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大腦是空白的，時間被無限放慢，能看到空氣里的塵埃，呼吸也遲緩得像個遲暮的老人。

    陳駿站在門外低著頭和我四目相抵，寬厚的肩膀被鉗了條細窄又暗淡的光，有苔在上面緩慢地生長覆蓋。天邊沒有太陽，斜斜的光線透著股濕意，他的眼底潤著汪我看不清的池水，幾乎要把我溺死，我撐著門順著光把他的輪廓在心底描繪了一遍，直到雙腿發軟，脖頸發酸，才看到面前的人張了嘴。

    “我能進去么？”陳駿低聲說道，抬起的手腕上掛著個白色塑料袋，我花了近一分鐘才把這短短的五個字消化進大腦里，側身，讓了個位置，直到他進門脫下皮鞋，直直朝廚房走去，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在做夢。

    陳駿來爛尾樓找我了，這片了無生氣的貧瘠土地里迎來了它誕生以來的第一場雨。他的鞋子就放在離我不到兩步的鞋架上，西裝外套被他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廚房里傳來了水流的聲音，背對著我的身影高大，肩膀寬，袖扣解開了，袖子挽到了胳膊，菜刀切到菜板的聲音像極了我現在的心跳。

    咚，咚，沉重而有力，我愣怔地在玄關處追著他的身影，半晌，才像是第一次學會了呼吸那樣，掙扎著喘息，在一陣陣耳鳴般的心跳聲里，靠著門滑到了地上。

    我還是不確定這是不是我的幻覺，畢竟在無數個夜晚里，我都有看到過這樣的場景。陳駿的背影在幻境里與光線糅雜成一片朦朧又潮濕的霧，偶爾夢里的天是有太陽的，那我就能從空氣里嘗到甜味兒，但多數時夢里的天是裹挾著霉味的雨，我就會看到那將展未展的背影被灰白的光漂洗成一張陳舊的畫。

    香氣從廚房擴散到了房子四周，嘴里下意識也被這味道勾得分泌唾液，陳駿端著炒好的菜出來時我還軟在地上站不起來，他穿著那件印有貓咪圖案的圍裙，唐珂在世的時候大減價買了一堆，窄窄的腰身被系帶勒出鋒利的弧線，我和他隔著半米多的距離對視，不知怎的，眼底就氤出些水汽。

    陳駿皺著眉走了過來，朦朧的視線里，我看到他身上長出了對半透明的翅膀，霧蒙蒙的光線在上面都能折射出璀璨的光亮，輕微地扇動著，像隨時會帶著他飛走。

    心底驀地騰升了些無措，他靠近了想把我從地上扶起，我卻順勢將他壓到了地上。那對半透明的翅膀因著我的動作在地上蹭了層灰塵，我聽到他在我身下發出輕微的悶哼，臉色有一瞬間的發白，我們的姿勢曖昧又危險，我不受控制地沿著他的下顎線一路摸到了脖頸，松開，扣緊，虎口掐著喉嚨，盯著他，望著他，拇指摩擦著那跳動著的動脈。

    “你是幻覺么？”我俯身把臉貼到那凸起的鎖骨上，半晌，才啞著嗓子，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我的幻覺？”

    陳駿沒有回話，確切點說，被我壓在身下后他就沒有做出過任何回應，昏暗的屋子里我們維持著一個隨時可以zuoai的姿勢在玄關處僵持，烏云壓垮了地平線，整座城市都在哀嚎，我是被濕氣溺死在廢墟里的蟲子，忘了怎么呼吸，手指感受不到溫度，缺氧的窒息感讓我眼前陣陣發暈。

    直到陳駿一把將我的手從他脖子上拉開，直到他將我壓到地上，直到后背的疼痛將我帶離那將死未死的窒息。

    我看到頭頂的陳駿在微微喘氣，靠太近了，只能看到那兩粒小小的瞳孔。他將我的雙手禁錮在身體兩側，我們四目相抵，他的睫毛擦過我的眼睛，我的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放得很低，似乎是只想讓我一個人聽到，里面的內容卻像倏然劃破天際的銀蛇，令我僵在原地。

    “哥，怎么了？才沒幾天，你就……不認識你弟弟了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