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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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廟在城西,李凈之是第一次來,當然也是第一次見到官兵們成批成批地往外運尸體。 景象之慘烈,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他抱著藥罐,走到山神廟前,從頭武裝到腳的士兵將他攔在外面,道:“李大夫,您怎么來了?” 李凈之在口鼻處做了遮擋,他不需要這么做,但要做給別人看,他道:“我在家研配藥方,總不得要領,想來看看病患,給診診脈,是不是不方便???需要府尹大人的手諭嗎?” 士兵道:“那倒不是,府尹大人也派大夫過來了,只是都毫無辦法,這次疫病來勢兇猛,再加上有一個來診治的大夫自己都感染上了,這會兒也被關在里面呢,別的大夫都借口不來,只有您還自己來了?!?/br> “那就不管了?”李凈之問。 “也不是,”士兵道,“府尹大人已經寫了折子向上京求助了,怕是沒有這么快?!?/br> 最快的馬把折子送到,不眠不休也要三天時間,朝廷還要商議派誰來,來的途中也要三天,這一合計,這么些天,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李凈之點點頭,“我能進去看看嗎?” 見士兵為難,李凈之又道:“我會小心的,并且出來后在邊上待上一夜,等天明再看,要是沒事我再走,要是被感染了我就不走了?!?/br> 見他這么通情理,里面的人也確實可憐,如今府衙也沒有更好的救治辦法,士兵便道:“行,您自己小心些?!?/br> 大門打開,這種慘像李凈之不是第一次見了,但心中的悲憫依然壓抑不住。 對于他的到來,清醒或不清醒的人都已經不抱希望了,之前總有提著藥箱的大夫進來,他們次次都抱著希望,結果次次失望不已,最后只能像現在這樣等死。 人們或躺或靠或坐,都不停地咳,咳出血也不遮不擋,隨意往地上吐,也有垂著胸口想讓自己呼吸順暢一點的,還有一個靠在墻邊的人突然一陣抽搐,最后憋悶而死,旁邊的人也只是挪了挪,等著士兵到時候了進來收尸。 李凈之快速在人群里找鳳冬舟,但是都沒有,他害怕是自己來晚了,懷著忐忑的心往山神廟的后院去,后院也都是人,還有幾間小廂房,他一間間找,終于在其中一間找到鳳冬舟。 此時的鳳冬舟已經快要不行了,形容枯槁,躺在一張鋪著草席的小床上,床下就是一具尸體,只露了一雙腳在外面。 屋里有一種形容不上來的難聞臭味,可能因為太臭了又有尸體沒有清理出去,沒人愿意待在這里,除了已經虛弱到不能動的鳳冬舟。 她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喘口氣就往外吐口血,命在旦夕。 李凈之趕緊上前叫她,“冬兒?!?/br> 鳳冬舟虛弱地睜開眼,見是李凈之,心急不已,“世兄,你怎么來了?你也染上了?”一激動,又是大口的血往外涌。 李凈之輕輕拍她的肩膀,扶她慢慢靠墻坐起,然后關上了門才又坐回到床邊,道:“先別說話,把藥喝了?!?/br> 藥罐一直在他懷里暖著,他端到鳳冬舟唇邊,“喝了就好了?!?/br> “治病的藥?我們都有救了?”鳳冬舟激動起來。 “確實有藥,但救不了所有人?!崩顑糁睦镫y受。 他想救所有人,但就算放干他的血也沒辦法,他只能先救鳳冬舟。 鳳冬舟還想問,李凈之把藥喂到唇邊,“先喝藥,喝完了我再告訴你?!?/br> 一碗藥喝完,鳳冬舟靠在床頭,什么都不顧,死死抓著李凈之的手指,無聲哭泣。這些天就像噩夢一樣,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還沒死的時候,已經被人拋棄了。 她看到李凈之來找她,所有的委屈化成眼淚往外流。 李凈之也回握她的手,輕聲道:“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你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呢?!?/br> 這句話觸動了鳳冬舟,她哭得更厲害了,“我爹娘沒了,我其實,活著也沒意思?!?/br> “冬兒,別說這么喪氣的話,世伯和伯母不在了,藍兒還在等你呢,還有鄔典,你不是最喜歡他了嗎?等你好了,就能回家與他相聚了?!?/br> 鳳冬舟的精神很不好,聽到鄔典更是痛不欲生,她哆哆嗦嗦地從衣襟摸出一張紙,攤開來,竟是一封休書。 她眼神空洞,“他休了我?!?/br> 李凈之看著那封休書,眉頭皺起,“怎么會這樣?” “那天你讓我回家告知公公瘟疫爆發的事情,公公晚上回來后說瘟疫是從我家里惡意傳出來的,我只不過爭辯兩句,他就說我不懂禮數,跟長輩頂嘴,但是我能不管嗎?我爹娘善良了一輩子,怎么會惡意散布瘟疫,鄔大人只不過是害怕承擔治理不當的罪責,便想將罪名推在我爹娘頭上,我與他爭論,婆婆扇我巴掌,妾侍在一旁說我也去過鳳府,說不定已經染上瘟疫,我只是氣急攻心咳了一聲,他們就強行將我送到山神廟,而我的丈夫,從頭到尾不說話,最后給我寫了封休書,我以前,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她痛苦不堪,也后悔不已。 李凈之聽完后無言良久,忽然握緊鳳冬舟的手指,道:“你愿意,跟我走嗎?” “走?去哪里,你要離開郢都嗎?” 李凈之點點頭,“是?!?/br> “可是……”鳳冬舟想到什么,有些不好開口,“可是你不是跟……” 李凈之坦然道:“我跟他已經分開了,以后再也不會見面。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以后我們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浪跡天涯,我行醫保不了你榮華富貴,可三餐溫飽,片瓦遮頭我能保證,你愿意跟我走嗎?” 兩個以為自己以后終身孤獨的人,在這一刻看到曙光,有人相伴在旁,人生的路上總不會顯得太過悲涼吧。 鳳冬舟堅毅了眼神,“我跟你走?!?/br> 李凈之笑了下,“好?!?/br> 他的笑太過蒼白,一副馬上就要暈倒的樣子,鳳冬舟忍不住擔心,一邊用手擋著咳嗽,一邊道:“世兄,你看著不太好,你沒事吧?” 李凈之搖頭,“沒事,不用擔心我,我還要帶著你浪跡江湖呢,不會倒下的,只是,我能救你,卻救不了這里所有的人……”這仍然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鳳冬舟好奇,“為什么???藥材不夠?還是因為別的?!?/br> 李凈之道:“因為一些原因,我的血是不可或缺的藥引,但我的血有限,感染的人越來越多,官府目前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br> 鳳冬舟心里一突,難怪剛剛喝的藥里一股腥味,應該放了不少血。她不懂藥理,卻也知道一個藥方能用,必定是經過多次試驗的,也就是說,李凈之一直在放血配藥,才會這么虛弱,他簡直是拿命在救人。 她心里難受,“你別給我送藥了,我不喝了?!?/br> “怎么了?”她突然這樣,李凈之不解。 “你用自己的血救人,可是外面那么多人你怎么救啊。你走吧,別開我這個頭,你救了一個就想救另一個,一個又一個,你想過后果嗎?別說帶我浪跡天涯,到時候出了郢都就倒下了,你讓我怎么辦?還不如現在就死了?!?/br> “怎么跟個小孩似的,”李凈之笑她,“我自己知道的,我只是盡力,不會勉強,一個一個來,要是不舒服就停幾天,養好了再繼續,我答應帶你走,我們會有新的生活,我說到做到,你別想那么多,都聽我的好不好?” 鳳冬舟眼里又泛起淚,“好?!?/br> 李凈之起身打算走了,“我明天再來給你送藥,想辦法接你出去,你好好待著?!?/br> 鳳冬舟點頭,“嗯?!?/br> 李凈之被床底尸體的腳絆了一下,他打算把尸體清出去,他都不知道鳳冬舟一個姑娘家是怎么過這幾天的。 才彎下腰,突然“砰”地一聲,門板被砸開了,倒在李凈之腳邊,掀起一陣灰塵。 門口站著一個大漢,一身匪氣,一把榔頭抗在肩頭,身后跟著不知道是一伙兒的,還是看熱鬧的人,在門口擠滿了。 屋內兩人都被嚇了一跳,李凈之鎮定后看著大漢,不明所以,問:“怎么了?” 那大漢看著他兩眼冒著精光,笑了一下,笑得李凈之毛骨悚然。 大漢兩步跨到房里,“你剛進來時就看你懷里抱著東西,原來是能救命的藥啊?!?/br> 李凈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瞪著他,“你偷聽我們說話?” “是不是偷聽都好,什么罪名我都認,我就想問一下,你說的一個一個救,下一個是誰?” 李凈之看向慢慢擠進屋里的人,每個人都看著他,每個人都想下一個是自己。 他感覺危險在逼近,兀自鎮定,吞咽了下,聲音有些發顫,“這個,我先看看,總之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會救大家的?!?/br> 匪氣大漢明顯不滿意他說的,目光凌厲起來,“我是問你,你要救的下一個,是不是我?” 壓迫感太強,李凈之有些緊張,為保安全,他道:“是你,你讓我走,我才能熬藥給你?!?/br> 他這么說,大漢滿意了,卻有更多的人不滿意,人群中嘰嘰喳喳,有人高聲道:“憑什么是他啊,這里每天都在死人,誰想排在最后?!?/br> “對呀,憑什么是他,為什么不是我?” 不滿聲越來越大,“性命攸關的時候,誰搶到就是誰的?!?/br> 李凈之很想讓大家冷靜,可是有人喊了一句:“抓住他!” 場面就不由他控制了。 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都是一只腳踏入閻王殿的人,都是成天精神緊張,害怕下一個倒下的就是自己的人,都是被疫病折磨摧殘的人,在看到一線生機時,都不會輕易放棄。 李凈之被一榔頭砸破腦袋,血順著頭發往下滴,發了瘋的人們趴在地上舔食。 所有人都在為了生而拋棄人性,只為抓住那一點生機,只有一個人成為這場生機的祭品。 不停有人涌入這間狹小的屋子,叫喊怒喊聲不斷,李凈之被死死按在地上,身上被一刀一刀劃破,人們蠶食著他的血液,他能感覺到生命在流逝。 然而需要藥的人太多,藥太少,有人轉頭看向努力爬下床想要救李凈之的鳳冬舟,大叫:“她喝過藥,她的血也是藥!” 誰也不去驗證這句話的真偽,只想著不能落后于人,于是又有大批人沖向鳳冬舟,把她按在床上,一刀刀劃破皮膚…… 無論如何掙扎,他們現在只是案板上待宰的魚。 李凈之眼角流出淚來,意識的最后一刻,他的手虛空抓了一把,終究什么也沒有抓住。 “阿沅……” 山神廟發生暴動,人們大喊著已經喝過藥,已經沒事了,瘋了一樣往外沖,與把守的官兵發生沖突。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兩匹快馬疾行,一路奔向山神廟才停下,宋沅沖向廟里,宋即托著夜明珠在后面跟著。 山神廟里滿是尸體,有病死的,有被踩踏死的,有在與官兵沖撞時被刺死的。他們屏住呼吸,一個一個翻找,終于在找到后院廂房里,看到躺在地上,身上被劃得滿是傷口的李凈之和鳳冬舟。 宋沅摸上去,李凈之身體已經涼了,他瞠目欲裂,胸膛快速起伏著,然后撈起掉落在旁的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扎,被宋即眼疾手快地攔住,他狠狠地甩開宋即。 宋即制不住他,大聲叫道:“沒用的,他已經死了,金珠救不了他!” 宋沅猛然頓住,繼而急氣攻心,一口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