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終結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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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歡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走過多少世界,反正除了這個名字,有關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忘得一干二凈。 即使到現在,他也沒有明白為什么自己還會活著,畢竟據他所知,那些攻略者少則幾個世界,多則十幾個就差不多會因為情感耗盡而報廢,偏偏他活到了現在,甚至還不再受祂控制,也不會失去記憶。 宋令歡記得很久以前他好像也試過逃離,想要殺死祂,但很可惜,他連自己都殺不死。 跳樓、割腕、毒藥、窒息……他試過無數種方法,被無數次拉入冰冷寂靜的死亡之中,但一睜眼,他又回到那更古不變的空蕩空間中,響起的機械音平靜地宣布下一場任務的開始,許愿者的記憶被強行塞入腦內。 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活著,進入一個新的世界,完成或者毀掉任務,離開,再進入另一個世界,像是一場永遠沒有終結的游戲。 人活得久了,會懂得很多道理,也許會成為一個慈祥滄桑的老者,可是活的太久了,卻反而會失去所有鮮活的情感,遺忘、死亡、任務失敗的懲罰,只剩下這些痛苦撐起了他的皮囊。 宋令歡不止一次地想,他真的還算是人嗎?也許一個游魂,不,應該是一個詛咒吧。 直到一次偶然,他發現這些“游戲副本”是可以毀滅的,只要這個世界的中心,也就是那個任務目標如果崩壞,那么這個世界就會陷入暫停。 這個不可能通關的游戲似乎出現了那么點希望,他從像是凝聚的灰色霧氣的地板上坐起,死寂空洞的眼神望著頭頂上的那枚眼睛,看見祂一點點閉合,僵硬的嘴角翹起,露出一個扭曲詭異的笑臉。 前方的灰霧散開,露出一到憑空而立的光門,宋令歡跌跌撞撞地起身站到門前,在電子音響起后踏入門內,兀余雜亂的記憶涌入腦內,帶來熟悉的疼痛,可是他蒼白的臉上卻依舊保持著微笑。 無從定義的靈魂披上了人類的外皮,向前跨步擁抱遙遙無期的死亡。 …… “嘩啦啦?!彼瘟顨g雙手并攏接了一捧水撲到臉上,皮膚表面已經有點干掉的半透明液體順著水流進下水道。 他甩了甩手,照著鏡子把濕透的劉海往上一捋,見全都洗干凈以后,隨手扯了幾張紙巾擦掉臉上成串往下掉的水珠,往旁邊的瓷磚墻上一靠,從口袋里拿出之前響個不停的手機。 30分鐘前 安:你怎么兩天沒來學校了? 安:晚上小魚要過生日,你去不去? 18分鐘前 安:人呢? 語音電話未接通 10分鐘前 安:……你不會和那個小學弟在一起吧? 2分鐘前 安:呵,男人 宋令歡從上往下快速掃了一眼,在最后那條上停留了幾秒,才慢吞吞地開始打字回復。 H:不去,活著,對。 安眠的消息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發送了過來,只有三個字和一個標點符號。 安:搞好了? 宋令歡笑了笑,隨手發了張可愛貓貓頭的表情包,開了靜音后塞回了口袋,任安眠在對面信息轟炸。 系統提示的進度條在剛剛又漲了點,現在停留在45%。 自從恢復記憶后,宋令歡就發現這個姑且叫為“系統”的玩意兒也跟著一塊兒覺醒了,以前還會嚴格監視他的任務進度,他一做出崩人設或者不符合許愿者心愿的事,動不動就會懲罰自己,像是電擊靈魂一樣,短短幾秒他都要趴在地上緩個一兩小時。 現在這玩意兒也不知道怎么了,反而會提示他偏離劇情的進度,除此之外跟不存在一樣,曾經像是陰冷幕布罩在他頭上的懲罰也跟著一起煙消云散。 這個世界的許愿者,是李家大小姐,也就是燕君亭的母親在年少私奔時生下的孩子。曾經的海誓山盟抵不過現實窘困,失去家世錢財后的大小姐開始認清生活的真相,在孩子兩歲時就離開逃回了家,許愿者的父親受到打擊,一蹶不振,將他丟到孤兒院便再無音訊。 大小姐對這段經歷閉口不談,幾年后便和燕家訂婚,生下了燕君亭,得知曾經那個孩子進了孤兒院后,暗中給了院長一筆錢讓他好好照顧,至此了斷了和那段過往最后一絲聯系。 那個被遺棄的可憐孩子過上了一段不怎么好的童年,長大后許是命運又或是血緣,他遇見了燕君亭,天差地別的生活和被遺棄的真相讓他嫉妒仇恨,但是許愿者又不是個有腦子的人,空有著繼承自父母的優秀的皮囊,蹦跶到最后落了個身敗名裂,含恨自殺的下場。 許愿者許愿,讓自己的母親,那位大小姐悔不當初,讓燕君亭,這位血緣上自己的弟弟,體會他曾經歷過的一切。 宋令歡直起身子,低頭推開門,還帶著水的黑發垂下,掩住那雙死寂沉沉的眼睛,唇角卻又掛上了以往懶散的笑容。 許愿者的愿望大多如此,也沒什么不好,又是個簡單的世界,宋令歡看著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的燕君亭傻笑著迎了過來,如是想到。 “要現在搬嗎?”燕君亭扯了幾張紙巾,擦拭著宋令歡還在滴水的頭發,抖落的水珠順著高挺的鼻梁滑下,最后停駐在嘴角,黑發青年伸舌一卷,隨后慢悠悠地縮了回去,眼睛微瞇,睫毛帶出惑人的弧度。 燕君亭手上動作一滯,喉結上下滾動,沒能抵抗住低頭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停頓幾秒后又沿著水珠劃過的痕跡從下往上啄吻。 左眼眼皮被柔軟的嘴唇觸碰,熾熱的呼吸噴灑在額頭上,宋令歡往后退了退,揉揉酥麻的眼睛,不輕不重地拍了下燕君亭的腦袋。 “別發情了,快點去干活?!?/br> “我沒有……”燕君亭小聲嘀咕著低頭,臉頰貼著宋令歡頸側蹭了蹭才站直了身體,一手扣住青年的手腕,往對門走去。