年要出去走走,問她走去哪里她也說不上來,就說想去外面晃蕩,梁年無語道又不是孤魂野鬼,晃蕩什么晃蕩。但最終他還是被梁萱不由分說地拖出去了,順帶還拎走了那瓶酒。 到了“你,好夏天”門口的時候,梁年指著墻邊貼著的“禁止自帶酒水”的牌子說自己自帶酒了,應該不能進去了。梁萱白他一眼,把酒往另一邊挪了挪,回他說給開瓶費就行。 “你真是把左臉蓋在右臉上,一邊不要臉,一邊臉皮厚!” 梁年好像并沒有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了心情,打趣地如是說,之后又說她這店離市區太遠了,要不是因為是自己細妹,誰會砸錢到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其實也不是那么偏僻,這不,進去生意還挺好,只有3個空桌。梁萱隨意晃了幾眼看到有熟悉的人,隨后把酒給店里的酒保,讓他調好了送上樓。轉頭又拉著他哥去熟悉的那幾桌寒暄了幾杯,不,不是幾杯,直接就是每桌打圈的來。轉完這幾桌梁萱還讓店員給那幾桌都送了些小吃才同梁年上樓去。 “哥,你知道當年為什么夏彧要走嗎?” 梁萱特別跳脫地問了梁年一句,她問完又看著梁年杯子里的酒都沒有動過,催他趕緊喝,梁年喝了放杯子在臺面任她倒酒卻沒有出聲。 “因為老爸也去調查了?!绷狠驵托α艘宦?,更多的是在笑自己,“哥,如果我說是因為你和阿嫂在一起了我才原諒夏彧的,你信嗎?” 梁年仍舊是未出聲,但他這時候隨著梁萱的話想到了安正,想他在干嘛,睡了沒,諸如此類毫無邊際的事情,但持續的時間不長,隨后耳邊又是梁萱的絮叨,他們就這樣一邊聊過去,一邊聊現在;一邊聊對方,一邊也聊自己。 看梁萱醉過去的時候,其實梁年自己也差不多了。她問了好幾遍躺在沙發上的梁萱要不要回家都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便叫代駕送了梁萱和自己回公寓。 沒錯,就是那個公寓,安正還沒搬離的那一個。 梁年到公寓的時候安正都睡醒一覺了,事先也沒有電話或者信息告訴他,過去直接就開了門。開門聲響的同時安正就醒了,第一時間以為是遭了賊,但轉念一想酒店公寓不應該呀,開燈起身就探個頭出臥室門看。 可什么都沒看著。 安正那一刻還懷疑自己產生幻聽了,覺得又好笑,心說還怕萬一真是遭了賊,所以現在探個頭,要是壞人就立刻把自己鎖臥室然后報警;要是熟人,要是他,就,就好了。 失落感墜下來,安正先關了燈,再摸瞎黑回到床上,只翻個身的時間他還是決定給梁年發個微信。 安正:年哥,剛公寓門響了,我還在想是不是遭賊了。 安正:后來又想,是不是你來了。 安正: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梁年看著他發來的微信,前兩條還在笑,最后一條他瞬時有了慌張感,難道自己轉身的時候他看到了,是背影嗎......他正越猜越亂的時候手機屏幕又彈出來一條。 安正:嗐......我什么也沒看到。我可能是幻聽了。 梁年暗自慶幸,又恨自己慶幸。如果安正知道自己去過又當了逃兵會怎么想呢?這件事他還沒有想好怎么處理,也沒有想好要不要同安正說?怎么說?他心里沒有答案,至少今天還沒有答案,不能見,他怕事情不可控。 近期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他一直以為自己把弱點隱匿得很好,好到在外人看起來他就是百毒不侵的樣子?,F在自己想來,藏起來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越是這樣越是畏手畏腳,沒有把握的事不敢冒進。所以梁年沒有回復他微信,酒勁兒沒過,怕理智抵不過醉意,說多錯多。 安正也沒有再發微信過去,想著對方可能睡了,自己卻因這一出鬧劇失去了睡意。熟練地把手機的音樂軟件打開找到班得瑞的輕音樂,音樂調到小小聲,不知道播放到第幾首的時候,他才再次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