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信然小心(遇敵)
紅燈節那天,街上人影卓卓。 戴著白狐面具的人很多,這么高大挺拔的只有一個。 肩上傳來溫暖的熱度,身側盡是那人衣服上清冽的冷香,側過身就能看見蕭信然從白狐面具孔洞處露出的眼,原本深黑色的眸子被燈火一照,瞳色分外綺麗。 “信然,你怎么來了?” 封止的視線匆匆略過那只粉色香囊,上好的緞子面,頂上是別致的桃花紋樣,與少女捧著的那只簡直沒法比,繡工是巧奪天工的好。 封止自然不會認為這是友人親手繡了送給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八成是他靈機一動為自己解圍的。 戴著姑娘才會戴的面具,當街和一個小女孩拈酸吃醋,難為他想出這種法子。 左右封止處理不好這樣的事,既然友人不畏外人目光為自己搭好了梯子,便萬萬沒有折他面子,不順著往下爬的道理。 封止覺得這事又是溫暖又是好笑,伸手接過蕭信然手中的粉紅香囊。 入手是錦緞光滑的觸感。 啪。 喧囂中有什么東西落在地上,并不重,破破爛爛,輕輕薄薄。 封止下意識看了一眼,少女將繡了很久的素色香囊棄于地面,路人走過帶起紛飛的塵土,落在本就不怎么精致的刺繡花紋上。 “喂!姑娘!”好歹是刺破了手指才繡好的東西,他下意識彎腰去撿,卻被蕭信然搶了先。 “姑娘!” 封止索性不去管它,去追少女逃跑時的倉皇背影。街上人潮攢動,人影卓卓。他的輕功沒有用武之地,在人群里擠了一會兒,終是沒有追上。 就這么不要了? 是傷了心么?可是萍水相逢而已,又有多大緣分呢?封止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回頭去尋蕭信然了。 折騰了一遭,回到客棧時夜色已深。 逛了一大圈,平白得了一只繡工精湛的漂亮香囊。 回去的路上,封止向蕭信然討要少女夜以繼日繡的那只,蕭信然揣在懷里不肯拿。 “凝之今日既已收了我的,怎可吃著碗里的惦著鍋里的?!彼f的煞有介事,演技精湛到把封止逗笑了。 如此粉紅色的那只也不能馬上還回去,封止仔仔細細將它收入袖子里。 回客棧時,正遇到兩伙人打架。 看招式動作顯然是武林中人。一方穿著黑衣清一色拿著寶劍,另一方則衣著各異,兵器五花八門。 應該是吃飯時忽然有人沖進來,一伙來者不善,一伙匆忙應對。 江湖上這樣的事很多,為財劫殺也好,懲惡揚善也罷,單是看著瞧不出正邪,有些是非就連身處其中之人也說不清楚。 不摻和是最好的選擇,可一旦卷進無辜之人就不一定了。 “小二還在柜臺下面!” 封止的話音未落,蕭信然已然動了身,他從不知他的輕功那樣好,頃刻間就從忙著殺戮的眾人身側閃了進去。 “信然小心!” 封止的反應很快,跟隨蕭信然的動作卻遭人阻擋。他們二人穿著隨意,與統一服裝的黑衣人形成了鮮明對比,自然而然被誤認成了應當殺死的目標。 閃身進入的公子身法奇詭,封止亦是年紀輕輕內力深厚。為首的黑衣人不愿這二人互相配合形成合圍之勢,故此舍了原本針對的中年男子,對著封止橫劍劈砍下去。 “兄臺且慢!” 不知來者是惡是善,封止不愿殺人,磐石劍未曾出竅,匆忙之下舉劍格擋,心下焦灼難耐,余光時刻捕捉著蕭信然的動向。 俊美矜貴的年輕公子到了柜臺邊上卻不能再近一步。適才來不及的黑衣人們同時發難,攻擊凌厲,招式狠絕。 “信然!” 封止又喚一聲,心下焦躁更甚,以攻為守,凜然劍氣從尚未出鞘的磐石劍中破出,雖不愿傷人,用得卻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凝之莫慌,還撐得住?!?/br> 蕭信然儼然也在分心看他。封止知道他是認真習過武的,一身招式決計不是花拳繡腿。 可他總歸沒有內力,穿著長袍行動不便,既無趁手的兵器,亦無逃脫的良機。蕭信然是人不是刀劍,是人就會勞累,就會受傷,一刻鐘都拖不得,拖一息就是一息危險。 “我們只是路過,絕非敵人!”清冷劍客大聲解釋,可這話全無說服力,黑衣人被他的凌厲劍氣震得虎口生疼,嘔出一口血來。 “既然不是周家的外援,便是要與我們爭奪離恨天!”有人趁機出言挑撥,馬上得到了其他黑衣人的附和。眼見另一伙人也神情警戒、目露兇光,劍客不再做無謂的懷柔,抽劍出竅,數個來回之下,斷了為首黑衣人的臂膀。 他的白衣浸血,被染成鮮艷刺目的紅,如同墮仙臨世,所過之處皆是血光。 “不想死就讓開!”他說著,無視其余人的阻擋,飛身略近友人身邊。 柜臺處于墻角之間,兩面俱是墻,沒什么可供閃避的空間,蕭信然憑著身法和輕功在幾個黑衣人的逼近下輾轉騰挪,雖不至于立時受傷,高度緊張下依舊尤有疲態。 眼見封止提劍為自己殺出血路,他心下一喜,對周圍的注意力也就減弱了。 哪料身下一人只是昏厥尚未死透,鉗子一樣的手死抓著他的右腳腳踝,拿出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信然!”劍客目呲欲裂,從喉嚨里吐出的名字啞得幾乎裂開。 他想救他,只是兩步之遙,分身乏術,已經來不及了! 蕭信然原是胸有成竹,只當是雄鷹搏兔,不料出現如此變故,急慌之下用空著的左腳狠踢那人的頭顱。然而封了內力,單憑拳腳的力量非常有限,眼看匕首就要橫刺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小刀從不遠處橫飛了出來,快得只能看出殘影,正中黑衣人背心。 對著腳筋下刀的匕首在刺破皮rou的瞬間失了力,清脆一聲響,掉在了地上。 “信然!”封止同時而至,一腳踢斷了尸體的脊骨。 “哈……哈……”方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全沒了,他非常后怕地看著蕭信然,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險些被廢了右腿的矜貴公子瞧他如此模樣,心中非但沒有因方才之事害怕,還生出源源不斷的暖意。 “凝之?!?/br> 他情不自禁地去攬他的肩,劍客不曾覺察到擁抱背后更深的情愫,依然把臉埋進了他溫暖的頸彎里。 那個擁抱一觸即分,卻在彼此身上留下了殘存的溫度。 “閣下可是姓封?” 黑衣人死傷過半,見勢不妙,匆匆退去。只剩一屋穿著布衣的江湖人,或傷或亡,或橫眉冷對,或眼含懼意。 全場除了飛刀相救的中年人以外沒有一人表情和善。封止看著他,這張臉已在莫真幾乎神跡的丹青畫上見了無數遍,連同那個名字和芍藥囑托時的殷切表情一起,他幾乎脫口而出。 “你是……周九行周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