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麗欣小區外才晚上八點。

    李微白憤恨地打包了一大堆食物，除了他沒吃完的，他還故意加了幾個好貴的菜要打包，宋沅毫無異義地去結賬。

    他不死心地想讓宋沅上樓，宋沅從后座拿過打包袋放他手上，“好好睡覺，多吃點飯，保重身體?！?/br>
    刻意營造出來的曖昧氣氛瞬間沒有了，李微白撇撇嘴，“你到底行不行??？不會硬不起來吧?！?/br>
    宋沅一點不生氣，兩根手指在他臉上碰了碰，“小白，晚安?！?/br>
    “這才幾點啊，就晚安，我們年輕人都……小白？”李微白被雷到了，“你叫我小白？你不是吃錯藥就是瘋了，要不就是有毛病，之前避我跟避瘟神一樣，現在……”

    宋沅改為掐他臉。

    李微白立馬慫了，“痛！好好好，不說了，晚安?！?/br>
    看著李微白進了小區門，宋沅才走。

    這是一個很老舊的小區，沒有電梯，沒有綠化，墻體有些斑駁，樓道里永遠昏暗，頂上的燈有時閃，有時直接滅了，比如現在。

    李微白習以為常，摸出手機照明，上了三樓，掏出鑰匙開門。

    一套面積不大的兩居室，對于獨居男性來說，還算整潔。

    他將打包袋放在餐桌上，點開手機發語音：“老余，過來吃飯，有好東西?！?/br>
    那邊很快回了，“晚點，你先把我睡衣找出來，晚上在你那睡?！?/br>
    宋沅到家沖了個澡準備睡覺，可平時的好睡眠顯然今天失效了，他總是想著李微白。

    不用去探究，就知道他過得不好，非常不好。

    他心里像堵著一樣難受，不是那種尖銳的痛，而是心像被人抓在手里來回揉捏那樣，很悶，很鈍，難以呼吸。

    他干脆脫了衣服，推開落地玻璃門，一頭扎進海里。

    平靜的海面暈開波紋，又慢慢消失。

    宋沅游得很深，海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但能讓他平靜。

    活到現在，他的情緒已經很少會有波動，人世間的事無非就那樣，周而復始，輪回不止，活得越長，越是波瀾不驚，越是趨于沉靜。

    可他出現了，攪動一池死水。

    他過得不好，受過苦，用吊兒郎當來掩蓋，真正yin亂的人，不會在他靠得近一點就緊張。宋沅可以肯定，李微白是故意接近自己的，他無法知曉原因，也許是為錢，也許僅僅是因為討厭李微曦，就是想搶而已。

    都好。

    這回宋沅只想隨他意，怎么開心怎么來。

    過去有再多遺憾都只能是遺憾，所以要做好現在。

    他心里松了一點，游出水面，摸到臺階上的手機，拍了張圓月的照片發給李微白。

    那時已經將近半夜一點鐘，李微白家里燈火通明，他坐在電腦前，屏幕上就寫了四個字：第四十章。

    廚房里一個穿著小吊帶，一頭微卷及腰長發，露著長腿的女孩在用微波爐熱飯菜，她趴在門口問：“親愛的，你真的不吃嗎？”

    李微白沒回頭，拿后腦勺對著她，“不吃，你多吃點，專門給你帶的?！?/br>
    這女孩就是他口中的老余，全名余非凡，是李微白青梅竹馬的朋友。她長著一張小巧的巴掌臉，眼尾一顆淚痣，笑起來兩個淺淺的梨渦。

    “算你有良心?！庇喾欠捕酥鴿M滿一大盤rou坐在李微白身邊，拿著叉子準備吃。

    她才坐下就見李微白起身，她再看看屏幕，還是那四個字，她立即伸腿攔住去路，“干嘛去？”

    李微白看著她手上的盤子，說：“拉屎?！?/br>
    余非凡豈是這么容易能被惡心到的，她踢了一腳李微白的小腿，“我替你拉，你給我坐那好好寫，昨天卡在要命的地方，我正直善良的小女警正面遭遇殺人狂魔，千萬不要有事啊，好好寫聽到沒有?！?/br>
    李微白無語地坐回去，看著旁邊狂吃rou的人，“你能不能出去吃，打擾我思路?！?/br>
    余非凡充耳不聞。

    “行，小女警今晚就領盒飯！”

    “?。?！”余非凡被威脅到了，“算你狠！”

    她端著盤子起身，看到李微白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李微白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扣了回去。

    “誰啊，這么晚?！?/br>
    她只是隨口一問，李微白卻半天無言，最后說：“sao擾信息?！?/br>
    “哦，”她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對了，我今天發工資了，上個月業績還不錯，等會兒給你轉錢?！?/br>
    李微白轉身看她，“以后別給我錢了，自己留著當嫁妝?！?/br>
    “你怎么回事啊，”余非凡狐疑起來，“突然買這么多吃的，還不要錢，我說，作jian犯科的事兒咱可不興干啊，大不了以后我再少花點，給你多轉點?！?/br>
    她是真的擔心，一時間嘴里的rou都不香了。

    李微白說：“想什么呢?！?/br>
    余非凡還是不放心，把盤子放一邊，強勢擠到李微白和電腦桌中間，抓著他的肩膀，“那你就是不想活了？你要帶著阿姨一起走嗎？”

    她都快哭了，“微白，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結婚呢，生個孩子什么的，我跟你結婚，給你生孩子，等你死了我再帶著孩子改嫁，至少給你留個后是不是，但是現在，你也許可以期待一下孩子出生？多想一些開心的事……”

    “沒有的事，你想多了?！崩钗咨砩系臒o奈氣息都快彌漫整間屋子了。

    “那你為什么不要錢??？”

    “……那你現在轉給我吧?！?/br>
    余非凡連忙去找手機，把錢轉了心里就踏實了。

    李微白把rou端給她，“快吃，都要涼了?！?/br>
    她接過盤子，“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寫，那什么，小女警盒飯滴不要，明白？”

    李微白看她臉上還沒干的淚痕，認命地點頭，然后找出大綱開始修改，小女警不領盒飯，那就換一個，問題不大。

    這世上能拿捏他的，也就余非凡這個煩人精了。

    一直到天快亮，李微白終于把最新的章節發出去，他伸著懶腰，瞄到手機，拿過來點開了宋沅給他發的圖。

    很黑，但依稀能看出海面，圓月當空，毫無美感可言，就是隨手一拍。

    他回：早啊，老公。

    剛發出去，電話打過來了，宋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睡還是醒了？”

    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親昵感。

    這種感覺讓李微白愣了下，接著笑問：“你呢？”

    “沒睡?！?/br>
    “為什么？”

    宋沅沒回答，問：“你為什么不睡覺？”

    他就順桿爬，“想老公想得睡不著，用小玩具玩了一晚上，現在還插在里面呢，要不要開視頻給你看看？”

    宋沅已經不接話了，估計無語得夠嗆，李微白故意喘了兩聲，還在sao話不斷，“干得我好舒服，老公很定比小玩具要厲害多了吧?！?/br>
    宋沅說：“你先睡一覺，晚上去接你，我們一起吃飯?！?/br>
    “別吃飯了，吃我吧?！?/br>
    成功把宋沅sao得掛電話了。

    看著被掛掉的電話，李微白聳聳肩，接著走到窗前推開窗，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氣，又坐到電腦桌前繼續碼字。

    宋沅確實一晚上沒睡，他在向前和止步間來回橫跳，主觀上他渴望與他有一次圓滿的結局，客觀上，只要他出現，就是那人災難的開始，特別是那兩次慘烈的死亡，每每想起就能讓他裹足不前。

    可他又不甘心他的愛只會給對方帶來痛苦，如果他小心點，再小心點，也許就能避免悲劇。

    在反復糾結中收到了李微白的消息，幾乎沒有經過大腦，電話就撥了出去。

    就這樣吧，如果還是不行，注定不行，就放了他，相忘于歲月的長河里。

    李微白中午睡了一會兒，下午去了醫院，加護病房里躺著面色蒼白如紙，完全無力行走的女人，戴著呼吸機，隔著玻璃墻與他相望。

    他咧開嘴笑著，握著拳頭，無聲說著“加油”。

    女人給不了他回應，只手指動了動。

    看了一會兒，他去把下個月的錢交了，然后在醫院樓下的休閑區長椅上坐了好久，無聲流淚。

    以至于見到宋沅時，眼睛還有點紅。

    宋沅問他怎么了，他裝作沒聽到，對著副駕駛上一捧鮮艷欲滴的紅玫瑰嘖了幾聲，說：“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這是打算跟我打完炮又去撩別的女生嗎？”

    “……”宋沅按了兩下喇叭催他上車。

    李微白上車后就一直抱著花，時不時發表意見。

    低頭聞了一下，“還挺香的，這么紅的花還第一次見哎?！?/br>
    狀似不小心扯掉花瓣，“啊，原來上面的水珠是真的啊，我還以為是噴的膠水呢?！?/br>
    數了一下，“11朵，我猜你要表白的話是一生一世？好土啊?！?/br>
    掐掉一朵，“這樣比較好，十全十美?！?/br>
    又放遠一點欣賞，“包得也很漂亮，你這次眼光不錯?！?/br>
    連續辣手摧花了四五朵之后，他狀似抱歉，“對不起啊，我第一次見這么好看的花，一時手癢，要不等會兒你再買一束給人姑娘，我出錢?！?/br>
    一直無言看他作的宋沅終于出聲了，“不用，已經送出去了?！?/br>
    “??？”李微白反應了一會兒，“送給我的??？”

    他確實沒想到，以至于有點呆，尷尬地咳了一下，“我又不是小姑娘，送什么花啊……”

    之后倒也安靜了，抱著花看。

    宋沅帶他去的是一家在當地很有名的素食館，名叫“醉臥東方”，整五層木質樓，外表古色古香，門口點著紅燈籠，在一片現代化的建筑里顯得尤為突出。

    這家店是宋氏產業，宋氏算是當地老財主了，從人們有記憶起就在這里做生意，而且一直在這個海濱城市，一點往外發展的意思都沒有，又低調，看起來就是沒什么事業上的野心，卻又常年屹立不倒。

    店內每一張餐桌都用雕花屏風隔開，使得私密性很好。

    服務員一看到他們，不問預定，連招呼都不打，只是笑著將人帶到了座位上，也不點菜，沒多久菜就上來了。

    但李微白可以肯定，那個長得水靈靈的服務員，確實多看了自己兩眼。

    他當時就覺得對方眼神不大好，要看也是看跟他一起來的帥哥啊。

    “你提前點過了？”他看著一桌子素菜問宋沅。

    合著這位是以為他吃rou會吐，所以帶他吃素？

    宋沅“嗯”了一聲，給他倒果汁，“試試?！?/br>
    李微白試了幾個菜，味道確實很好，顯得好健康，但是，“還是沒有吃rou得勁兒?！?/br>
    “好，下次帶你吃rou?！彼毋浜芎谜f話。

    這讓李微白又起了心思，在圓桌底下用腳勾著宋沅的小腿，咬著筷子說：“吃完飯要不要去我家，給你看看我的小玩具，昨晚差點玩兒死我……”

    他就直勾勾地盯著宋沅說這些話，非?；淼贸鋈?。

    果然，宋沅還是拒絕他，“小白，你應該多休息?！?/br>
    “不想休息，只想和你zuoai?！?/br>
    宋沅又無話可說了。

    太明顯了，如果第一次只是想約炮，那么接二連三的，每一次都說“去我家”，就顯得目的性太強。

    宋沅摸不清他的想法，可如果不進一步，他就永遠不知道，但他又不能在未知的情況下貿然落入對方掌握的主動里，于是他說：“有些事，不一定要去你家才能做?！?/br>
    所以，李微白被帶去了酒店。

    像去吃飯一樣，不需要登記，不需要說話，看到他們就給了房卡，而且前臺帥氣的小哥哥還多看了李微白兩眼。

    他確信是在看他，帶著好奇，還有一絲絲，按捺不住的興奮？

    直到被宋沅推到浴室門口，讓他先洗洗，李微白還在掙扎，“為什么不去我家呢？”

    宋沅說：“這里近，我看你好急的樣子?！?/br>
    “我也沒那么急，就是覺得太浪費錢?！?/br>
    “你看我像缺錢？”

    他不像，他甚至都沒給錢。

    李微白還是沒動，“要不，你先洗吧?！?/br>
    宋沅沒意見，自己進了浴室。

    他顯然是在給李微白后悔的機會，而李微白聽到浴室傳來水聲，人已經走到門口握著門把手了。

    宋沅洗得很慢，他給足了李微白思考的時間，當他圍著浴巾一身水汽打開浴室門的時候，李微白就站在外面，笑臉相迎。

    顯然，他想好了。

    “那我去洗啦?！彼Z氣變得輕快起來。

    “需要我幫忙嗎？”宋沅問。

    李微白嫣然一笑，“請不要懷疑我豐富的性經驗?！?/br>
    然后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